玉珥围着尸体走了一圈,忽然在脖颈处站定,眸子微微眯起,直直地盯着那碗大的疤。
汤圆和仵作面面相觑,看着玉珥足足盯了一炷香的时间,心理承受力脆弱的汤圆最终忍不住跑出去吐了一下,暂时无法理解她家殿下的思维——这个没了脑袋的脖子有什么好看的!
“殿下……”毕竟是看过许多死人的人,仵作比较淡定,但是也是想不明白嫡公主为什么要盯着那脖子看。
“你脱掉过他的衣服吗?”玉珥抬头问。
仵作摇头:“未曾。”
玉珥颔首,直接说:“脱了。”
脱了尸体的上衣,仵作顿时一惊,而玉珥倒是摸着下巴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这尸体竟然是个女子!
……
“穿着皇家禁军的服饰、但却是个女子,还被刺客砍掉了脑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命仵作仔细检查一遍尸体,玉珥便和汤圆离开停放尸体的帐篷,一边若有所思地呢喃着,一边往自己的寝帐走去。
汤圆被她念得浑身颤抖,一阵寒风吹来更是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跑上去抓住玉珥的胳膊,苦着脸说:“殿下殿下,您就不觉得恐怖吗?”
“为什么会觉得恐怖?”玉珥低头看这小胖墩,取笑道,“你小时候不也曾和本宫溜出宫头偷看过午门斩首吗?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汤圆抖得更厉害了,苦着脸说:“然后吓得连续好几个晚上都没敢一个人睡,总跑到殿下房间,可每次琅王爷都把奴婢呵斥出去,害得奴婢要和小桂子挤一个被窝。”
“那是见证你们真爱诞生的事件。”
汤圆羞愤,呜呜呜地哭诉玉珥伤害到了她幼小的小心灵和脆弱的感情。
玉珥只好说:“那今晚准你和本宫一起睡总可以了吧,这回九皇叔不会再来赶走你了。”这才把这颗汤圆安抚好。
汤圆忽然问,“殿下是怎么看出那是个女人?”
“她没有喉结。”
“殿下怎么不以为或许喉结是在另外半截脖子上。”汤圆歪着脑袋说。
玉珥手指从她的脖子划过,笑道:“因为人的脖子没那么长呀。”
汤圆今晚最终还是没能和玉珥一起睡,因为她又被九皇叔给赶出去了,她抱着枕头嘤嘤嘤地跑出去求陪睡的时候,某人拿着一瓶药,道貌岸然地说:“本王来帮你上药。”
第八章你别过来啊
冬夜漫长,又因为今日狩猎出了刺客的事情,原本守卫就十分森严的营地又增加了将近一倍的守卫,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哎,想想都觉得人生寂寞如雪。
但守在嫡公主寝帐外的守卫却有福听到了以下这件‘皇家秘事’,让他们整晚都是浮想翩翩,热血沸腾……
“把衣服脱了。”
“不要!”
“你身上哪个地方是我没看过的?我还抱你洗过澡呢。”
“出去!”
两个守门卫士淡定地伸手擦掉两管鼻血,在心里催眠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我们根本不知道九皇叔和嫡公主殿下是那种关系,真的完全不知道!
“我帮你上药。”
“御医帮我处理过了。”
“他们若敢帮你处理,我回头便砍了他们。”
“……我自己来。”
“你自己没法来,快点,别磨蹭了,衣服速度脱掉。”
“不要……疼。”
“我轻点。”
“不要。”
“你逼我的。”
接下来就是一番类似肉搏的声音,期间夹杂着无数‘你别过来’‘你别撕我衣服’‘本宫要灭了你’以及略带哭音的‘疼、疼、疼啊’……
守卫们淡定地把已经冻成两根冰棒的鼻血拔掉。
然而事实上帐篷内的情况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十八禁,事实上……好吧事实上也差不多。
随行没有女医,玉珥伤在胳膊,若想将伤口处理就必须脱掉衣服,御医自然不敢冒犯,玉珥本身是打算叫汤圆来帮自己上药,却没想到席白川观察那么仔细,还亲自来一趟,帮她包扎伤口。
斗不过九皇叔的玉珥屈辱地裹着被褥,红着眼眶看着他用剪刀轻轻剪掉伤口附近布料。
意料之中的,有些布料和伤口黏在了一起,席白川看了一会,却没打算直接揭开布料,而是俯身将双唇贴上去。
玉珥伤口处原本是火辣辣的疼,此时却觉得整个心都要跳出胸口,脸色刷的白了白,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席白川抬手利落点了她的穴道,然后闭着眼睛将唇再次贴上她的伤口,舌尖灵活地穿梭,将布料轻轻撕开。
玉珥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一瞬间又羞又恼,根本看不下去,闭着眼睛长睫却颤抖得厉害。
席白川将伤口处理干净后,就离开她的手臂,抬手擦掉唇上的血,又面不改色地拿金疮药撒上去,最后用纱布包扎。
做完这一切才抬手解了她的穴道。
玉珥抬手就要扇他,席白川没动,用凤眸懒洋洋地斜睨她,性感的薄唇上还有潋滟的血色,看得她耳根越发红,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想了半天,也就只能噼里啪啦丢下几个词。
“无耻!卑鄙!趁人之危!”
