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桢宁点了点头,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宛湘宁又道:“如此说来,父皇对朗清的身世已经起疑,”边说着,抬眸看着宛桢宁,问道:“你可都安排好了?”
宛桢宁浅浅一笑,应道:“姐姐莫要当我是神仙,这我哪里能预料到父皇竟如此迅速地查到了朗清的身上?不过我已让亲信回府报信去了,让他安排一下,让朗清先去江南避上一避。待父皇父皇问起来,便说朗清去江南为瑶宁寻药去了。”
宛湘宁点了点头,应道:“如此也好,真是难为你了。”
宛桢宁不欲在此逗留太久,心内仍记挂着府中的朗清,也不知亲信能让将他安排妥当,又想了想,总是自己亲眼见着放心一些,便辞了宛湘宁,赶着出宫回府去了。
待宛桢宁走了,宛湘宁凝眸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双唇,喃喃道:“窗户纸捅破了?”
不过多思无益,她便也不再苦思冥想了,乍一见到采薇、采苓,甚是欣喜,便问了她们一些将军府中人的情况,得知众人只是被关押起来,并未受过多的苦楚,便也安心了一些。然后宛湘宁便让瑾芯进来,带着采薇、采苓去寝殿的耳房歇息。瑾芯在将军府中呆了许久,对采薇、采苓也很是熟悉,见到她们自然也很欢喜,便带着她们亲亲热热地去了。
安排妥当,宛湘宁为自己斟了盏茶,刚端起来,还未送至唇边,便见门外有一人扑了进来,连声道:“姐姐姐姐,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宛湘宁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宛桢宁,心下一疑,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妙?”
宛桢宁站定了身子,急急道:“姐姐,朗清已被绑着进了宫了。”
宛湘宁一听,不由大惊,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回事?”
宛桢宁尚未应声,又有一人走进来立在他的身侧,正是瑾兰,对宛湘宁道:“公主,方才我们本想安排朗清大师去江南暂避,可他执意不走,还说甚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在院子里等着,待宫里的人到了之后,便直接跟着他们走了。管家知此事非同小可,便说欲跟着朗清大师一同入宫,也好将他在府中的情况交代一番,便带着奴婢一起来了。进了宫门后,奴婢寻了个机会便跑开了,本想先来告知公主,不想路上竟遇到了二殿下,便同他一起过来了。”
宛桢宁在一旁道:“姐姐,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宛湘宁不应,只看着瑾兰问道:“如今府中可大乱了?”
瑾兰应道:“三公主本无论如何要同朗清大师一起来,奴婢们拦都拦不住,最后被驸马爷强拉住锁了起来,如今还在房间里哭。其他的倒是没怎么乱,他们也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
宛湘宁点了点头,对瑾兰道:“你速回府中,先将瑶宁安抚住,告诉她宫里有我,让她安心装病,不要胡闹,不然只会害了朗清。”
瑾兰福身,应了声是,便匆匆忙忙地去了。
见瑾兰走了,宛湘宁又凝眸看着宛桢宁,道:“你快些去趟竹苑,侍卫大张旗鼓地拿人,李强他们可能也听到了风声,只怕如今也是心神大乱,指不定还要硬闯禁宫呢。你一定要让他们稍安勿躁,千万不能乱来,知道吗?”
宛桢宁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说罢,亦转身去了。
见他们都去了,宛湘宁缓缓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正德殿中,乾德帝立在玉阶之上,面色铁青地看着朗清,目光咄咄逼人,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朗清抬眸看了他一眼,浅浅含笑,轻声问道:“贫僧的师叔玄寂大师,可安然归寺了吗?”
乾德帝冷哼一声,应道:“朕已将他送回万佛寺了。”
朗清浅浅一笑,双手合十,躬身一礼,道:“多谢陛下。”
乾德帝凝眸看着他,良久,问道:“你可知朕将你传进宫中所为何事?”
朗清垂眸浅笑,应道:“可猜得一二。”
乾德帝又冷冷哼了一声,没声好气道:“朕还记得,当初玄逸大师带你入宫觐见之时,朕便说你看着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曾见到过。当时玄逸大师说你是最有佛缘的,朕见你面熟,便是与佛有缘。朕当初听了,甚是欢喜,可如今再回头想想,当真是讽刺。”
朗清垂眸,忖了片刻,应道:“师父抬举,那是贫僧的荣幸。”
乾德帝冷冷道:“看来,你自己对你的身世已经很清楚了,为何不逃,反而要入宫受死呢?”
朗清淡淡应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贫僧想逃,便能逃得掉吗?”
乾德帝冷笑着道:“算你识时务,不曾连累万佛寺。”
朗清垂首,道:“贫僧相求陛下一事,不知陛下能否应允?”
乾德帝挑眉看着他,道:“你想让朕饶了沈建勋全家?”
