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青柔声宽慰道:“你亦是太子的亲妹妹,他若得知你被捉来,定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你的。皇上在京城得到消息,定会再派精兵过来,到时候咱们都能出的去了。”
宛瑶宁垂眸,面颊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对她说是因偷溜出万佛寺玩耍才为耶律清莬所擒,只得低眸不语。
郁青青见了,以为她又累又惧,因此倦怠了,便也不再多言,将卧榻整理了一下,三人一同和衣而卧睡着了。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宛攸宁一早便起了身,盥洗之后,便一个人走出了营帐,不晓得是甚么原因,从前几日起,就一直心神不宁,心里总觉得有些慌。可明明,这几日很是清净,北辽军队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并未有任何行动,而启国这边,也不过是操练操练将士们的武艺罢了,为何会如此不安?
就在此时,他听见前方传来一片喧哗之声,心下一疑,便走过去看了一看,见是十几个正围在一起嬉笑,不由得一怒,心想这些士兵也太过松懈,即使如今并无战事,也不该在军营中如此喧闹,便走近了他们,抬高声音咳了一声。
士兵们一听,皆噤了声,齐齐回身参拜。
宛攸宁一抬眸,却见方才士兵们围住的地方,如今露出了一个人影,是个身材硕长的年轻男子,一身雪青色长衫,虽因长途跋涉而略显疲惫之色,却依旧面如冠玉、云淡风轻,定睛一看,方才认出,不由惊道:“君琰?你因何在此?”
沈君琰躬身参拜:“君琰参见太子殿下。”
宛攸宁微一抬手,示意免礼,又问道:“你不是在万佛寺静养吗?为何来此?”他边问,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可以感觉到,沈君琰的出现可能与宛湘宁有关,心里不由得有些急躁。
沈君琰唯一垂眸,应道:“请问殿下,我父亲可起身了?君琰有件紧急的事情,想与你们说一说。”
宛攸宁闻言,晓得沈建勋已经起身,便命人去将他与宛维宁一同请了过来,又亲自将沈君琰引入自己的营帐之中。
前几日,沈君琰一直悄悄尾随耶律清莬的马车,眼见着它一路向北,越过了启国的边界,竟直直地驶入了不远处北辽的军营之中。他不敢贸然前去营救,只趁着昨夜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潜入敌营探听了一下,见耶律楚良将宛瑶宁关押在一间小小的营帐之中,便知她暂时不会有危险,又悄悄地越过国界,往启国的军营中来了,心想着有大军压阵,心里也有底,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来得好一些。
宛攸宁听说宛瑶宁落入敌手,眉间紧紧蹙起,倒有些心疼那位柔弱却多灾多难的妹妹。
宛维宁则侧着头想了许久,才问道:“瑶宁?是冯昭仪的女儿是吧?”
宛攸宁颔首,道:“正是,你进军营之时,瑶宁尚年幼,且一向幽居萃灵宫,你对她不熟悉,也是情有可原的。”
宛维宁奇道:“那倒奇怪了,若是要捉公主来要挟我们,为何不选最受宠的大公主,反而要将并不受宠的三公主掳来呢?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宛攸宁摇头,轻道:“并不晓得,可能湘妹妹性子强硬些,不如瑶妹妹好控制罢。”
听他提及宛湘宁,沈君琰微一垂眸,这些日子只顾赶路,竟未顾及到她,若她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知是否会担忧一二?会不会在心里责怪他的不辞而别?想到这里,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在脑中默默地勾画了一下她的轮廓,心神便稳定了许多。
宛攸宁又道:“无论如何,他们定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安静老实,近期内定会有重大举动,我们还是要好生提防,做好万全的准备。”
宛维宁与沈建勋应是,便各自去嘱咐手下的官兵好生设防,丝毫不得懈怠。
沈君琰则因连续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是在疲惫不堪,便去沈建勋的营帐内歇下了。
宛湘宁与朗清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此时亦到了启国北境,只是出于先前的顾虑,他们一路之上都在刻意躲避着启国的军队所经之处,一路平静地到了边境之上,却始终一无所获。
宛湘宁不由得有些烦闷,带着朗清一同寻了间路边的酒馆,进门后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点了些当地特色的酒肴,又为朗清泡了一壶清茶,便自己端着酒杯喝起了闷酒。
朗清晓得她心情烦闷,亦不想劝,只自己缓缓沏着茶喝着,略吃了些素菜,便放下了碗筷。
宛湘宁见了,苦笑着问道:“我心里烦闷,吃不进事物,你是因何如此?”
朗清垂眸,微微一笑,自袖袋中掏出佛珠,圈在手掌默默地捻着,并不应声。
宛湘宁毫不理会,自顾自道:“你说,他们为何如此待我?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两个居然会私逃,还有那个耶律清莬,居然还去帮他们,究竟是为甚么?”
