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淡道:“人无所舍,必无所成。”
小鹿咬牙:“那你一再割舍,又得来什么?”
温如玉脚步停顿,回首看她。小鹿木然低头,深吸一口气:“师父,我不想跟你回去。”
她低头盯着脚下的泥地良久:“要是再来一个雪梅,我再没法下手了。”
温如玉冷眼看她,小鹿没打算回避:“师父,我很难受。”
“我平静不下来,我没法认可你的想法和做法。”小鹿苦涩道:“我再不要成为你杀害忠良的刀刃。”
温如玉看着她:“你想好了?我可是会杀了你。”
小鹿沉默片刻:“我会努力反抗的。”
“……”温如玉突然踏出一步,小鹿立刻退后。
盯着她如临大敌的神情,温如玉收回视线:“随你。”
小鹿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既然你不想再跟着我,你我师徒关系就此作罢。从今往后不许再踏入麒麟府一步,否则我将对你下诛杀令。”温如玉说罢,扭头离去。
愣在原地的小鹿眼睁睁看他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空荡荡,失落又难过。
一旦被下了诛杀令意味着将与所有轻鸿士为敌,直到被追杀至死的那一刻。所以说,从今往后她再不是轻鸿士了。麒麟府是她的根,轻鸿营是她的家,从今往后没根没家,她又该何去何从?
小鹿颓然地徘徊好久,方想起一个地方。
自从那年下山之后,小鹿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可现在的她除了那里,竟想不到该去什么地方才好。
小鹿循着记忆上山,天已全亮。
从山上远眺,能够看到麒麟府全景。小鹿看了很久,蹲得腿都麻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揉着酸涩的眼睛,想着接下下该怎么办。
她想回去找齐麟,可是她没法靠近麒麟府一步,不敢见到温师父,也没脸回去找花师父了。
小鹿坐了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准备下山,山上云雾缠绕,顷刻大雨来袭。
小鹿原本还不忌淋雨,哪知雨势越来越大,令她不得不临时找地方避雨。山路泥泞湿滑,雨势又大,小鹿看不清前边的路,不小心滑了一跤差点摔下山,好在她眼疾手快勾住藤蔓往下慢慢滑到半山腰,正巧看到藤蔓后面虚掩着一个洞口,她想也不想立刻跳了进去。
一窜入山洞,仿佛与世隔绝。小鹿边喘边抹脸,突然有什么架在脖子上,她身子一震,小心地抹开眼睛的水,警惕地打量昏黑中的人影。
双方视线撞到一块,小鹿率先呼唤出声:“阿三叔!”
☆、还有一个真相
被这一声‘阿三叔’震了下,他暗讶:“小鹿?”
要不是脖子上还架着刀,小鹿激动得立刻就要扑过去:“是我是我,我是小鹿!”
自从阿三叔他们那次去了广海水域,回来一个‘死’了,一个被送去训练营,原本就不太可能再有交集。小鹿被剥夺轻鸿士的身份后,就算上山也不敢回训练营去,只能偷偷摸摸躲着人在山里坐着发呆,没想到今天这场大雨竟让她们误打误撞地见上了。
“我已经不是阿三了。”他收起刀,“没有数字牌的我可以重新冠得原来的名字,叫我阿庄吧。”
小鹿眼巴巴地瞅着阿庄叔,眉目还是原来的样,但整个人的感觉却与从前在麒麟府时见到的他大不相同。小鹿想到他废了一只手,又想到他因为废了一只手就被温师父弃如草履扔在训练营来,顿时心酸:“阿三、庄叔——你的命好苦!”
阿庄被她吊丧样搞得苦笑不得,狠敲她一记脑袋瓜:“谁苦了,我自在得很呢。”
小鹿当他脸皮薄硬撑,苦着脸瞅着他。阿庄翻白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想到如今无家可归的自己,小鹿差点泪如雨下:“阿庄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呜哇哇哇哇——”
小鹿一顿狂嚎,被山中大雨所掩盖,才不至于惊动整座山的人。她哭着脸对阿庄诉苦,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却没办法向温师父发泄,她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却找不到一个人倾诉。温师父离开之后,她就好似无主孤魂,想去找谁谁都不是,想去哪哪也不是,彷徨又无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回到山里来,也不敢靠近训练营的所在,只能远眺发呆,脑子一片空白。要不是这么巧遇见阿庄叔,她可能会漫无目的地继续徘徊很久很久。
小鹿本来就被雨淋成落汤鸡,现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看脸都要糊掉了,阿庄连忙打住:“你先冷静下来!”
