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露出这么害怕的表情,他害怕得浑身发抖,拿着簪子的手攥得很紧,好像这是多么重要的宝贝一样。可她清楚,那明明是她给的,一支她毫不在意、随手便可丢弃的暗器簪子,却在齐麟的手中如珠如宝,这让她很不解。
她悄悄抬眼,齐麟的泪水已经干了,只是脸颊还残留着浅浅的泪痕。明明他已经不流泪,可看起来更难过了。
小鹿隐约感到,自己又伤害了他。似乎每一次的每一次,她的无心之言、无心之举好像都会伤害他。这让小鹿的心情很复杂,这种复杂趋于悲观,有些难过。
在听说了那些谣言之后,她总觉得跟真相并不相符,所以她按捺不住想来瞧瞧他。原本她只是想偷偷地瞧上一眼,可是看到他痛苦得难以自抑,无声哭泣,她的心情变得分外沉重。
似乎他的哭声永远是在压抑中吐露,仿佛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伤心难过,不敢放声地哭、不敢大声地叫,很压抑、很憋屈。小鹿看不过眼,鬼使神差地就踢破了屋顶的瓦片,踹出了个破洞,制造了那么大的动静……
好了,终于他不哭了,她心里突然就舒服了。
可是现在,自己的出现似乎令他变得更难过,这让小鹿的心口堵得更厉害,比之更难过。
从前的自己一定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和生活。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很在意、很在意齐麟。总是忍不住想偷偷地瞧一瞧,心里想着,瞧一眼也好,就一眼,看完就走。
结果好像……就越陷越深了。
“我没别的意思。”小鹿讷讷地说:“簪子……你喜欢,就留着呗。”她掂了掂药瓶的重量,里面的膏药还存了不少,于是她又将药瓶放回桌子上:“刚刚我说笑的,这药给你就给你了,我没想讨回来的。”
不等齐麟开口,小鹿扭头爬窗就要走,一脚刚跨过去,背后听见齐麟气呼呼地大声说:“我不要!”
小鹿动作微顿,没有回头,另一脚跨了过去跳窗跑了。
齐麟追出去的时候小鹿已经没了踪影。他有些泄气,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那支木簪子,脸色微变,忿忿地张手就要扔。
可再一次地……没扔成。齐麟讪然地垂下了手,垂头丧气地返回屋中。
数日之后,徐老爷派了人来接翠翠。因为翠翠的身份卑微,又是给徐老爷纳作一房小妾,接她的轿子低调地停在后门的巷口,并不显眼。
翠翠自幼长于府中,没有什么行装,唯一的亲人大概也就齐麟这位亲近的少爷。齐麟纵有千百般的不舍,终究出来见她最后一面。翠翠披上了徐老爷差人送来的崭新衣裳,有珠玉簪子,脂粉红唇,较之平日要好看得多。
翠翠本就长得好看,如今更加明艳动人。齐麟心知就算留下翠翠,她也只能跟着自己吃苦头,心里更是难受,挽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翠翠弯腰按住齐麟的双肩:“少爷,以后翠翠不在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齐麟忍着不哭,重重地点头。
自玫夫人入府以来,翠翠便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她身边侍候。看着夫人怀有身孕、看着她诞下麟子,再到后来发生变故……玫夫人的身故、麟少爷从锦衣玉食的尊贵少爷变得无依无助受人欺凌。她知道自己的离去对麟少爷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知道少爷心里很苦,可是她们的命运终究只能任人摆布。她是,少爷也会如此……
齐麟咬唇,从怀里掏出一些珠钗玉镯,塞进她的怀中:“这是娘亲留下来的首饰,你带着些,别让人瞧着寒碜,欺负你娘家没人,看不起你。”
翠翠讶然:“少爷!”