朗清轻捻佛珠的动作缓缓慢了下来,最终完全停住,低眸忖了许久,方道:“依贫僧看,此事,怕是有甚么误会。”
这段时间,宛瑶宁的一切行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若说她私自出寺,若得旁人教唆怂恿,倒也有那么一丝可能。可若说她与沈君琰私逃,便是旁人说的天花乱坠,他也是不信的。
宛湘宁苦笑,仰头饮了一盅,叹道:“还能有甚么误会?我本以为,事事得以重来,我可以将从前的悲剧一一避免,从前亏待的人,也可得以补偿。可如今呢?事情竟比从前还要糟糕,我实在不知,得以再世为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卷一 魂梦归来情丝种 四十四章 他竟将三公主带上战场?
朗清并不明白她言中之意,只当她又怒又倦,神思混沌,因而胡言乱语罢了。只是,在这一路之上,他眼见着宛湘宁对宛瑶宁的误会愈深,对于宛瑶宁,心底倒升起了一股挂牵。事到如今,他本已不该多言,不过此刻,却是想再多说几句的,便又道:“这些时日,三公主独居万佛寺,除习琴之外,从未曾与沈公子有过任何接触,且在习琴时,二人一向以礼相待,这些,在经室服侍的小沙弥便可作证。况且,三公主对您一向是格外依赖的,沈公子既已与您有婚姻之约,依贫僧浅见,三公主是断断不会对他有任何别样的心思的。”
一向冷清寡言的朗清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宛湘宁有些诧异,不由得停住了杯盏,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子,忽又笑了,道:“我本以为大师对俗事毫不关心,如今却也晓得了,原来大师也是一副热心肠,生怕我误会了瑶宁吗?”
朗清听了,脸颊微微发烫,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道:“贫僧只是据实而言罢了。”
宛湘宁微微一笑,并不应声,又斟满了酒盅,默默地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此时,楼下客堂中传来一阵不小的喧哗声,宛湘宁将酒盅置于桌上,轻道:“我去看看外面发生了甚么。”说罢,她便起身,打开雅间的门,往外面去了。
刚一出门,宛湘宁便听见楼下客堂中的店小二喋喋而道:“众位客官近些日子且在小店安歇,还是不要出门为好,方才小店后厨出门采买,听菜农说有许多当兵在他们那里买了许多粮食、蔬菜,一车一车的往军营中送。当兵的说,如今形势与先前不大一样了,可能近期便会有场大战,虽说牵扯不到咱们普通老百姓,可一旦混战起来,又有谁说得准呢?”
客堂中的客人听了,多少有些惊慌,有些甚至想要立刻启程,往远离边境的地方而去的。
在柜台结账客人吵吵嚷嚷挤作一团,任谁都不肯相让,掌柜的也只得出来,到处作揖美言,希望他们不会因吵闹慌张而损毁了客堂中的桌椅。
宛湘宁在楼上见此情景,微微蹙眉,旋而转身,回到雅间之内,将方才所见对朗清说了一遍。
朗清听了,眉间紧蹙,缓缓道:“突然便要开战了?”
宛湘宁应道:“不晓得,前些日子,兄长送来的书信一直说是双方平静安稳,未有开战之先兆,这才不过几天,便说要开战了。百姓既已如此惊慌,想必并非空穴来风,不晓得究竟发生了甚么。”
朗清问道:“既如此,我们可还要避着军队而行?”
宛湘宁问道:“你可是在担心沈君琰与瑶宁?”说罢,她细忖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沈君琰虽习过武艺,但终究身子孱弱,瑶宁亦是一向柔弱,若真遇到战乱,确实令人担忧。那耶律清莬虽说是要帮助他们,可毕竟是北辽公主,只怕也不能指望她太多。”
朗清颔首,顿了一会子,又道:“贫僧也担心您的安危。”
宛湘宁展颜一笑,道:“多谢大师记挂。既如此,我们还是尽早去军营与兄长会合罢。唯今之计,也只有借助兄长的兵力,才能尽快将他们找到了。”
如此决定之后,两人便迅速下楼结了账,一路问着百姓,往军营的方向来了。
好在,士兵们平时常到镇上来采买粮食、蔬菜,与百姓倒也相熟,因此知道军营驻扎之处的百姓亦是不少,宛湘宁与朗清倒也一路顺当,眼见着离军营越来越近了。
但耶律楚良却并无如此善解人意,在他们还未到之前便对启国宣了战。
带兵应战的沈建勋,虽已年近知天命之年,却丝毫不显衰老之意,只见他着红色窄袖齐膝甲胄,外罩山字纹虎头肩明光铠甲,头戴饰红缨兜鍪,跨骏马,手持长矛,身姿挺拔,气势刚健,虎目灼灼,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