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两个说了会儿话,宛湘宁便提出这寝殿里有些闷,想同宛瑶宁一起去御花园中走走。
宛瑶宁自回宫后,一直呆在萃灵宫里,不是陪着安嫔,便是自己闷在寝殿里发呆,如今听宛湘宁如此一说,便笑着应了,披了件衣裳便挽着她的手一同出了萃灵宫。
如今快到惊蛰,石子小径两侧栽了许多棠梨,小花初绽,趁着已露新芽的枝桠,倒也令人心旷神怡。宛瑶宁见了,轻轻一笑,侧眸看着宛湘宁道:“近日来久居宫内,不曾外出,竟不知春意已至,若非今日姐姐说要出来走走,我还以为如今依旧是寒冬呢。”
宛湘宁淡淡一笑,道:“你也该多出来走走,总是闷在宫里,显得人都没甚么精神。”
宛瑶宁苦笑一下,叹道:“要那么精神做甚么?”
宛湘宁侧眸看着她,应道:“本就是如花的年纪,应该是神采飞扬的,该多出来走动走动的。”
宛瑶宁轻轻笑了笑,并未应声,只挽着宛湘宁的手安静地往前走着。
不远处,宣威将军府的杜夫人带着丫鬟、婆子们缓步走了过来,见宛湘宁、宛瑶宁就在不远处,便带着家人走到她们面前,行礼参拜后,起身笑着寒暄了几句。
宛湘宁笑着问道:“夫人这是要去玉润宫见舒妃娘娘吗?”
杜夫人笑着应道:“是,妾身今日入宫,便是来给舒妃娘娘请安问好的,不想竟在此处遇见两位公主,也算是妾身的福分。”
宛湘宁轻轻一笑,挽着宛瑶宁,应道:“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便同瑶儿出来走走,她这些日子只在萃灵宫里闷着,也是无聊的紧,也该出来散散心了。”
杜夫人听了,微微颔首,凝眸看着宛瑶宁,笑着道:“听闻三公主回宫为安嫔娘娘侍疾,如此孝心,确实令人感动。不过,三公主如此消瘦,也该多在意些自己的身子才是。”
宛瑶宁轻轻笑着点了点头,应道:“我晓得了,多谢夫人关心。”
杜夫人笑着,正欲再说些甚么,不想却被从身后传来的一声“外祖母”给打断了。
她们循声望去,只见宛惠然同宛俪宁笑意吟吟地携手而来,见到杜夫人后,笑意愈浓,快步跑上前来,笑着撒娇,道:“听闻外祖母今日入宫,我专门同二姐姐一起去宫门那里候着,不想外祖母竟走了别的路先到了这里。”
杜夫人淡淡一笑,躬身请了宛惠然同宛俪宁的安,又道:“妾身见这御花园里景致尚好,便绕了旁的路过来,先在这里看一看景致,不想竟让两位公主空等了,确是妾身的过错,还请两位公主见谅。”
宛俪宁笑笑,柔声道:“夫人本是长辈,大可不必如此,我们并无怪责之意。”
杜夫人恭谨道:“谢公主体谅。”
宛俪宁走过来时,便已注意到宛湘宁同宛瑶宁在这里同杜夫人说话,心内早已满是怨恨,只是碍着杜夫人在一旁,便将眸中的利光隐去,转身看着宛湘宁,面上摆上了恭谨的笑意,俯身行礼,道:“见过长姐。”
宛湘宁淡淡应了句:“不必多礼了。”
宛瑶宁亦微微福身,请了宛俪宁的安,面上仍是轻轻淡淡的笑意。
宛俪宁有意在杜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贤良温婉,便对着宛瑶宁柔柔笑了笑,关切地问了几句安嫔的病情,又关心了宛瑶宁几句。
宛瑶宁始终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有问便答,亦不多说。
又闲话了几句,杜夫人便被宛俪宁和宛惠然拉着一同往玉润宫里去了。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宛瑶宁轻轻叹了口气,侧眸看着宛湘宁,问道:“姐姐可是专程带我出来见这位夫人的吗?”
宛湘宁一怔,看着她笑了,应道:“不过恰好遇到罢了。”
宛瑶宁垂眸,轻轻咬着下唇,忖了好一会儿,又道:“谢谢姐姐为我费心。只是,我如今,并不愿谈婚论嫁,还请姐姐不要再为我如此操心了。”说罢,她深深地看了宛湘宁一眼,轻轻笑了笑,转身便离去了,只留宛湘宁独自立在原地发愣。
对于宛湘宁这些日子盘算的事情,沈君琰在一旁看着,心内亦明白,只是并未发表过任何意见,只是今夜,同枕而眠时,他方轻轻开言问道:“可还是在为三公主的终身而忧心?”
宛湘宁侧过身子,凝眸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心急了?”
沈君琰轻轻一笑,伸手将她涌入怀里,柔声道:“我倒觉得,你为三公主筹谋盘算,思前想后,整天忙里忙外的样子很是可爱。”
宛湘宁一怔,听他如此一说,心内一暖,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他拥紧,低声道:“我还以为,你要怪我太过急躁,行事不加思索,任性妄为呢。”
沈君琰浅浅一笑,道:“我可从未说过这种话。”
宛湘宁便将白天在宫里发生之事尽数对他讲了,然后问道:“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是好?”
