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犀利,子瑾晃神想着。然很快就坚定了主意:“是,她们都是儿臣的妹妹!然手心手背到底是有区别的!”如此,话中的意思已然明了。
雍熙帝许是没有料到他的直接,沉默了许久。是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也是不同的!
雍熙帝不说话,子瑾也不敢多言。突然灵光一现,子瑾猛然抬头:“父皇,若舞惜已然许了人,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和亲?”
“你是说温然?”雍熙帝冷静开口。子瑾点头。
“朕要再考虑考虑,你先退下吧!”雍熙帝吩咐着,“你久未进宫,去看看你母妃和舞惜吧!”
子瑾走后,雍熙帝陷入回忆,往事清晰,不期然地一个人影就出现在眼前:绝色女子抱着襁褓中玉雪可爱的小女婴,女子莞尔一笑,嫣然无方……轻启贝齿,黄莺般悦耳的嗓音响起:“晟轩,你看我们的女儿多可爱……”男子以手背轻抚女婴的脸蛋儿,对女子说:“若舞,你相信朕!朕会给她最好的!”……
晟轩……
若舞……
“砰——”的一声,茶盏落地。
赵德在帘子外小声唤道:“皇上——”
雍熙帝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瓷碎片,隐含了怒气:“在外候着!”说着起身踱步到窗边,透过明纸,望向窗外。
心情突然就沉重起来……
连雍熙帝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样不经意间就想起那人了……自她之后,再也没有人唤过自己“晟轩” ……或者说,除了她,没有人可以这样唤他……
雍熙帝苦笑,原来这许多年来,她从未离去……在潜意识中,有资格唤自己名字的女人,从来都只有她!
雍熙帝忍不住问自己:即便她当年那样背叛自己,即便她已离开这许多年,难道还不能遗忘她吗?自古帝王当薄情,“重情”二字于帝王来说,太过奢侈!只是,舞惜……
毕竟是她唯一的女儿啊!
不论她做过什么,舞惜都是无辜的!
想着舞惜做的窗花、月饼、养生膳食……点点滴滴,都尽到了一个女儿应有的孝道!
想着舞惜为了奴才们不惜自己罚跪,玉华行宫中为了容嫔母子勇于跳水,子瑾深陷山越时勇敢前往营救,对阵乌桓时出谋划策斩杀叛将……这样的女儿富于仁慈,有勇有谋,巾帼不让须眉!
罢了罢了!
若舞,权当是朕千金一诺,答应了你的话,朕必当做到!
次日,有消息自明光殿传出:六公主舞惜自幼聪颖过人,而今已到适婚之时,特配与新科状元温然,择日完婚。
消息一出,后宫中一片哗然。六公主若嫁与状元郎,那么远嫁和亲的就唯有五公主了!
皇后听了一派早已了然于胸的样子,并没有过多言语。
子瑾与云妃则是长长松了口气,到底皇上是更在意舞惜的。
绛紫阁上下一片欢腾,皆为舞惜嫁得如意郎君高兴。唯有舞惜,听了之后,默然良久。面对父皇如此安排,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然而……
毓秀宫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流嫣听了将寝殿内能摔的都摔了!不是不知道父皇更喜爱舞惜,可是在这样的终身大事上,在乌桓使者明言求娶舞惜的情况下,父皇依然决定留下舞惜,让自己和亲!
静妃也是生气,但到底是在宫中纵横十余年的人,不比流嫣那般沉不住气。她屏退了所有下人,看着流嫣扑在床上痛哭,心底似撕裂般疼痛,眼中清明闪过恨意……
“流嫣,此事你父皇尚未昭告天下,还有回旋之地也未可知啊!”静妃说着自己都觉得荒唐的话,劝着伤心欲绝的女儿。
“母妃——”流嫣转身趴在静妃肩头,哽咽道,“父皇……父皇他怎能如此偏心?舞惜究竟比我好在哪儿?为什么不是舞惜,是我?”
静妃轻抚女儿的后背,缓缓道:“母妃只有你一个女儿,流嫣你放心,母妃替你想办法。”
“真的么?”流嫣抬头,眨着挂满泪珠的睫毛,语带希冀,“母妃,您不哄我吗?”
静妃取过柔软的绢子,轻轻拭去流嫣脸上的泪痕,点头道:“流嫣,告诉母妃,你喜欢温然吗?”
听到这个名字,流嫣脑海中闪过高头白马上那俊秀的少年,微红了双颊,轻轻颔首。静妃感叹:“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共结连理,是多么幸福的事!流嫣,你这样做……”
流嫣静静听静妃交代完,勇敢地点头。她没有忽略母妃说话时,眼中浮动的那丝幸福,问道:“母妃,您当年和父皇也是如此吧?”静妃微愣片刻,很快点头:“自然如此!”
