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在握,生杀由我,有什么不值得?”容景宸落下棋子。
容盈轻叹,“非要口硬心软吗?”
音落,容景宸这才意识到,自己输了。
容盈慢条斯理的将白子慢慢的收起,“三哥输了,只不过不是输给我,是输给那位何公子。”棋子哗啦啦的落回棋盒,容盈长长吐出一口气,“什么时候行刑?”
容景宸突然起身,抬步就走。
“三哥这么着急做什么?”容盈笑问。
容景宸冷然,“就算今夕在你手里,你还是要死。”
“是吗?”容盈勾唇,笑得邪肆。
容景宸疾步离开,头也不回。他突然有些不太确定,如果今夕真的在容盈手中,他是否能做到绝情绝义?人间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煎熬。
有些东西,原本就不是身份地位能阻隔的。
出了天牢,魏道德迎上,“太子殿下,圣旨已下,那恭王他——”
“先昭告天下,行刑之日暂且延后!”容景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暂时不想杀了容盈。他迫切的想知道今夕的下落,迫切的想见到今夕,那种如猫爪子挠心窝的骚动,连如此镇定的他,都有些无法自我掌控。
魏道德一愣,容景宸丢下这句话,已大步离开。
“延后?”魏道德蹙眉,不可思议的望着天牢大门。
皇榜很快就贴在了城门口,一纸圣谕。恭王一脉算是彻底覆灭。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纷纷。这恭王容盈,曾经荣耀到了极点,转瞬间却落得如斯下场。人生之事,还真是变幻莫测,计划赶不上变化。
消息散开的那一日,白复临窗而坐,望着窗外极好的阳光。惨白的脸上,泛着迷人的笑意。
深吸一口气,她敛眸低头,轻柔的趴在了桌案上,安然合上眸子。
“师父,对不起,暗香真的知道错了。”她浅浅低语,有泪划过脸颊,无声无息。眉头微蹙,呼吸微促。渐渐的趋于平静。
这世上的人世上的事,不管曾经多波澜壮阔,多惊心动魄,最后总归要有个去处,总归要回到孤寂的原点。
林慕白坐在木轮车上,听着外头的人在喊,“恭王妃殁。”
指尖微微颤抖,握紧了冰凉的木轮车扶手。
恭王妃,殁!
婢女疾步上前行了礼,“参见主子。”
蔷薇深吸一口气,担虑的望着林慕白。
“说吧!”林慕白敛了眉目,素白的脸上毫无表情。
婢女道,“圣旨下,恭王及恭王妃当处极刑,是故恭王妃未免上刑场,在房中吞金而死。御医已经诊断,确系死亡。相信很快,就会昭告天下,前朝公主当朝恭王妃,已殁。”
已殁!
林慕白突然红了眼眶,“下去吧!”
“是!”婢女行了礼退下。
蔷薇自然是知道的,林慕白红了眼眶,不是为了那个死去的人,而是那个死去的身份。前朝公主,当朝王妃,从此以后都随着尘埃落地,不复存在。
那些恩怨荣辱,都随着白复的死,彻底的带进了棺材里,长埋地下。
她的爱恨离愁,她的委屈,都该结束了。
林慕白泪如雨下,唇瓣轻咬,低低的抽泣。极力压抑的痛苦让蔷薇心生不忍。只得背过身去不敢去看她一眼。
爱恨入骨,有多疼,自己知道。
国破家亡,有多疼,也唯有自己清楚。
这些背负,无人能替,她只能自己默默的扛着。
前朝燕羽公主已殁,意味着前朝已经彻底覆灭,彻底被大祁替代。属于大殷皇朝的,只剩下回忆。多年以后,谁还会再想起,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子,策马奔驰,笑靥如花。
等着林慕白平息了心绪,蔷薇这才哽咽道,“主子就不担心殿下吗?恭王妃殁,殿下只怕是要一个人上刑场了。”
“他不会孤单,不是还有我吗?”林慕白神情呆滞的望着远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馥儿,再也没有燕羽公主,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大殷皇朝。天下九州,何处同归?”
蔷薇无声落泪,“主子,殊途亦能同归。”
林慕白一笑释然。
圣旨下达之后,举朝皆惊。
不但如此,今日早朝,容景宸还拿出了第二份圣旨,不用说也知道,这是针对孟行舟的圣旨。
很快,刑部尚书领着魏道德,亲自去给孟行舟宣读圣旨。
孟行舟还缠绵病榻,听闻圣旨,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恭喜丞相大人!”魏道德笑了笑,“请丞相大人接旨!”
