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俪宁微一蹙眉,闷声应道:“我派人去太医院问过了,太医说她尚未清醒过来,也不知何时会醒,就算有一天她醒过来了,我那个生性怯懦的妹妹,也是不敢随便乱说话的。”
宁妃凝眸看着她,问道:“若是她敢呢?”
宛俪宁又道:“无凭无据的,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说罢,她紧紧盯着宁妃,问道:“难道娘娘一定要我对瑶宁下毒手吗?”
宁妃似笑非笑地道:“难道昨晚下毒手的那个是旁人吗?”
宛俪宁听了,心内一急,忙道:“我是一时糊涂罢了,瑶宁总是我的亲妹妹。虽然我素日里不喜欢她,但总不至于要杀了她罢。”
宁妃并不回答,只道:“如今,三公主还在毓秀宫里,若是有一日醒了,便会将昨晚之事说给琅华公主听,”她抬眸看着宛俪宁,一字一句地道:“那琅华公主,可不像是三公主那般怯懦的女子,难道她,还能放过公主吗?”
宛俪宁听了,眸中一暗,不由得又想起从小在宛湘宁面前受过的委屈,狠了狠心肠,应道:“既如此,那便让瑶宁醒不过来罢!”说罢,也不想再同宁妃说话,转过身去,径直离开了照竹宫。
待宛俪宁走远后,宛钟宁侧眸看着宁妃,问道:“母亲,您真的放心与她合作吗?”
宁妃应道:“这宫里恨透了宛湘宁的人,恐怕就是她了,只有那母子三人都被压得不得翻身之时,你才能高枕无忧地坐上那个位子。”
宛钟宁又道:“只怕,二姐性子未必是能成事的。”
宁妃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她不必能成事,只需助我们除掉挡路之人便可以了。”
宛钟宁又道:“大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不可小觑,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能动摇的。”
宁妃笑道:“只要是君王,皆有他们最为忌惮之事,只要牵涉到此,不用说女儿,就算是生身父母,只怕该除也是要除了的。”
宛钟宁垂眸一想,又笑道:“母亲说的极是。”
卷三 血海深仇如何报 十七章 当真没了气息?
郁青青端着雕花红木托盘从回廊拐了过来,在宛攸宁寝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在得到准许之后,方缓缓地将房门推开,轻步走了进去,将雕花红木托盘放在桌上,将里面的白玉碟一一取出,置于桌上。
宫女卷起了明黄色的幔帘,宛攸宁自里面走了出来,见郁青青正立在桌前,面上一喜,走过来笑道:“这些杂事何劳你费心?让宫女们去做就好了。”
郁青青笑着应道:“不妨事,我一向习惯早起,见她们忙忙碌碌的,便去搭把手了。”
竹音捧着两份玫瑰糖蒸琼酪走了进来,将玉碗置于桌上,对宛攸宁道:“奴婢本也说让郁姑娘歇着,不必操劳,若太子知晓了,指不定要怎么责怪奴婢呢。”
郁青青看着她,轻轻一笑,并未应声,而是转眸看着宛攸宁,笑道:“太子殿下,请用早膳罢。”
宛攸宁欣然入座,见桂花糖蒸栗粉糕、松穣鹅油卷、螃蟹馅炸饺子及瓜仁油松穰月饼放在白玉小碟中,显得煞是好看,侧眸看了郁青青一眼,示意她一同坐下,方拿起玉箸,用起了桌上的点心。
竹音见了,垂眸一笑,带着宫女们轻步走了出去,又将房门轻轻掩上了。
宛攸宁问道:“昨晚,可是去毓秀宫了?”
郁青青一怔,轻轻一笑,应道:“不仅是毓秀宫,还去了天牢。”
宛攸宁轻笑,看了她一眼,又道:“你胆子真是不小。见到沈将军了?”
郁青青点了点头,将昨日在天牢中沈建勋所说之言一一说与了宛攸宁听,然后又将在毓秀宫所见之事也对他说了。
宛攸宁听着,眉间紧蹙,轻轻叹道:“这俪宁是越发过分了,”又侧眸看着郁青青,问道:“湘儿可有何对策?”
郁青青应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也不晓得二公主会从何处下手,如今只能静观其变了。”
正德殿内,乾德帝独坐龙椅之上,烦躁地翻阅着面前的奏折,看了约麽有半个时辰,实在觉得心烦意乱,将手中的奏折重重的砸在案几之上,对底下之人喝道:“这都多少时日了!就一个沈君琰!你们便迟迟搜捕不到!你说朕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众臣一听,纷纷跪地请罪,叩头不止。
乾德帝见了,不由得更加烦躁,站起身来,衣袖一甩,又道:“请罪请罪!每天都是请罪!除了请罪你们还不会说点别的?!”
