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自己也在顾虑报应,否则,你不会听到妻子中毒便如此紧张。希望此事以后,你、还有所有同行都有所彻悟。你们掌握着的是人的性命、还有这世上所有天伦幸福。”
成祈祝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众人耳边,只剩子君痛苦啼哭的声音,“是我害了你……”
成祈祝搂着妻子,目光很是柔软,用力摇了摇头。
无烟转身望向蓝衣男子,“无烟审讯到此完毕,如何判决,请六少定夺。”
连玉略一思索,道:“关何氏失手杀人有错,但其媳因故惨死在先,情有可原;成氏父子以劣药充数,害人性命,念其父已死,一命抵一命,着成家赔偿关何氏相关金银;另判成祈祝一年刑狱,由官府监督,所有假药当众焚毁,成家家业半数充公,作赔偿过往购药者之用。”
成祈祝:“是。”
连玉淡淡道:“我本.欲判你重刑,但念你对妻子倒有些情义,望你以此为诫,推己及人,你是个人才,将来做番事情,真正不负医药世家的名号才好。”
“谢皇上恩典,草民必定谨记今日训诫。”
成祈祝这时却扶着妻子,跪了下去,一叩到地。
连玉笑,“哦,看出来了?成少东果然聪明。”
成祈祝:“皇上谬赞。只是,霍侯二相在此,魏姑.娘……不,魏大人却向公子请示,这才让成某有所启发。”
连玉看向黄天霸,微微笑道:“岷州果然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黄大人,你说是吗?”
黄天霸此时脸色难看到极点,权非同拍拍他肩膀,“黄大人,凶徒狡诈,你断错了案子,还是情有可原的。”
其意思很明显,连玉至多只能治他失职之罪。
黄天霸神色一松,却不敢再看连玉。连输两局,他终于知道这皇帝的厉害。
连玉看权非同一眼,率人先走了。
余人陆续离去,另有官差将成祈祝押走,子君捂着大肚子,蹒跚着跟过去,一脸泪花。成祈祝厉声喝止,让她回去。
看着这离别景象,无烟不觉停下脚步。
很奇怪,并不觉得凄凉。
是啊,只要还有希望,又有什么可怕?一年的时间,对爱情来说,又算得什么?
她这几日精神紧绷,这时精神一松,方才发现自己几乎耗尽所有力气,她半跪在地,捂住酸软的腿脚。
一只黝黑的大手伸到面前,一瞬间,她忘记了思考,本能的伸手就握去,那手却倏地缩开,她惊愕看去,只见霍长安看着她,眼中一抹讽刺,意味深长。
“啧啧,忘记了,我不是连玉,没资格……碰你。”
他微微一笑,转身得那么决然。
无烟坐在地上,没有起来,平生第一次,这般失态。终于,他不会再来纠.缠她。她知道。
可是,为什么她却只想哭。
*
廖善人早便接到衙门通知,账房先生胡谓的案子安排在下午,所以并不着急出门观审,此刻正坐在屋中,一边捧着茶碗品茶,一边悠悠听着清早便出门去听审的管家讲述前两件案子。
管家却脸有焦色,“老爷,这次还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两件案子就这样破了。这古德和成家少爷可都非泛泛辈呀,你看我们……”
廖善人平日看似和善的面目顿时换上一副阴鸷,他将茶碗重重一放,“你怕什么,人是我吩咐你杀的,论罪还轮不到你。我都还没怕,你就先乱阵脚了?”
“胡谓这事是我盯着你们做的,做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证据留下。他们根本断不出个子卯辰来。备轿罢。”
管家哪还敢说什么,连声称“是”,便出了门。
廖善人等了半晌,还不见管家进来,心下不悦,正要让人出去查看,管家却慌慌忙忙走了进来,“老爷,有两名官差求见。”
廖善人冷笑,“哦,迫不及待亲自接我来了?也罢,我且去会会你们。”
两名官差等在靠近大门口的院落处,一人戴着口罩,一人带着一条毛色发亮的凶猛大狼狗,
廖善人心下一咯噔,对方倒也客气,那牵着狼狗的人笑道:“廖老爷,我们兄弟巡逻路过,有些渴了,想讨碗水喝。”
廖善人越发惊疑,正摸不清对方什么葫芦卖什么药,却见那头大狼狗忽而猛地朝他扑过来他来,那血盆大口、白森森的利齿……他虽力持镇定,还是被狠狠惊了一惊。
那大狼狗却并没有咬他,而是纵身一跃,跳到他身旁的空地上,左嗅嗅右闻闻,末了,厉声咆哮起来。
管家连忙去扶廖善人,又沉声吩咐院中下人,“还不快将这死狗赶出去!”
