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应!
因此,在乾德皇帝于寿宴上重提此事时,她当着众人的面起身一口回绝。不想,乾德皇帝当场勃然大怒,厉声指责于她,自小便备受宠溺的她哪里受过如此的委屈,一怒之下竟大闹了寿宴一场,提前离了席。
离席后,她越想越气,便一个人进了御花园想散散心,不想又在御花园遇见不受宠的庶妹宛瑶宁,她一向不爱搭理庶出的弟弟妹妹,这次心情烦躁,便命宛瑶宁陪她说会子话。姐妹两人站在鱼塘边叙话,宛湘宁越说越激动,心情难以自控,不想竟脚下一滑,栽入了鱼塘之中,再醒来时便是如此的情景。
如此说来,她这是回到了数年前未出阁时。
也就是说,先前那些令她悔恨的、恼怒的、无可奈何的事情,通通可以重新再来一次?
宛湘宁想着,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唇边不由得微微露出了笑意。
宛攸宁侧头见了,紧紧抿着嘴唇,半晌又开言道:“亏你还笑得出来,瑶妹妹可是吓坏了,如今仍还跪在你寝殿之外不敢起身呢。”
宛湘宁心里一紧。
瑶妹妹?是,是该好好跟她叙叙旧了。
可如今的当务之急,并不是她。
宛湘宁吩咐身边的宫女先将宛瑶宁请进侧殿休息,扬眸看着宛攸宁,道:“兄长,寿宴还未结束吧?你可否再陪妹妹回一趟寿宴?”
卷一 魂梦归来情丝种 第三章 湘宁特来赔罪
正德殿中,雕龙漆金的龙椅上空无一人,被宛湘宁搅了寿宴之后,乾徳帝怒意难平拂袖而去。
虽天色已渐晚,列席于大殿之中的文武诸臣却不敢轻易离去,仍在各自席中,不敢扬声放言,只得与左右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原本好好的一场寿宴竟被闹成如此境地。而在这其中,最是如坐针毡的,莫过于被宛湘宁当中拒婚的沈君琰之父—骠骑将军沈建勋了。
沈建勋出身习武世家,以军功立业,向来心高气傲,并非有意攀附权贵之人。此次,一向文弱的长子沈君琰被乾德皇帝看中,亲封为驸马,赐婚一向受宠的大公主宛湘宁,实属圣上之隆恩。大公主自小娇惯蛮横,此事京中无人不知,但皇上却极为爱重于她。沈建勋原本想着,既然圣上下了旨,便让沈君琰将她迎入府中,阖府上下好生供养她便是,那公主性子再蛮横,想来总会顾着些天家颜面,不致闹得太过难堪。
谁曾想,竟真的闹得如此难堪。
沈建勋越想越觉得在同僚面前颜面尽失,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
随侍在父亲身边的沈君琰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嘴角仍含一抹浅笑,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白玉酒盏,轻啜深酌,全然不顾四周大臣或讥或讽或同情的眼神,一门心思细品着口中的佳酿。
就在此时,殿外宦官的一声高喊结束了这尴尬的场面。
“太子殿下到!大公主到!”
众臣一听,皆感诧异。此时,太子殿下出现,自是情有可原。而此事的始作俑者大公主也在此时出现,不知她意欲何为。纵使心中疑惑,众臣还是依礼拜迎于地。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大公主!”
宛攸宁迈步踏入殿中,微一颔首,浅笑应道:“众位大人平身吧。”
“谢太子殿下!”
诸大臣谢恩后,纷纷站起身来,垂手而立,静待太子吩咐。
随在宛攸宁身侧的宛湘宁,自踏进大殿之时,一双眸子便不住地四处打量,最终停留在那个一袭素袍、面色温润的少年身上。
那是她之劫,亦是她之盼,更是她身伴青灯古佛三年却始终无法了却的执念。
再见,已是隔世。
宛湘宁不由得眼眶发热,双手紧紧攥住衣袖,只怕一不留神,眼泪便会滴落下来。
宛攸宁并不晓得妹妹执意要回正德殿的用意何在,只因对她一向宠爱,又见她泪眼盈盈惹人生怜的模样,不忍拒绝她的要求罢了。诸大臣的议论,他虽未听见,但可以想象的到,于是在这样一片缄默中,他亦觉得有些尴尬,便轻轻摆了摆手,道:“诸位大人无须多礼,请各回席中就坐便是。”
诸臣垂首应是,各自落座。
此时,宛湘宁稳了一下心神,轻敛衣袂,抬步向沈建勋缓缓走去。她刚刚苏醒过来,又受了惊吓,面上仍苍白如雪,唇上亦无半丝红晕,让人见了倒有些生怜。只见她缓缓走到沈建勋面前,盈盈道了个万福,低垂臻首,柔声道:“湘宁自知鲁莽,想来早已惹得将军恼怒,自有万般不是,现下特来赔罪,还请将军勿怪……”
卷一 魂梦归来情丝种 第四章 前因后果
此言一出,众臣哑然,面面相觑,不晓得这位姑奶奶又是闹得哪一出?
