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主子恕罪。”李忠原俯首不敢高声。
“说吧!”苏离垂眸,瞧一眼杯中茶水。
李忠原深吸一口气,“主子,刘知府来了,说是——说是二爷出事了。如今还不知是生是死呢!”
羽睫陡然扬起,“你说什么?”苏离骇然蹙眉,“二叔?什么生死?”音落,她已起身,抬步便往外走,“刘慎行人在何处?”
“回主子的话,此刻人就在花厅,就等着见主子一面呢!”李忠原躬身随行。
秋玲慌忙追上,“李忠原,你可莫胡说,二爷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这出去的时候还是容光焕发,怎么就——就不知生死了呢?”
“废什么话,去了不就知道?”苏离冷厉呵斥,秋玲住嘴俯首,不敢再说什么。
刘慎行已经等在了花厅,苏离进来的时候,他便快速起身,躬身相迎,“下官单州知府刘慎行,见过侧王妃。”
侧王妃到底是侧王妃,毕竟是妾室,到底比不得王妃尊贵,又无官职在身,若非出了事,刘慎行是不必对其行礼的。只不过,苏离是恭亲王府的侧王妃,相较别的王妃,又显得身份尊贵些。所以苏离的身份,其实是个尴尬的位份。说不高却附带着恭亲王府的荣誉,说高吧,说到底也只是个妾。
“刘大人不必行礼,且说发生何事吧!”苏离坐定,“好端端的,我二叔不是去参加狐仙祭礼吗?又出了什么事?”她想着,估摸着自己的二叔平时得罪的人太多,最不济也就是遭人暗算吧!可是祭礼有知府参与,肯定有府衙之人随行,出不了大事。
哪知——刘慎行深吸一口气,这才慎慎低语,“祭礼之行一切顺遂,谁想就在敬香之时,苏二爷突然旧疾复发,当场晕厥。经大夫诊治,药石罔顾,已经——”他顿了顿,“请侧王妃节哀。”
羽睫陡然扬起,这是苏离万没想到的事情。
身子僵直,她徐徐起身,容色微白,却还保持着一个侧王妃该有的仪态,“你再、再说一遍?我二叔怎么了?”
刘慎行抬头看了一眼苏离的脸色,继而重复道,“请侧王妃节哀,苏二爷去了。”
音落瞬间,苏离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足足愣了半晌。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秋玲着急,“主子?”转头急促,“敢问刘大人,苏二爷如今何在?”
“此刻尸身在府衙,因为侧王妃住在苏宅,暂时不敢往回搬。”刘慎行恭敬回答。
“主子?”秋玲与李忠原齐齐跪地,“请主子节哀。”
苏离缓过神来,原本红润的面色,此刻煞白一片,“去一趟府衙,我要看看二叔。”
“主子三思。”秋玲低唤,毕竟死者不吉,苏离的身份与常人不同。何况刘慎行说的很含糊,到底什么旧疾尚未说清。
深吸一口气,苏离垂眸,“那是我二叔,不是旁人。走吧!”
“是!”李忠原快速出门。
“刘大人,带路!”苏离冷飕飕的瞧着刘慎行。
“好。”刘慎行敛眸颔首。
马车,徐徐向着府衙而去。
车内,苏离扭头望着随行的刘慎行,笑得冷冽,“敢问刘大人,我二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慎行抬眸,而后有敛眸垂睫,睫毛微颤,“来得匆忙,未及问清。”
“哦,是吗?”苏离眯起美眸。
☆、第49章 他说,莲娘
刘慎行自然是极为小心之人,且看他名字便知道,此人谨小慎微,谨言慎行。苏离既然有此疑问,他自然也要做出恭敬之态。不管知不知情,到底都是在自己的管辖地界出了人命,是该诚恳与死者家属致歉。
见刘慎行不语,苏离也没有继续追问,一脸的冷凝如霜。
等到了府衙,走下马车,苏离脸上的苍白已然缓和不少,不似方才的瞬白之色。深吸一口气,端正了仪态,苏离拖着长长的裙摆,以绝对高傲的姿势,缓步走进府衙大门。
她无时无刻没有忘记自己的恭亲王府侧王妃身份,也不能轻易教人看出自己内心的喜怒哀乐。皇室,惯来是世间冷血所在。
苏晋风的尸体被摆放在偏堂内,那是一张特意铺设的木板床,由专人看管。
苏离进去的时候,原本好转的脸色,又转瞬间苍白起来。脚步沉重,却不得不走得仪态端正。及至苏晋风尸体跟前,苏离的羽睫止不住轻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音色,听上去无恙,却夹杂了冰冷的怒意。
大夫急忙上前,“回侧王妃的话,苏、苏老爷这是——”说话间,扭头望着刘慎行。
刘慎行轻叹一声,垂眸低哑开口,“照实说吧。”
大夫颔首,这才道,“苏老爷是中毒而亡。”
“中毒?”苏离陡然扬眉,“什么毒?”