两名官差相视一眼,那戴着口罩的官差嘿嘿一笑,“这狗不能赶,你们如此慌张,该不会是这地里藏着些什么古怪的东西吧这情景似曾相识,廖善人和管家大吃一惊,廖善人刚喝问一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那牵狗的官差已经朝门外一招手,冷声命道:“都进来,将这里挖开,我倒要看看里面藏了什么,竟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说时迟,那时快,一堆官兵雄赳赳的立时从门外汹涌而进,门房要挡也挡不住,惊愕的在背后大叫,“未经通报,不能进去!”
廖善人和管家立刻被人拿住,说也凑巧,这些官兵竟随身带着铁楸,没两下便将院子抛开一个大洞,管家怒声喝骂,“你们不是官兵,官兵不会这样做,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当一具腐烂的尸体被两个官兵抬上来的时候,他剩下的话,再也喊叫不出来。
*
廖善人的出现让民情轰动到一个高点。***.动、沸腾的人群将几乎将围栏都挤破了,本来受命保护皇帝的邵总兵也不得不领命带兵过去维持秩序。
廖善人是被押进公堂的!
他的身份很特殊,作为前一个案子受害者的雇主,却又是一宗新案子的嫌疑人。
“廖善人,我们又见面了。”
淡淡的声音从堂上传来,那语气是说不出的幽深。
廖善人抬头看着公堂上的女扮男装的绿衣女子。他记得她,当时,他就知道,她是这伙人中最厉害的角色之一。
来路上,他已恢复镇定,闻言立即冷冷反击,“大人,你栽赃冤枉鄙人,不知是什么意思?”
无烟一撩衣袍,缓缓在公堂正中那张椅子坐了下来,却是微微笑了。
“本官何曾冤枉你,胡谓的案子也是这样破的。再说了,本官还没说人是你杀的,你便迫不及待斥责本官,有句俗话说得好,怎么说来着……嗯,叫作、贼、心、虚。”
这廖善人素日里在岷州横行惯了,如今被主审官好生抢白,堂下立时爆出一阵喝彩声。
素珍依旧在台下静静站着,看到此处,下意识看了眼不知何时已悄然回到原地的蓝袍男子,这案子,他将他的左右手青龙玄武都派了过去帮忙,可见重视。此时,他微微眯眸看着,眼中只有主审台上的人。
☆、223
廖善人却没有被她打乱阵脚,也仿佛没有听到堂下的反应,道:“大人,我今天上堂,今天就在我家发现尸.体,说这当中没有猫腻谁也不信,分明就是你们贼赃嫁祸!夜阑人静,将尸体偷塞到我家中,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舒麺菚鄢”
他说着转身,对着民众便喝:“这案子没有苦主,只是临时起意,我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没有动机杀人,更没有人看到我杀人,想凭一具尸骸就将我定罪,替那伙人脱罪,没那么容易!”
本来激.动的百姓被他这一说,也顿时没了声息。
廖善人缓缓回转,笑道:“大人,胡谓的案子可不一样,那伙人可是有动机有证据,官府当时可还从他们家中搜出了银票。”
他慢条斯理分析,“栽赃嫁祸”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双城也不急,眼中仍带着浅浅笑意,“善人说得似乎在理不过,可是,这死者真的就与你无关吗?你以为他只是具无主尸.体?琬”
廖善人一怔,只听得她道:“将死者家属带上堂来。”
未几,衙差就将一名妇.人带了上来。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衣饰陈旧,面色蜡黄,神情悲恸,战战兢兢跪下了。
双城问:“堂下所跪何人?与死者是什么关系?钧”
妇人低声答道:“民.妇,范金氏,堂上停放的正是我兄弟金贵,我兄弟曾在廖老人家帮佣,后来廖老爷拖欠工钱,我兄弟又是个急性.子的,和廖府管家争吵了几句,被打了一身,赶出廖府。”
“回家后越想越不忿,扬言要去告官,我们都劝他穷不与富斗,廖老爷说过,若他敢乱来,要弄死他的,后来果然失踪了,我们报了案,苦无结果……哪想到,方才官府通知我们认人,真个等来噩耗……”
她说着泣不成声,廖善人脸色微微发白,双城乘势追击,“善人可听好了?这并非本官临时起意,是官府早有立案,只是你幸运,直到今天才人赃并获。官府早已查过,如今,金贵往日和人并无恩怨,只有与善人积怨最深,你还想狡辩?”
她说着又连宣了廖府数名佣人,问众人廖善人可有拖欠工钱的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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