其中,最惊的莫过于沈建勋,忙起身离座,拜倒在地,俯首应道:“老臣惶恐,怎当得起公主之礼?真是折煞老臣了……”
宛湘宁轻笑,缓缓起身,走上前去,亲手将沈建勋扶起来,道:“本就是湘宁不懂事,若能得将军原谅,湘宁不胜欣喜,”边说着,她的目光却轻轻掠过沈建勋,落在了随在他身后的沈君琰身上。
乍见宛湘宁如同变了个人一般突然变得如此谦恭,沈君琰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但立刻又变回先前云淡风轻的模样,只缓缓上前几步,从身后扶住了父亲。似乎感觉到宛湘宁正注视着他,他一抬眸,刚好对上宛湘宁的一双明眸,心内一颤,似有说不出的异样的感觉,只得又移开双眸,低垂眼帘,对宛湘宁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他的这番举动,看在宛湘宁的眼中,又增了心内的思绪万千。
一时之间,正德殿内陷入一番寂静,半晌未曾有人开言。
宛攸宁见状,虽不晓得妹妹究竟作何打算,但总算找到了下台的台阶。
他转身吩咐在殿中伺候的宦官去寝宫将此事告知乾德帝,又吩咐宫女们将诸位大臣面前的酒肴全都换上了新的,并将宛湘宁安置在大殿左侧她原先的位置上,一切处理的有条不紊,打理的十分周到。不消片刻,正德殿中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虽大家心中疑惑未消,但谁都不想扫了太子的兴致,表面上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闻讯而来的正德帝爱女身子无恙,太子又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心下自然欣喜,又见宛湘宁泪眼盈盈地扣头请罪,再加身边的皇后柔声宽慰几句,心里的恼怒早已无影无踪。
一时之间,正德殿中舞乐又起,觥筹交错,俨然一副太平景象。
宛湘宁见天色已晚,便言身子有恙,想早些回寝宫休息,便辞了乾德帝,带着宫女往殿外去了。
经过沈建勋父子身边时,宛湘宁又侧眸看了沈君琰一眼,只见他面如美玉,眸如点漆,一双墨黑的眸子如一湾深潭,直让人沉溺其中无法喘息,着月白色锦袍,手执折扇,低眸浅笑,如劲松修竹,伫立于山水之间,让她心里忍不住漾起一圈涟漪。
月光如水,洒落在御花园的小径上,宛湘宁轻轻掀起轿帘,看着那似曾相识却早已浸入她骨髓深处的景象,轻轻叹了口气,将轿帘缓缓放下,靠坐在轿中,缓缓地阖上了双眸。
在她的记忆中,前世的她醒来之后,仍旧不依不饶地大吵大闹,死活不愿嫁给沈君琰。一向宠爱她的兄长宛攸宁偏帮她一些,在父皇面前多说了几句话,竟惹得父皇更加恼怒。且,经此一闹,她及宛攸宁也失了众臣之心。宛攸宁在朝中势力减弱。于她而言,旁人倒无所谓,只是那沈建勋此后对她便再也没了好颜色,就是成亲之后,将军府阖府上下都对她格外疏离,无一不是此事留下的果。
卷一 魂梦归来情丝种 第五章 琅华公主
刚进毓琇宫的大门,瑾兰便从偏殿迎了出来,垂手立于轿前,待内侍掀起轿帘后,伸手将轿内的宛湘宁扶了出来,边往内殿走着,边轻声道:“三公主在侧殿睡着了,是否派软轿将她送回萃灵宫去?”
宛湘宁听了,脚步一驻,往西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思忖片刻,方开言道:“不必了,让她在偏殿歇息便是,不必去吵她了,派两个小宫女去伺候着。另外,你派人去萃灵宫跟冯昭仪知会一声,免得她担心。”
瑾兰听了,并不多言,颔首应是。
倒是跟在她身后的宫女瑾蕙轻笑了一声,道:“依奴婢看,瑾兰姐姐也不必麻烦这一趟,那个冯昭仪甚么时候在意过她的这个女儿呢?”
宛湘宁听了,眉间一蹙,还未开言,便听得旁边的瑾兰喝道:“这小蹄子净胡说些甚么!?三公主深夜未归,冯昭仪自然忧心,”边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宛湘宁,见她并无阻拦之意,又道:“主子们的事情,岂是咱们做奴婢的可以妄言的?”
瑾蕙赧然,满脸通红,只得跪地请罪。
宛湘宁不欲与她再多说些话,稍嘱咐了几句,便往内殿去歇息了。
翌日清晨,毓琇宫便迎来了一封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崇厘降帝女,戒以钦哉。美肃雍王姬,咏其襛矣。既娴内治;宜被殊荣。咨尔皇女湘宁,乃朕长女。敬慎居心。柔嘉维则。母仪克奉,教夙禀于在宫;妇德无违。誉尤彰于筑馆。出银潢之贵派,作配高闳;备玉牒之懿亲,共襄宗国。凤占允协;象服攸宜。是用封尔为琅华公主。锡之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佑;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绥厚禄。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