“安度余生,果然是最好的罢免缘由。”孟行舟点了点头,“只不过老臣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让犬子入朝为官呢?人各有志,不一定非要入朝为官,便是在外头一样能为皇上尽忠。”
魏道德笑道,“老奴不知皇上的意思,也不敢揣测君心,还望丞相大人莫要为难老奴。”
孟麟冷了眉目,皇帝罢免了孟行舟的丞相一职,却让孟麟入朝为官,当了学士阁大学士,这突然的一招果然是猝不及防。
给个巴掌,来个甜枣吗?
孟行舟却是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是逼着孟行舟答应,然后让他的旧部都知道,即便新帝继,也不会对孟家下手,让那些旧部都放心跟随新帝。
容景宸果然有两把刷子,还知道玩人心战术。只不过在对于容盈的事情上,孟行舟有些诧异,怎么会变成延后?而不是斩立决呢?这当中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以至于容景宸有把柄落在容盈手中。
魏道德笑道,“二位接了圣旨,就能回丞相府了。”
孟麟搀起孟行舟,孟行舟面色发白,继而轻咳两声,“即是如此,麟儿,咱们走!”
“是!”孟麟眸光凛冽,父子两个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刑部。
阳光有些刺眼,刺得人眼睛发酸。孟行舟扭头望着跟在身后的魏道德。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宫里——宫里都还好吗?”
魏道德笑得微凉,“好不好,不都是这样吗?丞相大人这是想问什么呢?”
“我已经不是丞相了。”孟行舟如释重负,“以后都不是了,我只是——”他顿了顿,“少小离家也该回,可惜来时成双归成单。”
“丞相大人这是怎么了?”魏道德微微一愣。
孟行舟摆了摆手,离去时那一声的落魄。轻颤的身子,昭显着他一去不回的青春年少。从满庭芳华,等到了落叶归根。
“爹?”孟麟扶着走路有些踉跄的孟行舟,“您没事吧?”
孟行舟苦笑,“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要倒下的吗?”
孟麟刚要开口,孟行舟已一头栽倒在地。
“爹!”孟麟惊呼。
病来如山倒,只因——心病还需心药医。
斜阳日暮,巍巍宫阙。何日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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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坐在床沿的飞舞,当下弹坐起身,冷不丁身上抖了抖,“怎么是你?这是哪里?我为何会在这里?”
飞舞含笑接过霞儿递来的水,“你别怕,这是我的院子,殿下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就给送到我这儿来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
说着,将水递给苏婉。
苏婉哪敢喝齐王府的水,她不敢吃不敢喝,她只想走。
昏迷前,容景甫的脸,出现在她的记忆里。是容景甫悄悄的从宋明成的别院,把她带走了。如此一来,只怕杏子她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自己。
苏婉抗拒着。当下掀开被褥下床,她快速穿好鞋袜,“我不管你安的什么心思,我要走,谁都别拦着我。”
“你走不了的。”飞舞轻叹一声。
门口那些护院,里三层外三层,摆明了不可能放苏婉离开。
“我不是苏婉。”她咬牙切齿,“你们这是强抢民女。”
“我不管你是苏婉还是于蔓,殿下喜欢你,你就得留下。”飞舞长长吐出一口气,说这话的时候,美丽的脸上浮现着令人心疼的酸楚,“这是齐王府,进来容易出去难。别再白费心机的挣扎,免得伤了你自己。”
苏婉重重合上眉目,“为什么?”
“什么?”飞舞一愣。
“你深爱着齐王,为何还舍得将他拱手让人?爱一个人。不是应该相知相守吗?你这么做,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一个人吗?”苏婉问。
飞舞仲怔,“我爱着殿下,所以我希望殿下快乐,希望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到。只要他觉得好,我并不觉得委屈。”
“你这不是爱。”苏婉深吸一口气,端坐下来,“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全心全意的只想跟他在一起。所谓的成全,不是很傻吗?喜欢就该争取,而不是退出退让。”
“你有喜欢的人?”飞舞蹙眉。
“有!”苏婉斩钉截铁,“我爱上了一个人,即便我知道他的心就是块顽石,可我还是愿意去捂热他。他在哪,我就在哪。一日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继续等,继续为他付出。可是——爱是自私的,我不希望他的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
飞舞面色微紧,“你爱上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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