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无论如何。还有宗政瑾呢。
想必他于这一切。都是清楚的。
被扰了心思。看见这半园的梅花。即便再美。到底沒了兴致。匆匆扫过几眼。苏静翕便选择回了关雎宫。
紫宸殿
“皇上。舒贵妃娘娘求见。”苏顺闲有些不太确定的走进來。这位娘娘以前倒也罢了。即便皇上再不高兴。但是遇着了。总是会做做表面功夫。可是如今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
宗政瑾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手顿了顿。“可说了是因为何事。”
苏顺闲摇了摇头。“舒贵妃娘娘只说有要事需禀报皇上。”
宗政瑾放下朱笔。“让她进來吧。”
以他对她的了解。到底不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人。
舒贵妃缓缓走进來。去了披风。袭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孔雀雕花锦衣。不算新颖的样式。只颜色便衬得她肌肤如白雪。双鬟望仙髻更是让她显得五官立体。精致难言。
即便已过了双十年华。但是比起苏静翕來。她并不差多少。
最不及的地方。不过是心已不年轻。眼里有苍老之态。眸子更是不及后者纯粹透亮。执念太多。奢望太多。
美人立于面前。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宗政瑾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起來吧。有什么事便说吧。”
乔静姝久不见他。除了昨日的四皇子周岁宴与万寿节晚宴。二人站得近。但是心却那么远。如现在一般。
心里不再有苦涩。不再有痛苦。都是自己的选择。便是含泪她也只能自己坚持到底。
因为。早就回不去了。
开门见山。直接问话。似乎根本不想与她多待一刻。乔静姝压下心里的诸多感慨。毅然决然的跪了下來。
宗政瑾闻声望着她。静默不语。
乔静姝磕了一个头。“臣妾有事禀报。还望皇上饶恕臣妾的罪责。”
宗政瑾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沒有应她的话。薄唇轻启。“有什么事便直接说吧。”
乔静姝沒有追究这个。整理了一番措辞。道。“臣妾有宁将军企图叛逆的证据。”
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殿内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人。宗政瑾沒有动。乔静姝便直接起身。上前递到了他眼前。
静了几瞬。宗政瑾终是接过來。打开扫了两眼。“朕凭什么信你。”
凭什么信你。
乔静姝心中晦涩难言。她与他之间。便是连这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曾有过。
重新跪下。“此乃灭九族的大罪。臣妾自是不会空口说白话。更不会随意的诬陷宁将军。还请皇上能够相信臣妾。”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乔静姝曾想过他或许会问这个问題。早已想好了该如何回答。正准备开口。便听见上首传來声音。“朕要听实话。”
身子颤了颤。挣扎了几瞬。还是如实道。“回皇上。臣妾是在淑妃打入冷宫之后。无意之间得知的。”
她知道说实话。他必然会生气的。淑妃之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是她却一直隐瞒不报。选择在这个当口将证据呈现。功利之心昭著。
“淑妃。”宗政瑾冷哼一声。冷冷的两个字过后。便沒有再说话。
乔静姝跪在下首。等了几瞬。却沒有再听见他的声音。心不可见的慌了。只能继续道。“臣妾去冷宫探望淑妃。无意间发现了俞浮衿命不久矣。臣妾一时……心软。便带着人去看了看她。便是她告诉臣妾此事的。”
不错。的确是俞浮衿告诉了她此事。那些人将她毒哑。只让她不会说话。却忽视了俞浮衿身为宰相精心培养的棋子。自是会识字的。
而俞浮衿被人陷害。打入冷宫。亦是因为当初她不小心听到了宁琇莹与身边宫女的对话。虽然当时沒有被发觉。但宁琇莹为人谨慎。宁可错杀也不想放过她。之后想要替罪羊。便使计趁机让她获罪。
只是她当初选择入冷宫。并不是为了俞浮衿。而是因为淑妃。为的不过是自己失去的孩子而已。
“好个心软。”宗政瑾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
乔静姝犹在强撑。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早就不能够回头。“臣妾当时并不能完全相信她的话。花费了许多功夫去打探调查。只因为皇上的举动。臣妾才敢将此罪证呈现出來。否则臣妾亦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來。”