沈君琰微一思忖,应道:“依我看,此事不必操之过急。三公主刚刚回宫,正是心情烦闷的时候,若此事硬要逼她改变心意,只怕会适得其反,反而让她对此事更加抗拒,若是闹大了,只怕更难收场了。”
宛湘宁微一思忖,点了点头,应道:“我晓得了。只是,我担心……”
沈君琰笑道:“不必担心,二公主的性子,宫内宫外人尽皆知,未必是林家人心仪的儿媳,杜夫人对她的示好从不表态,便可见一斑。”
宛湘宁听了,心里方才安稳了许多,微微抬眸看着沈君琰,狡黠笑道:“我从前的性子,只怕亦是宫内宫外人尽皆知,你怎么敢娶了我呢?”
沈君琰低眸一笑,用手臂撑着身子,俯身看着宛湘宁,一双明眸深深地看着她,似在思忖,过了一会儿,方扬眉笑了笑,应道:“我晓得那并非是你的本性。”
宛湘宁又反问道:“那你怎知……”
话刚说出一半,朱唇已被沈君琰俯身吻住,还未出口的话尽数咽回了腹中,她眨着眼睛有些讶异。沈君琰又抬起头,双眸含笑看着她,又道:“你整日为了三公主之事奔波,如今稍有一丝空闲,也不想好好地陪陪我吗?”
宛湘宁面上一红,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抬起头来轻吻他的双唇,而后轻轻在他耳边道:“这不正在陪着你嘛。”
沈君琰笑了笑,又俯头下去吻住了她。
月已中天,映的满院银辉,院墙上树影斑驳,随着微风轻拂,沙沙而动。
三日后,万佛寺中传出消息,住持朗清欲将住持之位传给师叔玄寂,无奈玄寂不受,跪请朗清收回成命。朗清无奈,拜请玄寂暂代住持之位,而他自身,则欲离寺下山,游历各地,修行佛法,以求更大的修为。
奏请乾德帝首肯之后,朗清定于半月后离京。
得到消息后,宛瑶宁倒是未曾有甚么惊人的举动,只是转身回了寝殿。此后三天,她在寝殿中闭门不出,任谁来敲门都不肯应声,亦不肯出门,宫女送来的吃食皆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听雨、倚云见了,不明所以,却是心内着急,匆匆跑出宫来,到将军府求见宛湘宁,将此事尽数说给她听了。宛湘宁晓得宛瑶宁的心思,也不进宫去劝,只稍稍安抚了听雨、倚云几句,便让她们回宫伺候去了。
三日后,宛瑶宁一身素衣开门而出,神情同素日并未有任何异处,对于这三日的反常亦是只字不提,又同先前一样,安静度日,同甚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听到听雨从宫内传来的口信,宛湘宁方才安下心来,只盼着宛瑶宁能早些想明白,将那不切实际的执念撇开,好端端地过完她以后的生活。
朗清离京之日,沈君琰去城郊为他送行,宛湘宁亦相随而去。
那日的朗清,孤身立于城门之外,身上仅一件简薄的灰色僧衣,脚上一双草鞋,手持僧钵,面上含笑,俨然一副化缘僧人的模样。
沈君琰见了,翻身下马,走了过去,含笑问道:“要走了?”
朗清颔首,轻道:“是该走了。”
宛湘宁掀开帘子,扶着瑾兰的手下了马车,走上前来。
朗清见了,躬身行礼,道:“以往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宛湘宁笑道:“你这话想是并非对我说的,不过,我代她收下了。”
朗清含笑颔首,面上微微泛起一丝苦涩,回身看着那庄严的城门,轻轻叹道:“若再回来,也不只是何年何月了。”
卷二 柔情蜜意随君侧 四十五章 灭门之恨
沈君琰在一旁看着,心内不禁有些酸楚,他自小便常去万佛寺求医,因同朗清年岁相差不多,总爱去找他玩耍,如今虽然都长大了,但幼时的情分仍然不减,如今他此一去,也不知将游历到何处,亦不知几时才能回还,再见之期只怕难以预料,心内总是不好受的。
朗清看着他浅浅一笑,对他的心思,亦明了几分,柔声道:“你的身子,比从前好了许多,又随我学了些防身的功夫,亦有强身健体之用,我也能放心许多。”
沈君琰看着他笑了笑,点了点头,又道:“若是可以,常回来看看也好。”
朗清抬眸看着那高耸的城墙,若有所思,晃了一会儿,方应道:“好。”
辞别了沈君琰同宛湘宁后,朗清背着行囊独自上了路,沿着城郊的小路一路远去。
京城郊外,循着小径,长了许多桃树,如今正是惊蛰时节,桃树上开出了浅粉色小花,沿着城外的小溪一路前行,心情也舒爽了许多。朗清将手中的念珠捻了几下,浅浅一笑,继续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