小鹿噎声憋住,幽怨地盯着他。阿庄有些头疼:“一件件拎清楚说,我在山上待太久了,现在外面的事了解的不多。”
小鹿胡乱抹了把脸,正准备把温师父痛批一顿,随即想到阿庄叔也不知是否知晓内情,贸贸然把全部都说了,万一阿庄叔一怒之下冲下山找温师父麻烦怎么办?
阿庄盘膝而坐,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地上晾了不少青草,他顺手翻摆了下:“怎么?突然又不想说了?还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我也不是非听不可。”
小鹿在内心挣扎片刻,决定先试探他:“阿庄叔,你被温师父剥夺第三士的牌衔遣送到训练营来,你心里恨不恨他?”
阿庄莫名道:“为什么要恨?”
“啊?可是……”小鹿微噎,被剥夺牌衔什么的不是每个轻鸿士最无法接受的耻辱吗?
阿庄有些好笑:“废了惯用的一只手我连阿朵都打不过,难道不应该将牌衔让出来?”
小鹿默了默,旋即眉开眼笑:“也对,你能活着回来就该感天谢地了,哪有空闲功夫管这些呢。”
阿庄顿觉手痒得想揍她一拳,冷静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到了我这年纪不是被新人狼狈地赶下那个位置也算是一种侥幸。训练营也没什么不好,指不定哪天就被我挖出几个好苗子收作徒弟。喏,像朝海收你这样的。”
小鹿觉得这是夸奖,顿时心情都好了不少。
阿庄看她心花怒放,慢条斯理地问:“所以说阿一怎么你了,把你欺负得一脸惨兮兮?”
一提到温师父,小鹿顿时又萎了:“我被赶出来了……”
“啥?”小鹿说得太含糊,阿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竟气得他终于下定决心赶你走,真是长进了啊?”
怎么阿庄叔的语气都跟温师父一个德行的?小鹿被戳痛脚,一边伤心一边嘴硬:“我叛门了叛门了!谁要他这种混账师父!”
“那你凄凄惨惨装给谁看?”阿庄叔好整以暇地嘲笑她。
小鹿鼓着气,想说明明错的是师父,随便把她赶出来还威胁要下诛杀令什么的,能不伤心吗!
阿庄端详她一阵,拍膝道:“行了,趁着雨势未停就赶紧说吧,否则等天晴了我可懒得理你。”
小鹿抱膝坐在对面,低头盯着地板:“阿庄叔你在轻鸿营里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阿庄眉梢微动:“是又怎样?”
“你既然温师父和花师父之间的过节,必定也知道个中原因吧?”
阿庄没有回答她,小鹿抬头紧紧盯着他:“关于轻鸿第一士的秘密,你是知道的吧?”
阿庄语气变得冷淡:“你又知道多少?”
他的态度看在小鹿眼里,几乎可以笃定阿庄叔一定是知道内情的人。一时间她松了口气,可心里到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嘀咕:“昨晚……温师父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包括麒麟府……和朝廷的秘密。”
错愕在阿庄眼底一闪而逝:“这就是你被赶出来的原因?”
“我顶撞他,我说我不认同他的做法……我当时就是太生气了。”小鹿泄气:“他嘴上说保护麒麟府维护轻鸿营,可是他却任由皇帝践踏轻鸿士的性命,当年训练营几千几百条性命……还有雪、阿九……就算轻鸿士将生命置之度外,可是我们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血肉情感啊。”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温师父为什么要她去杀雪梅?他明知雪梅心向麒麟府、明知她是真心为主,为什么要骗她去杀雪梅?
阿庄缄默片刻:“他怎么告诉你的?”
“他说不想引起皇帝的猜忌,前任府主都死了这么多年,他真有心反抗早就做了,哪用等到现在!”小鹿懊恼地抱着脑袋:“我心里好乱,我不知道该相信谁!”
温如玉一直是她心中标旗一样的存在,前生她敬畏有之,今生距离缩短了,她可以偶尔在他面前耍皮耍赖,可对他的敬畏从未消减。老实说经过了昨夜之后,她除了难以消化这么多无法想象的事实,还有失望。
她一直认为温师父对麒麟府心无旁骛、忠心不二,她一直认为温师父是轻鸿营最出色的领袖,可她心里的美好就在一夜之间尽数崩塌,毁于一旦。
所以她才会更加伤心难过,怎么也无法原谅温师父。
阿庄静静地听着,轻吁一声:“我理解他,是因为他背负的东西比你我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可是这样又与苟且偷生有何区别?”小鹿颓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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