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卓卓军功的分量,以往我为大将军,什么时候让我土奚营冲锋在前了?”
“可是拓跋舒默那小子想让他汉军营打首攻,我怎能咽下这口气?这分明是他瞧不起我乌桓将士!”
“舅舅,这攻城之战的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即便让汉军营打首攻,他们也定啃不下这硬骨头,到时候我土奚营再上,不是坐收渔翁之利?您怎么不动动脑子?舒默分明是激将你!”
如罗博被噎得说不出话,桑拉恨恨道:“再说你私自去抢掠一事,你也不想想,此时是什么季节?这隆冬之际,又逢战乱,哪里会有商队?”
“我不是咽不下去这口气,想着带领土奚营出口气?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
“你自己思虑不周,别打着我的旗号!”
“桑拉你虽是大公子,却也是我外甥,你怎么这么和我说话?”
“舅舅,君臣有别,你虽是我阿妈的大兄,我却是大汗的大公子!”
“……”
远远就能听见屋内的争吵,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进屋。葛音总管在外思量再三,还是轻轻敲了门:“大公子,老爷……”
里面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就见桑拉怒气冲冲地走出来。下人们连忙跪下,不敢抬头。
眼见桑拉走了,葛音方才进屋,小声询问:“老爷,您和大公子怎么吵起来了?”如罗博本就带伤,大动肝火后略感疲惫,闭目摆手,示意葛音退下。葛音见状只得退下,快到门口时,想起了什么,道:“老爷,之前堂公子来了!”
如罗博睁眼:“哪个堂公子?”“承昭堂公子!”“哦?承昭来了?”当日若不是承昭和舒默,自己只怕这条命就交代了。可是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想到这,板起脸:“承昭并未进来,你们怎么不通报?”
葛音解释:“堂公子自己进来的,不知为什么,又走了。”“走了多久了?”想了想,葛音道:“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如罗博点头:“好了,你下去吧!”葛音退下。
承昭一个人走回王府……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卓卓军功的分量,以往我为大将军,什么时候让我土奚营冲锋在前了?”回忆着之前如罗博与桑拉的对话,有些失望。
土奚部落一直是乌桓势力最大的部落,土奚营在军功上也傲视其他军营。自己打小就佩服土奚营,佩服如罗博,佩服桑拉……从未质疑过,不想竟是这样的“军功卓著”!
这个小插曲桑拉并不知晓,恰逢又赶上拓跋严宇的生辰,倒也常往来于王府。承昭即便失望,到底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面上也一如往昔。
眼看要到年下,拓跋严宇本意是想让承昭留在平城过了年再回军中,可承昭说临行前与舒默约定,要在年前赶回。
说话时桑拉也在,不经意地接话:“承昭,你是大伯父的独子,这眼看要到年节了,舒默……这样吧,我修书与他,让你好好陪陪大伯父!”拓跋严宇点头:“还是桑拉懂事!承昭,好好在家陪陪我和你阿妈!”
承昭不以为意:“阿爸,是您让我去军中历练。到了那,我就不再是王府的少爷,和将士们一样。你们常夸我乌桓男儿如雄鹰,既是雄鹰,哪能恋巢?舒默身为大汗公子,都能和将士们同饮同寝,何况是我?”
见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拓跋严宇也不好强求,自己的儿子能有这样的远见,生为人父还是颇多自豪的!点头道:“也好,我儿要当雄鹰,阿爸自然无异议!这两日你收拾了东西就起程吧!”
如约赶回常山要塞,皇甫毅奉命在外迎接。
谁知那承昭看也不看他,口气不善,道:“拓跋舒默呢?”这样的语气直呼舒默大名,皇甫毅不乐意了:“拓跋承昭,你这是什么态度?大将军知晓你今日回来,特意让我来此迎你!”看也不看他一眼,承昭说着:“皇甫毅,你和拓跋舒默狼狈为奸,你以为能瞒得过我?”
“谁狼狈为奸了?”皇甫毅生性急躁,嚷道。看着承昭一脸怒容,回想了一下,终于明白!捧腹大笑:“承昭校尉!”
一听他这称呼,承昭怒了!
右手握拳就朝皇甫毅挥去,皇甫毅自幼习武,即便大笑,也不曾放松警惕,左手一挡,隔开他的拳头。承昭本也不打算和他真打,见他这样轻松就挡住自己的拳头,心底却叫起了劲……
待拓跋舒默赶来时,只见两人已打得兴致高昂。眼见他来,两人也不停手,舒默索性靠着柱子,慢慢欣赏。
最后到底是饱战的皇甫毅技高一筹,将承昭死死按在地上。承昭拼命挣扎,奈何年幼,气力也不如皇甫毅。直到——
“阿毅,好了,让他起来!”拓跋舒默开了口。
皇甫毅这才松手,舒默好奇:“让你来迎他,怎么打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瞪了一眼彼此,又各自将头扭向一边。这下换舒默乐了,这两个人,还有这样的默契?!
