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齐珝眉头拧成了疙瘩,别别扭扭地凑近小鹿,小声道:“别看我娘平时那么疼我,真凶起来毫不留情。前阵子我就打破了先皇御赐的西京盈白凉瓷碗,被我娘抽屁股。你不知道她打得多凶多狠,痛了我好几天下不了床。”齐珝边回忆回哆嗦。
“……”等等,他说的那个不会是第一次见面时他往地里埋的那玩意吧?小鹿理了理思绪:“有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为啥不?你主动认错,性质就不一样了。夫人是你亲娘,你好好跟她说,她肯定理解你。你说说,你要是上次主动跟夫人坦白那什么碗是你打破的,你娘还会凶你吗?”
“那当然会啦。”齐珝横眉瞪眼,那可是先皇御赐之物!
“……”小鹿木着脸:“我是说,你设想一下如果你主动承认错误,夫人的态度还会像上次那样那么凶狠吗?”
齐珝埋头苦思:“可能不会。”
小鹿顿时来了底气:“是不是!我说了嘛,你若将错继续错,夫人怎么可能放过你?!”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齐珝愣了半晌,勉强道:“那我现在是要是去给娘道歉?”
“对。”小鹿拍肩:“你要先下手为强,先去找夫人。现在就去,夫人心胸广阔开明,你好好认错反省,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小鹿的斩钉截铁莫名给齐珝增添一股勇气,他信心满满道:“说的对,我现在就去。”
说完,齐珝昂首挺胸往学堂里面跑。小鹿目送他进去,珝少爷这么好忽悠,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真叫人惆怅。
阿田阿园面面相觑:“那咱们怎么办?”
小鹿赶紧说:“情况说不准啊,这万一夫人气头没消……以防万一,你们赶紧回珝院叫人准备伤药,我在这儿等少爷。”
阿田阿园深觉有理,噗哧噗哧往珝院跑。
小鹿目送他俩,心中更惆怅。珝少爷身边的人也是如此好忽悠,真不知是好是坏。
该走的都走了,留在原地的只剩小鹿和齐麟。齐麟站也站不稳,脸上都是伤,真被揍得好惨。小鹿不忍直视,索性决定眼不见为睁,追进里面看看齐珝和大夫人的情况。
脚步刚迈出去,背后突然传来幽幽一问:“小姐姐。”
小鹿猛地一震。
“……你是小姐姐吗?”
齐麟看似伤痕累累,但其实并没有觉得那么疼,因为他早已经学会忍耐和习惯,久而久之地麻木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浑身上下都特别疼,疼得难以忍受,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叫出口,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强忍住没有哭出声。
齐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他原以为自己会忍住不问,可就在看到她转身要走的一瞬那,他终究没忍住脱口而出——
“……是你吗?”
可是小鹿根本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回头,步伐的微滞也好像只是一个恍惚的错觉,其实她根本没有停顿,而是毫不犹豫地离去。
一丝丝小小的期盼只稍稍展露头角,就已经被无情地碾压破碎。齐麟呆呆地立在那里,周身如浸寒冰,失落和难受席卷心头,绝望与痛苦瞬间带走最后一点微弱的曙光,彻底将他推入无底深渊。
好半晌,齐麟才恍惚回神,他揉了揉眼睛,眼眶里面没有泪,只是又酸又涩。他拖着受伤的腿,慢慢地、一拐一拐地离去……
……
……
……
浓密的树冠掩盖住去而复返的小鹿,她没有冒头,心里却阴郁得很是抓狂。她明明应该义无反顾地离去,偏偏又鬼使神差地跑了回来。结果可好,再一次找虐,虐得体无完肤。
为什么?难道潜意识里她是一个自虐狂?
不对,重点是她为什么觉得这样虐?为什么齐麟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做,他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可为什么她就是知道自己狠狠伤了齐麟的心?