众臣听了,更是不敢再言,只低眉顺眼地跪在原地。
高荣见了,在一旁温言劝道:“陛下息怒,可莫要气坏了身子。如今琅华公主已然回宫,诸位大人们便再无忌讳,抓到驸马,那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乾德帝听他依旧唤沈君琰为“驸马”,侧眸看了他一眼。
高荣会意,轻笑着在自己面颊上轻轻拍了一掌,又道:“您瞧奴才这嘴,又乱说话了,该是沈家那乱臣贼子才是。”
乾德帝方轻哼了一声,转开了头去。
众臣一听,皆表了忠心,誓要将那乱臣贼子尽快抓获,以安乾德帝之心。
乾德帝听了,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微一抬手,让他们平身了。
众人皆谢恩,缓缓起了身,面色恭谨地垂首而立。唯有一人,似是失魂落魄一般,目中无神,表情呆滞地仍跪在原地,似是并未听见乾德帝之言一般。
乾德帝见了,定睛一看,正是刑部侍郎崔浩,不由得心生一疑。
高荣见了,轻咳了一声,看着崔浩,轻声唤道:“崔大人?崔大人?……”
崔浩仍是没有反应,直到他身侧的礼部侍郎察觉异样之后,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方回过神来,竟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心下一惊,忙叩首道:“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乾德帝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崔浩抬眸看着乾德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忖了好一会儿,方道:“回陛下,臣只是昨夜没有睡好,因而精神差了一些,并未有何特殊之事发生。”
乾德帝眉间紧蹙,又道:“朕看你可不像是没睡好的样子,倒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他侧眸看了看高荣,又道:“方才朕也没怎么发火,怎么就把他吓成了这样?”
高荣赔笑道:“那是陛下龙威惊人,将诸位大臣威慑到了。”
乾德帝干笑了两声,又转眸看着崔浩,又道:“说吧,发生了甚么?”他双眸微眯,语气中多了一丝冷冽,又道:“朕这句话,不想再问第二次了,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对朕说实话!”
崔浩一惊,叩首下去,有些颤抖地道:“陛下,臣…臣……实在是不敢说……”
乾德帝不由得更是心疑,又道:“你有甚么不敢说的?!是朕让你说!你若敢不说便是抗旨!”说罢,他又低眸忖了一会儿,道:“罢了,朕先许你一句,不管等会儿你说了甚么,朕都会保你周全的。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崔浩一听,也知不可不说,只得垂首应了声“是”,便抬起头来看着乾德帝,微微颤抖着道:“回陛下的话,臣今日上朝的路上,坐在车中国无聊,便想看看京城百姓安居乐业的样子,因此便掀着帘子一路看着窗外。然后,臣突然……突然看见……”他有些迟疑,紧紧蹙着眉头,似乎不知该说不该说,直到他看见乾德帝的眉头微蹙,方继续道:“臣在集市中看见了一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熟,因而臣才有此失礼之态。”
乾德帝听了,不由得“扑哧”一笑,看着崔浩道:“你见到个熟人,就如此失魂落魄,你是欠他的钱吗?”
高荣亦在一旁陪笑。
崔浩又道:“回…回陛下,臣倒不是欠他的钱。只是,那人应当已经故去十几年了,突然出现在臣的面前,因而让臣惊惧不已。”
乾德帝听了,面色一凛,问道:“究竟是谁?!”
崔浩道:“回陛下,您可能不认得他,但是林将军见了,却应该是认得的。那人正是十几年前效力于安北将军杨谨知麾下的一名副将,微臣曾在西北军营中见到过他,因而是认得的。”
众臣一听,面上皆是大惊,纷纷交头接耳起来,自十几年前杨谨知全家被诛以来,他的名字便已成了朝堂之重的禁忌,从来不曾被人提及过,而今听崔浩这样一说,不由得都是诧异万分的。
乾德帝听了,面色已如寒冰一般,双眸紧紧地盯着崔浩,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那十几年前本该死掉的乱臣贼子又活过来了?”
崔浩叩首下去,应道:“依臣之见,可能是当年的漏网之鱼罢。”
十几年前,安北将军杨谨知背负了通敌叛国之罪名,全家上下更是在一夜之间被诛,追随他的将士若有还未战死的皆被擒回了京城,以通敌叛国之名被一一处死了。按理说来,应当是不会有甚么漏网之鱼的。想到这里,乾德帝又看着崔浩,又问道:“除此之外,你还看见了甚么?”
崔浩瑟瑟发抖,忖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回陛下,臣实在诧异,便让随从跟在他们身后,只是他们十分警觉,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便将臣的随从们甩开了。只是,随从后来来报,虽是将他们跟丢了,却偷听到了他们的几句对话,而他们的对话之中,却提到了……”他抬眸看着乾德帝,顿了一顿,又清清楚楚地说道“提到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