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齐珝时间掐得好,没迟到。小鹿一进屋就瞧见齐麟,小家伙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写字,听见动静稍稍抬头,眼神游离一阵,落在齐珝身上:“大哥。”
齐珝兀自落座,并不理睬他。齐麟仿佛也习以为常,目光又转移到小鹿身上。大白天的齐麟呆萌呆萌,看起来一点都不瘆人,可小鹿总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昨夜梦见的死鱼目,压根不敢与他对视,经过的时候都是避开视线的。
今日可算是自大山之后第一次正正式式的打照面,小鹿心里直打鼓,一是怕齐麟跑过来问她山里的事,二是怕齐麟质问昨夜的事。无论哪一点,说出来她都不好跟齐珝交代啊。
可齐麟什么也没说,很快垂下眼帘将视线收回书中,就好像真的不认识小鹿一般。这样的反应着实令小鹿感到意外,虽是放下心头大石,可她难免疑惑,难道齐麟不记得她了?若是不记得大山的事也罢,可昨夜的事怎么不问?
齐麟越是表现得淡定,小鹿越是觉得心里猫挠似的痒,若非这时夫子捧着书进来了,只怕她怎么也按捺不住。
今日学子们都已乖乖就座,为师者老神在在,翻开了今日应学的最新篇章。齐珝照旧百无聊赖爱听不听,齐麟听得很认真,可就不知以他目前学识水平是否真的听得懂沈夫子按照齐珝的情况所进行的教学。
午后洋洋暖意,正是昏昏欲睡的大好时光,正当齐珝即将趴下,守门的小童突然惊慌失措地冲进来:“先生,夫人来了!”
摇头晃脑念着书文的沈夫子还没反应,齐珝也依旧撑着要歪不歪的脑袋,小童焦急地想要重复一遍,门外已是先声夺人:“先生今日授的可是什么课?”
沈夫子手一抖,书卷差点脱手掉在地上。这下齐珝是彻底醒了,刚抬起头,许氏已经在伊儿的搀扶下徐徐进屋,凌厉的眸光一扫,众人纷纷噤声。
最先说话的沈夫子连忙放下书卷,迎了上前:“夫人今日亲自前来学堂可是有何吩咐?”
“近日清闲,我思来许久不曾过问珝儿的功课,故而进来瞧上一瞧。”许氏淡淡颔首:“不知近日珝儿可有用功?”
沈夫子不着痕迹地抹了抹汗:“珝少爷天资聪颖,确是可塑之材。每日都有认真听……”
“哦?”许氏柳眉一挑:“具体指哪一方面,先生可讲与我听?”
沈夫子一时语塞,许氏神色瞬间冷了数分:“不若今天就让我来考一考吧。”
这下沈夫子已经彻底不敢作声。许氏一双美眸微转,落在了教台上的那本中庸。纤手将中庸拾起,她随手一翻:“珝儿,你就背一段中庸,第十七章吧。”
齐珝呆立着,眉毛纠结成一团,半天‘子曰’不出个之乎所以然来。
小鹿还不曾见过齐珝这么着急害怕的模样,可见大夫人余威之足,齐珝还是相当害怕这个娘亲的。她虽然只跟了齐珝来学堂两天,可也看出他的学习态度简直非一般的不端正,可看沈夫子和阿田阿园的表情,大夫人应是不常跑来抽检的吧?那今天又是为了什么有这兴致?
齐珝回答不上,不仅他着急,一旁的沈夫子脸色变了又变。小鹿暗暗叹息,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必这么纵容齐珝?
这边许氏脸色已经沉了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许氏肯定是对齐珝平日作态已有所了解,今日才会前来突击检查,这都当场被她逮着,肯定给不得他好果子吃,定要重罚了。
“舜其、舜其……”
“够了。”许氏冷声打断,齐珝一颤,小心翼翼地偷瞄自个亲娘。这次许氏却没有看他,而是朝齐麟道:“麟儿,你来。”
话音一落,包括齐麟在内的所有人都呆住了。昔日许氏与玫夫人关系恶劣,许氏从未待见过这位庶子,更不必说如今候爷与玫夫人相继过世,齐麟被遣去了北园,勉强留他继续留在学堂听学已是大恩大德,若说许氏会关心齐麟的学业,那是说出来谁也不信的。
所以许氏如此一问,众人都觉得许氏是在刁难齐麟。齐麟皱眉,心底同样如此认为。可他要沉着气,他不能让许氏有机会挑出毛病,更不能让她有借口不让她进学堂继续听学。齐珝可以玩乐,他不能。齐珝可以背不出来,他绝对不可以!