小鹿苦思无果,甚至最后她也没有留下来等齐珝,而是纵身下树尾随齐麟去了。
☆、她的囊中之物
屋中。
沈夫子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一个寻常的妇道人家而惊惶不安,他甚至没敢迎视许氏的目光。
许氏接过伊儿递来的热茶,浅啜一口:“我还记得,当日父亲举荐您的时候说过。先生学富五车,您的学识在贤德书院可算数一数二。京中亦有不少达官贵人之子曾由你授教,您自有一套教学的方式,经验也尤其丰富。”
沈夫子谦逊道:“许阁老谬赞。”
许氏将杯子一搁,发出轻脆声响:“可我就不懂,先生如今这般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沈夫子背脊一僵:“这……”
许氏恍若未见,双目展露殷盼之光:“我请先生入府授学,是真真切切地希望先生倾囊相授,助我儿成才,假以时日也能报效朝廷。”
“可今日看来,我却是有些失望。”她笑意渐淡:“如果先生是因为父亲出面请您到来……而会错了些许意思,我只希望借今日能够好好化解其中误会。我身为人母望子成龙心切,此番心意与初衷还请先生能够明白。”
沈夫子呼吸微滞:“沈某明白……”
“况且……”许氏话峰一转,颇有些意味深长:“况且夫子您如今身在我麒麟候府,而非许阁之府,再有旁的心思……总归也是不好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又如何能不明白其中之意?沈夫子心中一凛,连声称是:“夫人说的有理,沈某确是愚昧了。”
许氏浅笑:“哪里的话,先生是饱读诗书的贤者,我只一介目光短浅的妇道人家,还要向夫子多多求教才是。”
客套归客套,把话说清楚了他也好办。沈夫子来之前是未料及许氏与阁老之间原来是意见相勃,并不统一的。麒麟候长期卧病,更是在不久前新逝,这府中仅剩幼儿寡母,免不了是要受到外人觊觎。
当日许氏重金聘请他入府授学,实际上也是许阁老为其中搭线,是以当他面对许阁老的意有所指及许氏的纵容态度才会错了意。如今看来,许氏虽是许阁老嫁出去的女儿,却也是如今麒麟府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
她的意思沈夫子可算是看得清楚明白,所谓母凭子贵,对一个女人而言,说什么也没有自己的亲儿子更牢靠更踏实。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只不过一介平凡的教书先生。既中入的麒麟府的门,领的又是许氏的钱,总不好干着明面向着心底违和的事。他若是早知道这个中缘由,当初就绝不会这么放任着齐珝。
许氏见沈夫子明显有所转变,知道他是通情达理、识得时务之人。她满意一笑,门外传来齐珝的敲门声:“娘,珝儿有话想对您说。”
许氏双眉微挑,有些意外。这若放在平时,齐珝不说乖乖站着挨训,指不定出了门就落荒而逃,今日这番举止倒是颇为蹊跷。她抬意示意伊儿去把齐珝请进来。
沈夫子识趣地准备离开,又思及在齐珝方面他们算是达成共识,但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夫人,那麟少爷……”
这话说开了也好,容易直切主题。提及齐麟,许氏神情又冷了些:“齐麟年纪尚幼,我看那些中庸之道对他来说还是深奥了些。”
沈夫子会意:“夫人说的是,沈某回去定当好好调整教学方针。”
许氏颔首:“有劳先生。”
沈夫子走后,齐珝被请了进来。
刚刚齐珝在门外还怀抱着满腔热血,可一踏进门见到自个娘亲的脸,瞬间被吓成乌龟,只差没缩回壳里去了。
“娘、娘……”
“嗯,你不是说有话要说吗?”
齐珝吞咽口水,有些胆怯地瞅向她。
许氏看在眼里,却是失望居多。她招了招手,示意齐珝到跟前来,轻轻握住他的小手心:“你爹身子孱弱,这些年每况越下,娘难免将心思多些投放在他身上,却是万万没想到疏忽了对你的管教,导致今时今日的错误。这些……是为娘的错。”
齐珝嗫嚅一声:“对不起,娘。”
“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你爹过逝,娘心里悲痛难忍,唯有你能体贴娘的苦楚,为娘分担忧愁。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支撑着娘,让娘亲能够坚强地挺下来。”许氏眼神温柔:“如今你爹不在了,你就是娘唯一的精神支柱。娘将所有的期许全部投放在你身上,你懂吗?”
“孩儿懂。”齐珝立刻说。
许氏摇头:“你不懂。”
齐珝有些困惑,许氏露出凛然之色:“你若是懂,就不会如此不争气,甚至连齐麟都要不如。”
齐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极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许氏却不给他挣扎的余地:“你爹还在世的时候就偏宠你那玫姨娘,对齐麟更是爱屋及乌,恨不得样样都许了给他,从不曾正眼瞧过你我母子。这些年若非娘稳稳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怕早已不知被遗弃至何种地步。”
“爹就是偏心眼,从小到大都只会偏帮玫姨娘、只会心疼那个小贱种!”齐珝气呼呼道:“他们都死得活该!”
许氏神情微妙,嘴上训斥道:“住口,不可如此说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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