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帝一听,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问道:“当真是‘公子’?!”
崔浩叩首,应道:“微臣不敢妄言。”
乾德帝面色早已汉透,双眸泛了血色,下令道:“传朕旨意,全城戒严,定要将他抓住!”
众臣纷纷跪地,叩首应道:“是!微臣遵旨!”
待众臣皆散之后,乾德帝无力地靠在石青金钱蟒靠枕上,眸子低垂,暗自思忖,半晌不曾开言。
高荣默然立于他的身侧,对他的心思自然是了如指掌,因而也不曾开言。
少顷,乾德帝闷声问道:“高荣,你说,朕当年所做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高荣一怔,低眸看去,见他并未看向自己,仍是眼眸低垂,顿了一顿,微笑应道:“陛下做的决定,自然是对的……”后面还有一句话,自然是未曾说出口的:就算是错,那也是对的。
乾德帝轻叹了口气,又问道:“那时去西北的侍卫,回京后可曾提过杨谨知的幼子?”
高荣应道:“陛下当时也曾问过,奴才记得,当时的领队说,小公子满身是血地伏在杨夫人身下,已然没了气息。”
乾德帝抬眸看着他,又问道:“当真没了气息?”
高荣一怔,应道:“当时正是三九严寒,天降暴雪,就算当时尚有气息,一个不过六岁的幼孩,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今日之事,依奴才之见,多半是崔大人听错了。”
卷三 血海深仇如何报 十八章 我会想法子保全她的
“听错了?”乾德帝垂眸低语,忽而面色又是一凛,冷冷道:“那崔浩所见的杨府余孽难道会是眼花看错了吗?”
高荣面色一怔,低低垂着眸子,并未接话。
林正合面色凝重地回到府上,一言不发地去了杜夫人院中,蹙着眉头负手走进了小花厅,见林意罗正坐在椅子上陪着杜夫人说话,轻轻叹了口气,径直走到锦榻上坐了。
杜夫人见他面色不好,便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面色看上这么差,可是朝上出了什么事情吗?”
林正合见小花厅内并无外人,便将方才朝中之事讲给他们听了。
林意罗听了,面色一变,惶急道:“难道是李大哥行事不慎被发现了?不会啊,我按祖父的吩咐千叮咛万嘱咐过,让他不要进城来的,难道他未听我的话吗?”边说着,他匆匆站起身来,躬身对林正合行了一礼,道:“祖父,以孙儿看,还是再去城外一趟,嘱咐他们几句,让他们好生小心才是,”说罢,便转身欲往外走。
“等一下!”林正合见他快要踏出门去,忙开言唤住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面前来,又看着他道:“崔浩他们都知晓我与杨将军是故交,定也能猜到若是真的尚有杨府故人,我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怕如今已将咱们府上盯上了。你这样冒然出去,岂不是将他们引到了君琰他们的藏身之所吗?”
林意罗一听,面露难色,道:“祖父所言极是,那如今该当如何是好?该如何提醒他们一下?”
林正合低眸忖了一会儿,抬眸看着他,应道:“以不变应万变罢。这几天,你先别去郊外那间竹苑里了。那里怎么说都是二皇子的院子,就算崔浩有一天真的搜查到了那里,只怕也是不敢擅入的,我们先静观其变罢。”
林意罗低眸忖了忖,似乎也已经想不出旁的法子了,只好躬身应道:“是,孙儿遵命。”
这几日,毓秀宫的日子过得倒是安宁,除了秦若离每日来为宛瑶宁诊治之外,也就是安嫔日日到此探望。宛瑶宁按照宛湘宁的吩咐,日日躺在寝殿里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就算是安嫔来了,也不曾睁开眼睛说过一句话,只有在安嫔在榻边哭上一场然后被宛湘宁劝走了之后,才面露不忍之色地坐起来,垂着眸子黯然神伤。
纵使如此,宛湘宁心内却不安宁,听闻归宁宴后宛俪宁便留在宫里住下了,总觉得她似乎在酝酿着甚么阴谋,可却又不见她行动,实在心烦意乱,再加上对沈君琰又是思念得紧,也不知他们在城外是甚么情形,日日如在针毡,坐立不安。
一日午后,午睡刚醒,宛湘宁正屏退了左右,与宛瑶宁对坐着饮茶,忽然见瑾兰匆匆走进了,道:“公主,二公主到了。”
宛湘宁面色一凛,侧眸看了宛瑶宁一眼。
宛瑶宁会意,起身回了榻上,盖着被子躺了下来,双目紧闭,俨然一副昏迷未醒的模样。
见宛瑶宁躺好,瑾兰才将宛俪宁引着进了寝殿。
宛俪宁进来后,见宛瑶宁躺着,而宛湘宁面带忧虑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微微一笑,上前道:“姐姐不要担心,瑶儿好人有好报,定会安然无恙的。”
宛湘宁唇角一扬,侧眸看着她,应道:“是,妹妹说的是。人在做,天在看,定会保好人平安的,”边说着,一双明眸直直地看着宛俪宁,目光并不凌厉,却有种让人畏惧的感觉。
宛俪宁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又道:“听闻,这几日秦若离每日都来为瑶儿诊病,而瑶儿却始终不见好转,我便想是不是那秦若离年事已高,医术反而减退了,便带着孙太医过来看看,看看瑶儿究竟是为何醒不过来。”
跟在宛俪宁身后的孙太医听了,上前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公主。”
宛湘宁挑眉看了他一眼,而口中之语问的却是宛俪宁:“二妹妹如此,是信不过秦太医呢,还是信不过我这个姐姐呀?”