她的话说的明白。这是灭九族的大罪。若是贸然将罪证呈现出來。堵上自己与乔家人的性命。她自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來。一切不过是宗政瑾有了举动在先。她才想要锦上添花。
“你以为朕很蠢笨么。”宗政瑾冷笑。“即便你是舒贵妃。但是涉及前朝之事。涉及边关将领之事。一介妃嫔能够搜集到这些罪证。”
见她不说话。宗政瑾继续道。“不若你直接与朕说说。乔太师在其中出了多少力。或者说。他原本的打算如何。”
乔静姝控制不住的心慌。讷讷的抬头。在这烧了地龙的大殿里。虽满身暖意。额头甚至出了细汗。但是她的心却是凉凉的。沒有一丝温度。
“皇上都知道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蹊跷
“皇上都知道了。”
乔静姝几乎可以肯定。他定然是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他才会如此问她。
但是。他亦是都知道了。却依旧选择这样问她。
他在看她的笑话。
从始至终。他都在看她的笑话。
多么可笑。
枉费她在重华宫里。挣扎了一个晚上。多少的心思想过。猜测他的反应。包括最坏的情况。她都想过了。无非是他不相信她。或是不愿意接受她的好意。而因此更加厌恶她。厌恶乔家。
可是唯独她沒有想过。他竟然都知道了。
宗政瑾沒有说话。只两眼不含一丝感情的望着她。
乔静姝依旧跪在地上。苦笑。“既然皇上都知道了。那皇上打算如何呢。”
反过來看。正是因为他知道了。若是她此刻沒有选择和盘托出。只怕情况会更糟糕。
这亦算是一种安慰吧。
是生是死。是荣华是布衣。都在他的手里。
事已至此。乔静姝真的已经沒有什么好说的了。无从争辩。无法反抗。接受宣判是她唯一的选择。
“乔太师买卖官爵。私受贿赂。纵容子弟欺诈百姓。强抢民女……”宗政瑾从案桌的一旁拿出几道奏折。念一道扔一道。最后全部挥了下去。“罪责不胜枚举。你以为朕该如何。”
乔静姝瞥了一眼身前的奏折。眼眶溅湿。泪水缓缓的滑落。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了。失了体面。
这便是她守护了十余年的家人。爹爹与兄长所做之事。即使她身处后宫。不理外界诸事。依旧有所耳闻。可见闹得有多大。
于公。她理应大义灭亲。检举乔家。于私。她总是有些狠不了心。每每想到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以及已生华发的娘亲。让她如何可以有勇气送他们入黄泉。做那人人唾骂之事。
宗政瑾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本來水至清则无鱼。朝廷官员私下有些小的问題。他皆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还涉及到了他的母妃。
他也是前不久得到的消息。当年陷害他母妃与人有染的那个男子。正是乔家的姻亲子弟。而将这个消息提供给俞家人的。便是乔太师本人。
其他的。他都可以忍。可是这个。绝对不行。
复又磕了一个头。“臣妾自知家父所做之事。足以千刀万剐。死百次不止。但是臣妾恳求皇上。能够念及与臣妾的情分。看在臣妾的面上。饶恕臣妾的家人。给与他们一条活命。”
“朕的百姓难道该死了。上个月被你兄长玩死的那个民女便该死了。”宗政瑾压不下心口的气。不悦道。
这件事乔静姝也是有所耳闻的。兄长身为乔家嫡长子。为人却不正派。亦不上进。年幼之时爹娘都过于宠爱。养成了他如今的性子。做出的许多事都令人发指。若不是爹爹在后面与他收拾烂摊子。只怕早就失了性命。
可是那是她的哥哥啊。哥哥对待别人再不好。于她却是好的。每每偷偷溜出府。回來总会给她带最好吃的糕点。入王府之时。亦是哥哥背她上的花轿。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即便他们十恶不赦。那也是她的家人。
家人。
“臣妾甘愿一死。只求皇上能够饶恕臣妾的家人。”
乔静姝面对他压迫性的目光。努力迎着。不敢退缩。若是退了。那么她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宗政瑾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从她的身上。所看到的东西太多。与自己很像。仿佛是另外的一个自己。
“朕不会杀你。你还不能死。”宗政瑾并不想要她的命。
除了皇后。便是她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长达十年。即便他不爱她。有的只是利用。但是情分依旧是有的。
本就不是她的错。不会罪及她。
乔静姝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哪一层。是她还有利用价值在。还是他不愿意让她死。
“皇上明明知道。若是乔家都沒了。臣妾是不会独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