朗清合十,应道:“正是。”
乾德帝冷冷道:“沈建勋欺君罔上,勾结敌军,通敌叛国,岂可饶恕?”
朗清淡淡一笑,道:“陛下心中应当明白,方才那些罪名,皆是莫须有的。沈将军同我父亲一样,忠心为国,岂会做那通敌叛国之事?”
乾德帝一怔,狠狠地看着朗清,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了?”
朗清浅笑颔首,应道:“生身父母,岂会不认?只是贫僧自小长于万佛寺中,从不知晓此事,寺中僧人亦无人知晓,还请陛下不要牵连到他们才好。”
乾德帝颔首,又问道:“那你妹妹呢?她在哪里?”
朗清应道:“已经故去了。”
乾德帝拍案怒道:“岂有此理,到了如今,你还在欺君罔上。你父亲当初明明将你妹妹送出,以他的聪慧,自然会安排一个妥当的去处,哪里会让她轻易地死去?”
朗清应道:“贫僧一蹭追查过她的下落,只是一无所获,想来已经不在这世上。”
乾德帝当然不信,却也问不出其他,只得让人先将朗清关押起来,好生看守,待来日再审。
听闻朗清被关押起来,宛湘宁不好明目张胆地前去打探消息,只好偷偷将高荣请过来,塞了许多金叶子给他,只希望他能将朗清此时的境地透露一二。
高荣不动声色地将金叶子退回到瑾芯手中,躬身一礼,对宛湘宁道:“公主太高看奴才了,当时陛下屏退了左右,连奴才也一同回避了,因而并不知晓当时他们谈话的内容,”说罢,他沉吟片刻,又道:“公主无需太过担心,如今朗清大师不过是被看管起来,并无大碍。”
宛湘宁知他一向心思缜密,只怕再问也问不出甚么,便也不再多问了。
只是,高荣临走前,思忖良久,又回过身来,轻声道:“今儿一早,宣威将军林正合上了奏折,请求辞去一切官职,并告老还乡。陛下已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宛湘宁一怔,想不到林正合竟决绝到此地步,不过也难怪他,想是这种事情看得多了,心中只剩了保住自家老小这一个念头,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样…也好……”边想着,宛湘宁喃喃道。如此一来,启国三将,杨谨知被害,沈建勋入狱,仅剩的林正合也告老还乡了,只怕是真的如了宁妃所愿了。
卷三 血海深仇如何报 二十六章 启国无将
瑾芯在一旁见了,十分不解,秀眉微蹙,问道:“公主为何说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启国三将无一在朝,万一边境起了事端,年轻的将军只怕无法独当一面,那时启国可就危险了!”
宛湘宁侧眸看着她,应道:“你方才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的。”
“那……”瑾芯仍是不解,但见宛湘宁并无解释之意,因而也不敢再多问了。
林正合告老还乡之前,杜夫人递牌子入宫觐见舒妃,母女二人不由相拥而泣,待林正合回了扬州老家之后,便无法再时时入宫探望,只怕一家人见面的时日已不多了。但舒妃并非一般的娇贵千金,这些日子宫中发生的事情她尽数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林正合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便不多劝,只依依不舍地叮嘱二老好生保重身体,将来自有再见之期。
苏皇后明白事理,亦知林正合一向清廉,想来家业不多,便让宫人送了许多赏赐去了玉润宫,并专门嘱咐他们不必亲至坤月宫谢恩,且让一家人在一起多聚些辰光。
虽是如此,杜夫人仍然亲自去了坤月宫给苏皇后请安谢恩,事事循规蹈矩,不让人寻到一丝疏漏。
宛湘宁亦知杜夫人携家眷入宫觐见,但也如苏皇后那般,希望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好生团聚,并未前往相见,只命人备了好些礼物,候在西华门外,待她们出宫之时,让她们一并带回府去。
只是,从坤月宫里请安谢恩出来的杜夫人,并未带着家眷直接回府,而是径直到了毓秀宫,求见宛湘宁。听见宫女的通传,宛湘宁大吃一惊,忙让瑾芯去将杜夫人迎进了东暖阁中。
对于此次告老还乡之事,杜夫人感到很是愧疚,刚抿了一口茶水,便道:“如斯境况,我们实不该走,只是……”
宛湘宁微微摆手,止住了她的话语,轻轻一笑,道:“夫人不必挂怀,林家家大业大,若真的有一天落至沈家的境地,不知多少人要遭殃。林将军是聪明人,自然知晓如何才能保护林府众人。”
杜夫人笑道:“多谢公主体恤。”如此,便不再多言,杜夫人又与她说了些旁的体己话,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出宫的时辰便到了。临行前,杜夫人要来了纸币,将扬州林府的所在工工整整地写了下来,又道:“若有用的上林家的地方,公主请随意吩咐,林府上下,定是竭尽所能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