宛俪宁轻轻一笑,道:“姐姐言重了,我也是担心瑶儿的身子罢了。”
宛湘宁转身,将床幔放了下来,将宛瑶宁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而后又转过身来看着宛俪宁,道:“不必了,秦太医已来看过诊了,说瑶儿是落水之时撞到了岸边的石块上,因而才会一直昏迷不醒的,就不劳妹妹费心了。”
宛俪宁又笑,道:“若真是那秦太医医术不精,耽误了瑶儿的病情,只怕姐姐在父皇面前也是不好交代的,反而不如允孙太医看一眼罢。”
宛湘宁垂眸,心内暗忖,太医院中的太医,个个都是神医圣手,只消把一把脉,便能知晓宛瑶宁如今不过是在装晕罢了,边想着,她又道:“不必了,秦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中是数一数二的,他日父皇面前,我自会交代,就不劳妹妹过问了。”
宛俪宁面色一黯,但见她说得如此不留情面,便也不再勉强,冷冷哼了一声,便带着孙太医甩袖而去,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便不见了人影。
宛湘宁双眸微眯,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毓秀宫的大门之外,扬眉轻轻一笑,唤了声:“瑾芯?”
已候在门外的瑾芯应声而入,福身一礼,看着宛湘宁道:“公主料事如神,在二公主进了毓秀宫时,奴婢便将小厨房里的宫人们支走了,果然见二公主身边的红蔓偷偷摸摸地过去了,在小厨房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奴婢在窗边悄悄看着,见她将一包不知是什么的药粉倒在了三公主的药锅之中。”
宛湘宁哼笑了一声,道:“这宛俪宁还真是不见长进,不是推人入水,就是在药里投毒,就想不出旁的法子来了罢,”侧眸又对瑾芯道:“将那药锅里的东西倒出来,在将秦太医请过来,让他看看这究竟是甚么。”
瑾芯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去了。
宛湘宁这才转过身来,将床幔挽了起来,与宛瑶宁相对而视,轻轻笑了一笑。
秦若离被瑾芯引着,匆匆而来,见到宛湘宁后,还未来得及行礼,便从她手里结果了一碗药汤,耳边听见她道:“还请太医帮我查一查,这药里被投了什么毒。”秦若离大惊,抬眸看着宛湘宁,缓了一缓,忽而明白了,问道:“可是二公主来过了?”
宛湘宁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秦若离看着那碗中的药汤,先是闻了一闻,后又以指尖轻轻一点,放在口中尝了一尝,然后将那药碗置于桌上,抬眸看着宛湘宁,问道:“公主可还记得当初四公主曾患过一次怪疾吗?”
宛湘宁一怔,点了点头,又问道:“莫非又是一样的毒?”
秦若离垂首应道:“当时,微臣并不知公主病因,而公主所请来的大师却说四公主乃身中奇毒,因而微臣便将当日四公主所用的乳酪留了一些研究了一下,确实在里面查出了药物,而那味道,就跟这药汤里所用之毒的味道有些相似。只是,这药味太浓,因而微臣也不敢断言究竟是不是。”
宛湘宁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只让他将那碗药汤带着走了。
瑾兰在一旁低声问道:“莫非又是沈贵妃?”
宛湘宁摇了摇头,应道:“我也不晓得。”
入了夜,宛湘宁却并无睡意,在前院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将今日之事又想了一遍之后,便又想起了仍在郊外竹苑中的沈君琰,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好,是否也在担忧着在这深宫之中的她。
正想着,宛湘宁听见一阵脚步声传到了耳边,抬眸一看,见瑾兰正引着一位宫女装扮的女子匆匆而来,走到她的跟前后,垂眸道:“公主,这位姑姑说,她知晓公主想知晓之事,奴婢便将她带进来了。”
宛湘宁微蹙着眉头,上下打量了那宫女一会儿,见她一直低垂着眼帘,在这深夜之中,竟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便问道:“你怎知我想知道甚么?”
那宫女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公主想在院里说,还是请本宫去寝殿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