“放心,娘留下的还有很多,我这儿还存了些。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只能给你这些……你还当我是你的少爷,就收下。”齐麟坚决地按住她的手:“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翠翠心口刺痛,她颤声道:“是奴婢不中用,奴婢对不住夫人,对不起您……奴婢以后再也不能陪伴您、照顾您了……”
齐麟忍着不哭,却是翠翠抱住他失声痛哭不止。
最终,翠翠也不得不上了那座小轿,齐麟跑出去送她,一直目送着她的轿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他失神地看了很久,这才慢慢走回住的地方。
齐麟迈入院子时抬起头来,这院子似乎变得更加冷清破陋,翠翠走后,这里就真的剩下他一个人了……
永远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翠翠是齐麟彻底黑化的导火线之一,所以写得细一点,后面还会出点戏份的说。
但是她在齐麟心中的地位终究是要被小鹿所替代的>_<
☆、父女的悄悄话
翠翠离府之后,齐麟重新回归原来的生活,纵使上学堂毫无用处,他依旧风雨无阻地坐在堂内上课。
小鹿总觉得自从翠翠走后,齐麟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可细究下来,又想不出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她原以为翠翠走后的齐麟无人照顾,事后却听说大夫人又给他安排了一个丫鬟补足。虽然府中上下皆知大夫人不喜齐麟,但明面上该做的总不好落人口实,小鹿知道至少还是配给了人手照顾他,也就稍稍放了心。
她自从那天被齐麟一句嘶心裂肺的‘我不要’顶回去后,小心肝跟被人用力劈完又剁过一遍似的稀里哗啦,如今见了他下意识就躲,没任何理由,压根就不敢认认真真打照面,别提多窝囊多狼狈。
后来她主动申请不陪读,知道这件事的蒲萤高兴坏了,屁颠屁颠跑来自告奋勇,却不想齐珝嫌蒲萤文化低,不高兴换人,非把她给扣下了。小鹿无奈,只得安份守己继续当他的陪读小丫鬟。
这日风清气和,齐珝下了课,兴冲冲招呼阿田阿园和小鹿:“走走走!今天姓许的小子来了,本少爷要找他算帐去。”
阿田阿园应声附和,摩拳擦掌。
“姓许的?”小鹿半天没反应过来,齐珝主动提醒道:“许贺林啊!”
小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天把齐珝揍得差点变成猪头的那一位嘛?听说上次齐珝回去告状,他回了家被长辈罚去跪祠堂抄书,好一顿折腾。偏偏齐珝没亲手收拾人家不解气,这回还得去找人家麻烦。小鹿心中默默哀悼,只怕这许贺林见了他这小霸王都要兜路走了吧?
说起来,之前小鹿想半天没想起来许贺林是谁,还是有一天无意中听人闲磕才想起来的。
这许贺林和许歆琳是大夫人英年早逝的嫡长兄的孩子,别看当日两兄妹关系和睦亲昵,人家压根不是同个娘生的。许贺林虽是长子,却是庶出的身份。反观许歆琳,人家是正室所出的嫡亲之女。嫡庶之分,身份的层次上就已经不一样了。
上辈子许歆琳深得大夫人欢心,最后还嫁给了齐珝当正室。这许贺林气运可没他这小妹好,听说原本许家还有意栽培起来,后来却不知因着什么事突然就死了。
小鹿埋头苦思,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小小年纪就死掉的表少爷是因为什么事死的。好像当年发生过什么事,闹得很大……再后来这表少爷就死了。
毕竟当年的小鹿还未入主宅,有些事也就道听途说,不感兴趣也没仔细听,现在回想前因后果就特别艰难。不过小鹿知道自己肯定听说过,只是忘了。
但这点小事对小鹿而言其实无关紧要,瞧许贺林那天欺负齐珝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人,祸害还是及早根除得好。一提到祸害,小鹿不由自由又想齐麟这个心目中第一位的‘小祸害’,情绪又一次跌落谷底,心情很是不美丽。
此时齐珝情绪却是非常高涨,他撸起衣袖急冲冲往外跑,心里早已把许贺林揍了千百八遍,一路美滋滋地哼着小调,不稍多时就来到了正厅。
今天麒麟府来了客人,此人是许氏的亲生父亲许忠廷,随他同来的还有两个孙子,一个是长子所出的庶长孙许贺林,另一个是次子所生的嫡长孙许庭生。
许忠廷乃朝廷内阁大学士,他在朝在野名望颇高,人们尊称阁老大人。许阁老亲临麒麟府,不论公私,许氏都应好礼相待的。此时他们像寻常父女般闲谈叙旧,许贺林和许庭生虽年纪轻,言行举止方面亦有大家之风,十分稳重沉着。
齐珝来得巧,厅内刚喝完一壶茶的功夫。他平日虽霸道嚣张,但在长辈面前还是很懂礼数的,立刻规规矩矩给自家外公问安。
许忠廷一扫平日的严肃,慈和地朝他招手:“珝儿真是越长越壮实了,外公可要抱不动你了。”
“珝儿长大了,不要人抱了。”齐珝腼腆笑道:“最近珝儿还习武了,肉要结实多了。”
“这个好,珝儿好好习武,长大肯定不得了。”许忠廷笑呵呵地抚过胡子。
齐珝就爱被人夸,咧开一口白牙笑歪了。静坐一旁的许氏也跟着笑:“不仅如此,最近夫子还说珝儿上课很是认真用功,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齐珝忙点头:“对、对,夫子说我有很大进步。”
许忠廷颔首:“好,珝儿真是越大越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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