齐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念道:“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偌大的学堂只有齐麟响亮的朗诵声,抑扬顿挫,一字不落地将中庸第十七章背出。
明明齐麟能够道背如流,可沈夫子不仅没有欣慰之意,脸色反而越来越难看。齐珝更是攥紧胖拳,咬牙切齿。许氏坐在夫子平日专用的太师椅中,面无表情地听完这段,她问:“可知其意?”
齐麟一怔,沉默半晌,咬着下唇:“……麟儿不知。”
齐珝重重地哼了一声。
待在次间的小鹿很意外,她见齐麟每每上课十分认真,昨夜还能瞧见那些晾在庭院的书里糊掉的笔记,方才听他倒背如流,小鹿还以为这该是难不倒他的,谁想到深入一问就不行了。
瞧齐麟倔强的脸上满是不甘,小鹿摇头。死读书可不行,只背其文,不知其意根本毫无用处。
齐麟还以为她定会一顿嘲讽,可她却只是倒翻了几页,说:“第十四章。”
齐麟如释重负,立刻又背:“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可这次就算齐麟背得再流畅,却并根本不能令人心悦诚服。齐麟心知这一点,也不像前面背诵第十七章时那么有底气。
“说的好。在下位,不援上。”待齐麟念完,许氏将中庸合上,淡淡勾唇:“适合你。”
许氏不再多言,客客气气地请示沈夫子:“先生,我有些话想与您单独谈谈,可不知方不方便?”
沈夫子全无读书人的骨气,委婉地答应:“方便、自然是方便。”
大人要谈话,小孩自然全都被请出屋。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夫人这是要跟沈夫子私下谈判教育问题,小鹿对沈夫子本就全无好感,不说一个齐麟,单论齐珝可是未来府主,任由沈夫子这么误人子弟怎么行!
齐珝从屋里头就一直黑着脸,出来之后脸色越发难看。虽然许氏现在没拿他怎么着,但这论及孩子的教育方式,保不济收拾完沈夫子就要来收拾他。
小鹿只能默默替他道一声哀,未等她安慰齐珝,齐珝突然冲了出去,一脚狠狠踹向走在前边的齐麟。
☆、虐得体无完肤
毫无防备的齐麟根本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就摔了出去,险些撞到前排的花池。齐珝一脚下去不仅不解气,他就像找到了突破口,满身戾气地跑过去继续踹,看得小鹿整个人都傻眼了。
“你得意啊、叫你得意啊!”齐珝面色狰狞:“有本事你就继续显摆,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嚣张了啊!!!小鹿反应过来赶紧拦人:“别别别别打了——你干嘛呢!”
齐珝眼睛通红:“他当着夫子和娘的面让我出糗!我不揍死他我就不叫齐珝!”
小鹿险些暴粗口,你背书背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你特么很光荣是吗!在别人面前出糗了还是人家害的咯!这都哪门子歪理啊!
有小鹿拦着,齐麟勉强扶爬起来。浅蓝色的外衫沾满泥,昨天手掌的伤未好,今日直接蹭破皮。他没敢用手,只能小心翼翼拿袖子抹开脸上的污泥。
齐麟越是不哭不闹,齐珝越是看着讨厌。他最厌恶的就是齐麟这副嘴脸,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瞧不起人:“阿田阿园,打他!给我狠狠地打!”
阿田阿园早已摩拳擦掌,他们俩个头高块头壮,揍起人来比齐珝还实,半点犹豫没有,简直就是驾轻就熟。齐麟似乎早有预料,抱头生生挨揍也不吭声,强行抗着。
小鹿看不过眼:“你们这么打他一个有意思嘛?”
“你要是不拦我,我自己一个人打他!”齐珝怒气冲天。
这是多少人的问题吗!小鹿无语:“你难道忘了那天春园发生的事了?你现在这样跟姓许的有什么区别!”
齐珝一愣,立刻反驳:“那不一样!”
小鹿好气又好笑:“哪里不一样了?不一样都是以强欺弱么。哦,我忘了,你还以多欺少呢。”
齐珝鼓着脸,一时语塞,终于恼羞成怒:“你帮他说话做什么!你是帮他的还是帮我的,知不知道自己是哪边的啊!”
没想到矛头突然强行转向直指她,小鹿抹了把汗,发现齐麟不知怎的直勾勾地盯着她,小鹿莫名又想起昨晚的恶梦,双眼灰溜溜地移开:“……当然是帮你的呀。”
齐珝重重一哼,小鹿满脸诚恳:“可是你现在把他往死里揍也于事无补,夫人就在里头教训沈夫子,回头就来收拾你了,你还跟他撒气浪费时间做什么。”
齐珝觉得有点道理,更捉急:“可我能怎么办!”
小鹿煞有介事地指点迷津:“坦白从宽、主动认错,好好给夫人道歉,诚心诚意,别等她先找你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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