“暂时不知。”大夫生咽一口口水,躬身颤抖。
“好端端的,不是去参加祭礼吗?为何会中毒?”苏离冷了眉目,“出去时,我二叔还神清气爽,怎么看都不像是中毒之态。刘大人,且不说我的身份,只这苏家在丹阳城也算是名门望族,如今苏二老爷死在祭坛上,你身为单州的父母官,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给苏家,一个交代!”
刘慎行躬身,“侧王妃所言极是,下官已经着人督办,绝不会轻饶一人,放过一个。”
“我的时间不多,没时间在这儿耗,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一个答复。”苏离盯着苏晋风的尸体,出门前还笑吟吟的亲人。转瞬间,只有冰冷的尸体,这种感受旁人是无法理解的。疼在自己的心上,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在容盈回来前,她要抓住凶手为自己的叔父报仇。再者,有人大庭广众的杀死了苏家二老爷,她岂能善罢甘休,否则这苏家岂非人人可欺?她的颜面,苏家的颜面,往哪儿放?所以这事,苏离是狠了心的。
可是指望刘慎行这帮酒囊饭袋,苏离是极不放心的,连中的什么毒怎么中的毒都查不出来,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忠原,吩咐家里人,去把旧宅收拾出来,带二爷回去。苏家的人,就算死也不能丢了脸。”苏离面无表情,容盈将至,她是绝对不能把苏晋风的尸体带回苏府的,否则冲了恭亲王和世子,这责任苏离担不起。
但尸体总要带回去才是,苏家二爷的尸骨,岂能随意处置。
得衬得起苏家的颜面,苏家的身份。
苏离走出府衙的时候,下意识的看看湛蓝色的天。
“主子?”秋玲轻唤,“这刘大人,能查出来吗?”
“等他查出来,茶都凉了。”苏离娇眉微蹙,“我修书一封,马上让人呈递京城交给我爹。敢对苏家人下手,这笔账我得慢慢算,还得算清楚。待会让管家来见我,我有事要问他。”
秋玲行礼,“是。”
她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苏家二爷下手。袖中,修剪得极好的指尖,深深扣入皮肉,眸色狠戾无温。
————————————
护城河边,林慕白与容盈并肩而坐,她重新给做了个柳藤球递给他,“喏,这个新的给你,以后别那么傻了,球丢了还能再做,性命丢了我可没办法帮你续命。”
容盈很欢喜,捧着柳藤球朝着她一个劲的傻笑。傻子的世界是很简单的,你一个微笑,稍稍的给予就能满足他们的心。不奢求,不妄念,却执着得让人心疼。
如今整个丹阳城的人都在传说,说是狐仙显灵,所以苏二爷才会毙命当场。看苏二爷临死前那发癫的模样,很显然是中邪或者着魔了,这都是得罪了狐仙的下场。要不然,大庭广众的,苏二爷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苏晋风的死,多少人拍手叫好,多少人求之不得。
谁不知道,苏晋风此人,贪婪成性,不但贪财还好色。哄抬城中鱼货价格,掌控整个丹阳城的鱼货市场,累积了惊人的财富。且——祸害了不少良家女子,但凡有些姿色的,不是被苏晋风收入府中,就是被他糟践了。这些年,不少女子枉死在苏晋风手中。
所以苏离要调查苏晋风的结怨之事,怕是三天三夜都调查不清楚。
结怨太多,谁知道是哪个下的手。
林慕白心想着,谣言止于智者,她自然不信,可为何没有人出来制止这样的谣言?刘慎行身为知府,难道看着这样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也不解释清楚?实在怪哉!
蓦地,一辆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一名红衣女子,轻纱遮面,静静的走到了河边伫立。林慕白认得,这便是方才的“狐仙”红绡。花车游街的时候,她刻意多看了两眼,这红绡姑娘确实姿色非常。
风过红衣,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不言不语,如意远远的驻足,不敢靠近。
此处僻静,左右无人。
林慕白想了想,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便缓步走了过去。
如意见状,几欲上前拦阻。
红绡已经察觉,转身望着林慕白,面色稍霁,“有事吗?”
“看样子,姑娘是经常来此。”林慕白笑了笑。
红绡垂眸,别过头去看碧波荡漾的河水,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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