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垣蹙眉望着容盈,“请皇兄三思,虽然臣弟以为此情深重,但是皇兄如今贵为天下之主,若是离朝必定掀起滔天巨浪,到时候朝纲不稳,岂非辜负了皇嫂一片心意?”
白狐上前,“皇上,主子有句话说是要留给你的。”
“什么话?”容盈问。
白狐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才道,“千山万水只等一人,千秋万载皆在史册。”
容盈望着白狐,突然笑了一下,“你们都下去吧,朕自有主张。”
“是!”众人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走在回廊里,容景垣望着白狐,“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白狐耸肩,“我哪儿知道,横竖是个传话的罢了!你若真的想知道,回去问问你家王妃就是。”
容景垣挑眉不解,只得悻悻离开。
“这话是苏婉教你的吧!”孟麟这才开口。
白狐斜睨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你当我眼瞎,没瞧见苏婉跟你咬耳朵吗?”孟麟笑得凉凉的,“何况,你没看见皇上笑了吗?”
“皇上笑了又怎样?”白狐不明白。
孟麟揉着眉心,“你当皇帝是傻子吗?这话是不是他心爱之人所说,他自己心里还没有底儿吗?其实苏婉也知道皇帝与白馥的情义,只不过是怂恿了皇帝罢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白狐望着他,“那你猜,皇上会不会离开皇宫?”
“离开?皇帝是永远都不可能离宫的。”孟麟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白狐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的确,皇帝是永远不可能离开皇宫,离开朝堂的。一日是君。终生是君,死后也是君。
很快,天下皆知,皇帝已经病入膏肓。
写好了遗诏,安排好了后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顺理成章的。他的病本来就是反反复复的,如今春寒料峭,时不时的返春寒,让他的病情愈发加重,最后连宫里的御医都没了法子。
光熹六年,二月初八,帝崩于荣德殿。
年仅十三岁的太子容哲修继位,年号建元,时为建元元年。追大行皇帝容盈,为太宗文惠武德孝皇帝。遵大行皇帝遗诏,着沐亲王容景垣为辅政,大学士孟麟接掌丞相一职,统率百官,扶持幼帝直至还政。
建元二月十六,大行皇帝葬入宣陵,与孝烈显仁天顺皇后合葬。
封宣陵地宫,毕。
下了朝,容思慕等在金銮殿外头,撅着嘴盯着自己的太子哥哥,“如今该改口称皇帝哥哥了!”
容哲修揉着眉心,这神态跟他父亲几乎是一个模样的,“你别指望着朕能放你出宫,有些事情不是你该搀和的,你就少搀和。否则出了事,唯你是问。”
容思慕撇撇嘴,“皇帝哥哥,你骗我。你不是说只要我不说话,也许就能见到母后了吗?如今母后没见着,父皇也没了,你骗我!”
语罢,容思慕抽着鼻子跑开。
莫浩蹙眉,“公主生气了。”
容哲修扭头看了他一眼,“关你屁事。”有些事就是不能说,他还不了解自己这个妹妹?若是闯出祸来,父皇的苦心经营岂非白费?他是看着父母分分合合,生生死死了那么多年,怎么能再忍心,让他们继续生离死别下去。
容哲修也算想通了,父皇没有其他子嗣,这皇位迟早是自己继承。早点做皇帝与晚点做皇帝,似乎都没有区别,干脆也不躲了。
成全了父母,也算是成全自己的一番小心。等到年头久了,世人都忘得差不多了,再借个由头见一见也无妨。只是目前这几年,怕是无望了。
容盈走的时候,一个人都不知道,孟麟不许白狐去送,怕露了马脚。
苏婉则拦着容景垣,免得教人看出端倪。
这不是离别,这是为了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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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江南小村落,景色秀丽。
依山傍水,立着竹篱小院,极是雅致。门前柳树。屋后桃园,清溪潺潺而过,安静得会让人误以为到了世外桃源。这里没有纷争,也没有尔虞我诈,更没有生离死别。
炊烟袅袅,香气氤氲。
江南水乡风光好,侧倚栏杆笑春色。
黑狐坐在门前溪边洗着衣裳,略带犹豫道,“这白狐一去京城那么久,难道还没把东西送进宫去?”
白馥笑了笑,舀水浇花,抬头望她浅浅一笑,“你也不想想,京城里还有谁。她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如今难得回到京城里见到某人,还不得抓了狂的共叙相思?”
“估摸着是回不来咯。”老头从外头进来,一脸鄙夷。
“就你知道得多!”黑狐捣衣。
老头一笑,“这丫头面色带春,去了京城估计就犯病,这相思病一旦犯了。可什么都做得出来。”隔着竹篱笆,老头瞧一眼正在院子里执笔作画的天胤,“小子,你说是不是?”
天胤白了他一眼,“就你知道得多,自己打了一辈子光棍,还敢夸夸其谈什么相思病。”
“诶,你这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告诉你,他们这事若是成了,我可就是最大的媒人。”老头朝着他叫嚣着,“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你们哪有好日子过。”
白馥无奈的望着他们这一老一少,成日的吵个没完,虽然有些聒噪但也是热闹。拎着水桶放在一旁,白馥瞧一眼天色,灰蒙蒙的——这是要下雨的前兆。
“我去医馆看看,免得因为我不在,小徒弟们都手忙脚乱的。”她浅笑着转身,握住莲伞的时候眉目微凝。这伞是后来自己做的,她画的莲花始终不及他。
“你赶紧去!”老头摆摆手,“我去找金无数下棋去。”
“师父,您可悠着点,别再跟人家吵架了。”白馥无奈,这金无数如今调任在此处当了知府。当年金无数在军中是个主簿,当年便是极为尊崇白馥。如今有他在,也没人敢轻易找医馆的麻烦,对于白馥的来历更是无人敢查。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谁都找不到白馥。
“主子,卑职随你一道去。”黑狐端着衣裳回了屋子,然后拿着伞随行。
白馥笑着颔首,瞧着老头一溜烟跑了,有些无奈的摇头。老小孩老小孩,这不——还真是越老越不得了。天空下雨了绵绵细雨,天胤开始收拾了东西回屋。
“姐?”他瞧了她一眼,“你们进城的时候。帮我把这轴画带给方员外,这是他早前定的百子图。”
黑狐伸手接过画轴,“放心。”
“路上小心点。”天胤微微一笑。
这些年他一直都守在白馥身边,渐渐的也开朗起来,不再是早前的阴郁之色。亲人在身边,一起过着平静的日子,才是他最想要的。
这样的日子,是真的好。
春雨绵绵,细雨落在伞面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绣鞋踩在水面上,漾开浅浅的响音。
一辆马车停在她们面前,车帘挽起。
莲伞撑开,青竹为柄。风过藤球,铜铃声声。
他幽幽的开口,音色磁重而绵长,“馥儿。”
白馥眸中噙泪,笑意嫣然。
江南水乡,春雨泠泠,柳色青衫,故人依旧。
你走过的千山万水,便是我等你的理由。
你放弃的万里河山,是你我此生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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