打量了一眼承昭,舒默有些明白,笑着让皇甫毅退下。看着承昭,道:“走吧,有什么事进来说。”率先大步离开,承昭也不含糊,跟了上去。
中军帐外,守门的将士恭敬地行礼:“大将军!”看着拓跋承昭回来了,也问候道:”文书校尉回来了!”拓跋承昭怒瞪那人一眼,转身进去。守门将士被他那一眼瞪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错,按时归来!”舒默肯定道。
承昭并不买他的账,本身就有火,刚又打输了,现下有些气急败坏:“拓跋舒默……”
“这是军中,叫大将军!”舒默纠正。
承昭一愣,继而愤愤开口:“大将军,你瞧不起我拓跋承昭,是不是?给我个什么破职位?”
果然是为这事,舒默了然:“在我这没有瞧不瞧得起这一说,就如我当年,也是从文书校尉开始!”
“可是你当年只有十二岁!你之前说文书校尉能做到大将军,可除了你,还有谁?文书校尉说到底就是个跑杂的!”承昭不服气辩驳。
“我到今天的大将军,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并不因为我是拓跋舒默!正如你所说,文书校尉也是个职位,我当初也是看在仁诚汗的面子,否则就凭你,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只能给我喂马!”舒默说得毫不客气,顿了顿,接着道,“你若想当大官,不如回平城去!”
承昭原本已被说得势弱,听到最后一句,不服气了:“我才不想当官!我就想打仗!我想指挥军队!”
看着他这个样子,舒默心里还是欣赏的,口中道:“既如此,我能做到,你为何不行?就如我将神箭队交给你一样,那是凭借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听他这么说,承昭心底还是免不了开心,再三审视舒默。这几月的接触,也算是对他有几分了解,虽说御下宽严有度,却绝不是个徇私的人。他一手训练的汉军营个个身手不凡,勇猛可嘉。末了,信心十足:“不错!你能做到的事,我拓跋承昭也行!我要当第二个由文书校尉走到大将军位子的人!”
见他这样豪情壮志,舒默赞许地点头。随后两人交流起兵法一事。承昭十分聪慧,又肯动脑,每每也有独特见解,这让舒默很是满意。
第四十九章 手帕
临近新岁,舒默和乌桓众将士一起在常山要塞守岁;冯恩和子灏坐镇邺城过新年,这是子灏首次新年时不在京城。
子灏不在京中,静妃挂念异常,常有书信往返于边关,甚至托朝中武将给子灏带日常衣物。张普身为大将军,静妃也常与其联系。虽说后宫不得与前朝牵连,但是雍熙帝体恤静妃思子心切,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到了年关,京城纷纷扬扬下了几场雪,天气愈发地寒冷。每逢用过晚膳,大家就都呆在各自宫里,甚少出门。舞惜偏生的与众不同,越是大雪纷飞,她越是爱往外跑。
这两日恰逢大雪,晚膳后舞惜笼着暖手炉站在殿中,看着漫天的雪花簌簌飘落,眼睛弯成月牙儿。
云珠见她这表情,已然心知肚明,取过大红织锦镶毛斗篷,问道:“公主又想出去走走了吧?”回身看着云珠,笑道:“姑姑果然最懂我。”云珠含笑为她披上斗篷,又重新换了一个暖手炉,撑着伞,主仆俩出了绛紫阁。
因着大雪,虽说才用过膳,天也是黑尽了,好在宫中沿路都悬着宫灯。又近新岁,那宫灯皆是绢红,面上是各种吉祥的图案,十分喜庆。
云珠指着宫灯,道:“难怪公主总是喜欢就着雪天出门,这雪景在何时都是这样的美!”
舞惜点头:“这漫天的大雪飘飘扬扬,你看这一天一地尽是银装素裹,整个天地一片晶莹剔透。这到了晚上,就着绢红宫灯,更添了别样的意境。”说话间拢紧斗篷,轻叹,“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出了御花园,东南方向是澄心湖,雪花飘落,亭台楼阁早已雪白一片,难得的是澄心湖湖面并未结冰。内务府早已在各个亭台楼阁皆悬了绢红宫灯,照得澄心湖一池碧水如染了女子颊边的胭脂,碧波荡漾间,说不出的旖旎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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