席白川听着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几声:“我若想趁人之危,那就不单做这些了。”
玉珥抬脚就去踹他,席白川眼眸冷冷扫过来,她便和受惊的猫一般,缩成一团,特别没出息。
席白川脸色还有点白,愤愤地看着她:“也不想本王也是伤者,还跑来给你上药,你一句谢谢都没有还想打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
这样说的话好像这是她挺没理的,玉珥心虚了不少,躲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圆碌碌的眼睛看着他,席白川问:“听说在林子里发现的那具尸体是个女人?”
第九章 骚包美男
玉珥点点头,将尸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他,席白川听完,抿唇沉吟了片刻:“我国也女子也并非不能参军,而且从某些方面来说福利还要比男兵好,这人若只是单纯从军,何须女扮男装?我看你们还是着重查查女尸的真实身份。”
“可是她的脑袋被割走了,山上山下都找不到那个头,根本无法辨认其身份。”玉珥把被子拉下一点,露出脑袋看着他。
“冬狩随行人员都经过严格的筛选,供玉山上下也被把守得很严密,外人很能进的来,而且随行的女子不多,细查的话,应该不难查出来。”席白川说道。
玉珥皱眉:“我原本以为她只是碰巧遇到刺客,所以才会被杀,但现在看,这里面似乎还有别的内情……你说可能是什么呢?”
“我又不是女尸,我哪知道她有什么内情,你问我还不如做梦去梦里问她本人。”席白川嗤笑。
玉珥:“……”本宫就知道这个人果然帅不了多久!
“那你说刺客杀女尸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
席白川站起来走到衣柜边,拿了一套衣物丢在被子上给她,又顺手挥灭了一盏宫灯,使得帐篷内的光线没那么亮,一边走出去一边说:“你问我,我问谁?”
帘子一掀一放,他的人已经离开她的寝帐。
玉珥怔愣了一下,才慢慢从被子里出来,伸手拿起亵衣穿上,手指从包扎完整的伤口上滑过,想起他刚才的做法,心忽然悸动了一下,脸又烧了起来,亵衣的带子也没绑,又倒在床榻上,拉着被子蒙住脑袋。
……
遇见刺客一事自然是没能瞒住顺熙帝,在皇家冬狩时行刺,简直就和打了他脸一样,恼怒不已的顺熙帝命嫡公主和大理寺速速侦破此案,而在林子内发现女尸的事情,也一并归给嫡公主处置。
原本定好的三日狩猎,也兴致缺缺,敷衍度过。
第四日圣驾回宫,玉珥也就开始大理寺卿裴浦和将此案仔细梳理,而想要入手此案,自然只能从死者身份和刺客身份查起,毕竟是审过无数案件的大理寺卿,在这方面要比她这个嫡公主专业,她踏进大理寺的门,裴浦和就说已经查出刺客身份了。
“你办事倒快。”玉珥随意在椅子上坐下,裴浦和也跟着坐下,有些嘚瑟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虽然那唯一的活口还昏迷着,但我也能摸出他们的身份。”
裴浦和年长玉珥十几岁,两人因为脾性相投算是忘年之交,私底下也没什么尊卑之分。
玉珥笑着,一行行看下来,脸上笑容渐渐淡去,眉心微沉:“蜉蝣刺客团?”
仲冬时分,窗外寒风凛凛,这骚包的大理寺卿却还拿着一把大红色的折扇,不是为了纳凉而是为了耍帅,此时他就将折扇合起,置于指尖转动,一边慢声道:“蜉蝣朝生暮死,寿命不超过一天,这个刺客团名为蜉蝣,可见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蜉蝣刺客团,这个名字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也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这个刺客团的恐怖之处。
顺国礼佛,白马寺是历代国寺,前任国师算她是天煞孤星,需每年都在白马寺静心颂佛一月,消除身上生来所带的业障。
那年她十岁,照例在白马寺的藏经阁内抄写佛经,而惊变便在那一晚。
大火犹如飞窜的火龙席卷而来,迅速将藏经阁投入火海之中,她被困在阁楼里,从窗外看去,寺中和尚正在与一群黑衣人搏斗厮杀,她看得不真切,但那浓重的血腥伴随着纸张燃烧的味道,终究是留在她的记忆深处,无法抹去。
后来查明,黑衣人来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蜉蝣刺客团,父皇也曾下令全国歼灭这个刺客团,可奇的是,长达三年追寻,用尽手段,都没能碰到这个刺客团的一根毫毛,而江湖上也没了这个刺客团的踪影,如人间蒸发了那般,此事后来便也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