第六十一章 自请
六公主即将下嫁的消息在宫内不胫而走,已然是人尽皆知。让雍熙帝意外的是,毓秀宫内一直没人来求见,这实在不似静妃的风格。
直到三日后,有御医前来禀告,说是五公主绝食已久,又伤心过度,性命垂危!
雍熙帝大惊,随即命太医院的太医悉数赶去毓秀宫,为五公主诊治。虽说流嫣比不得舞惜在他心中的地位,但到底也是他疼宠了十多年的小公主。
原本坚定了和亲人选的雍熙帝此时开始动摇,再舍不得舞惜也好,流嫣若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不愿见的。
宫里本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很快,五公主为和亲绝食的事就在宫内传遍了。
小顺子将事情说给舞惜听,舞惜有瞬间的错愕,随即微笑着命他退下。一个人起身走向殿外,来到秋千旁,抱过球一样的阿奴。
时近五月底,天气极好,天色澄澈如一潭静水,日色温暖。不远处的玫瑰花圃中各色玫瑰都已绽放,清风习习,送来淡淡香味。
舞惜微闭双目,双手轻柔捧着阿奴,独自坐在秋千上,一脚一脚轻踢柔密的芳草地,秋千就这样随之前后轻摆,薰暖的和风微微吹过脸颊,轻柔得像是恋人的吻。
许是前番将阿奴吓坏了,即便闭着眼,舞惜也能感受到怀中的阿奴在轻微地颤动,耳畔不时传来它妩媚的叫声。
这样的静谧时光,直让人感叹岁月静好,让人沉醉在这温和从容中。那么,渐渐地,烦恼也仿佛少了些许。
不一会,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紧接着,秋千被人徐徐推着,一下一下地,不轻不缓的……
安然享受了会,舞惜微睁双眸,双手轻轻用力,阿奴飞快地跳了下去。
微叹口气,舞惜微启樱唇:“姑姑,有话便说吧。”舞惜察觉到云珠的动作有刹那的凝滞,继而平缓的声线响起:“公主,五公主性命垂危,圣意或许转圜。您……”
舞惜几不可辨地点了点头:“其实,五姐姐的反应我早已料到。”
“那您是打算……”云珠的惊诧不过转瞬间。这么多年,对六公主的心性,她多少摸得着几分。
舞惜回头看她,眼中一片坦然:“有些话,我早已说过。”
云珠点头,肯定地说:“既如此,奴婢定要陪着公主,守护公主!必不会让公主孤身前往!”
舞惜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感动。
用过午膳,小憩了会。舞惜命云珠为她准备了养生汤饮,带了秋月和小顺子往毓秀宫去。
到了毓秀宫门外,尔珍客气地接过食盒,再三表示了谢意,却无论如何也不让舞惜他们进去,还搬出了太医:“六公主心系咱们公主,奴婢替娘娘和公主在此谢过了。只是太医说公主尚在病中,未免将病气过给您,奴婢实在不敢让您进去啊!”
话说到这份上,舞惜自然也不好坚持,含笑点头:“也好。那就转告静妃娘娘一声,说我来看过五姐姐了。”“六公主走好!”尔珍屈膝行礼。
时辰尚早,舞惜经过御花园,采了极美的花束,送去了邀月宫。因着五公主绝食的事,云妃多少有些忧心舞惜,拉着她好一顿功夫的宽慰。虽说舞惜对和亲之事看得淡,却仍是含笑听着,享受这样的关怀。直到用了晚膳,舞惜方才回了宫。
云珠眼见太阳最后一抹余晖都要褪尽了,舞惜才带着秋月回来,以为是在毓秀宫里耽搁了时间。哪想她刚一问,秋月就牢骚满腹的埋怨开了:“姑姑你是不知道,那个尔珍有多嚣张!我们公主好心好意地去看五公主,结果被她左推右挡的连门也没进。还说什么怕过了病气给公主!哼……她不就是个丫鬟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敢在我们公主面前拿乔!”
舞惜原本心中的那点不快,被秋月这样一通维护的话说得烟消云散,以指点点她的前额,笑着对云珠说:“你瞧秋月的这张利嘴,半分颜面也不给人家留。眼见着以后我这儿就是她当家了!”
云珠听舞惜这么说,就知道她并未往心里去,半责备地说着秋月:“尔珍好歹是静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你这话若传出去少不得又要给公主招惹是非。”
秋月听她们这样一说,颇为委屈:“奴婢也是为公主抱不平嘛!以后再也不敢了!”
“有你们这样护着我,我必定也会护着你们的!”舞惜说道。
沐浴时,云珠在一旁候着。这么多年了,除了云珠外,舞惜还是不能习惯有人伺候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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