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重重合上双眸,泪已经逐渐干涸。
“为什么?”方仁杰落泪。
“因为我娘要为我爹报仇,她找了你们,已经太久太久了。我们,都没有时间在虚耗。”云水容色迟滞的望着方仁杰。“我不叫云水,我姓王,现在你明白了吗?我爹就是当年被方问和付奎害死的王巡抚——王航生。所有人都说我爹是溺亡,可我娘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祖上是渔民,常年水里来水里去,怎么可能小小的一条护城河就可以溺亡?”
“娘说,那一日灯会,画舫轻摇,风光极好。可是我爹看到有人溺水了,就赶紧去救人,顾不得脱衣裳,顾不得喊人,自己跳了下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上来。我娘,拦都拦不住。我爹的尸体被捞上来之后,仵作说溺亡,我娘不信,想去击鼓鸣冤。可刑部来人,给了抚恤金就要我们闭嘴。”
“娘知道,这是有人通了上头,肯是拿钱买了人。我爹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还因为正直的性子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还有人拍手叫好,说我爹死的好,挡了他们的财路。所以我娘就拿着钱,带着刚刚周岁的我,走得无影无踪。因为她担心,我们也会被人杀死。”
“那段时间,娘花白了头发,极好看的容色,也变得憔悴不堪,布满了皱纹。短短数年,就如同老妪,再也不是当初美丽的巡抚夫人了。因为哭得太多,娘的嗓子都哑了,有时候说着话突然就断声了。大夫说,娘是忧郁成疾,伤了了喉咙。”
“在我八岁的时候,娘走了。把我丢在一户农家,走得无影无踪。我知道,她不是不要我,她是要为爹去报仇了,可她不愿我跟着,因为我太小会拖累她。”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垂眸轻叹,不免扼腕。
“沅河决堤,养我的那户人家都死了,剩下我一个人漂泊。可我没想到,还能遇见我娘。也许是冥冥之中,我爹也要我为他报仇,他死得冤,怨气难消。”云水抱紧了自己的母亲,“我认出了我娘,我娘也认出了我,母女天性那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实。”
“方问山是我杀的,跟云水没关系。”苍老的女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女儿怀里,比身体更虚弱的是灵魂。她已经报仇了,方问山死她手里,死得那么惨,她无愧与自己的夫婿,却愧对自己的女儿。这场恩怨,是她亲手把女儿也一起葬送了。
“该死!”方仁杰骤然腾空而起,几乎是拼尽全力。即便手铐脚镣,他的愤怒也足以忘却一切,沉重的铁链。狠狠的朝着云水怀中的哑叔甩去。
“娘!”云水惊呼,以身覆之。
“云水!”林慕白一声喊,却见靠得最近夜凌云压根没有要出手拦阻的意思。这些衙役,本就不是方仁杰的对手,而夜家庄的护院,没有夜凌云的吩咐,自然不会插手。
“不许杀——”金无数来不及喊。
沉重的链条已经甩在了云水的脊背上,一口嫣红的鲜血喷在了她母亲满是褶子的脸上。王夫人翻个身,惊恐的抱着自己的女儿,歇斯底里的嘶喊着,“云儿?云儿?!”
方仁杰身子一颤,神情骇然,即刻被衙役摁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也不想动弹。抬头,是云水满是鲜血的容脸,她扬起释然的微笑。“娘,把解药给庄主夫人吧!我终于可以——不再为仇恨而活。”
那笑容,看在方仁杰的眼里,一如初见,却痛彻心扉。
美眸,合上。
再也没有睁开。
金无数轻叹一声,“王夫人,你满意了吗?”
换来的是,凄厉的哭喊声,声声断人肠。
如意班曾经怎样的辉煌过,高渐也曾是让人欣羡的一等一名伶。可谁知道,最后的最后,如意班到底树倒猢狲散,以后再也不会有如意班了。
在一处荒地,衙役找到了方问山被烧成一团的尸体,距离骨灰还差那么点火候。与泥土混在一处,早已不成样子。但到底还是找到了!
方问山固然是心狠手辣的,没被王家母女杀死,还敢潜入夜家庄准备杀死云水。可他也明白,这桩案子必定是自己的旧仇,而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允许他揭开过往伤疤,所以只能悄悄的来杀人。
很可惜,他高估了自己,忘了自己老了,再也不似当年的血气方刚。没想到,杀人不成,反而被追出来的王夫人设计杀死。不得不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一场精心布置的连环杀人案,到此告一段落,剩下的就该是金无数的事。夜凌云唯一没弄明白的是验尸簿上到底写了什么,等到金无数打开来,夜凌云才知道,原来林慕白从离开就怀疑方问山没死,也就是从方问山来杀云水的那时候起,林慕白就已经怀疑云水是凶手了。
直到确定了方问山的身份,林慕白便猜到,这是一场谈不上对错的寻仇之杀。
好在王夫人最后遵循了云水的遗愿,把醉三的解药交了出来。醉三其实是当年那庄悬案的证物,被王巡抚无意间带回了家,并且千辛万苦寻了醉三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在王巡抚死后,醉三就落在了王夫人的手里。当所有人都以为物证消失的时候,却忘了王夫人手中的醉三。她曾经想过,要用醉三来了结自己的性命,可叹终归仇恨胜了一切。
房间内不见暗香,林慕白蹙眉,想着这丫头方才见自己受伤,应该不会走远,难不成去药房了?外头的路暗香也都认得,应该很快能回来。
思及此处。林慕白悬了心,但面上依旧佯装无事。
“很精彩。”容哲修瞧着她脖颈上的伤,“看样子,你也得养一养了。”他吃着切片的苹果,饶有兴致的望着林慕白,“诶,你是怎么想到那么多的?为何我都没发现?还有啊,你怎么知道方问山第一次没死?”
“那具尸体,肩膀处有个斜面的茧,那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一般都是骑射军才可能出现的痕迹。每个人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习惯,骑射军长年累月背着箭筒,所以茧会从肩膀处一直延伸到腋窝底下,而且拇指的指腹处,也有因为长年的弯弓射箭,留下划痕或磨出来茧子。”林慕白坐在镜子前头,小心的擦拭脖颈上的血迹。麻利的上了止血散与金疮药。
“那你怎么知道云水会弹琴?她可一次都没在人前摆弄过,如意班的人都不知道,何况是你?”容哲修撇撇嘴,一脸的嫌弃,“本来就长得马虎,如今还折了脖子,真是越发难看。也就我爹够傻,能看上你。”
林慕白已然习惯,也不以为意,在脖颈上缠了一圈绷带,“那次我去给她诊病,看见她指尖的伤,说是瓷片划伤,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那是被琴弦所伤,我诊治过的病人不在少数,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我还当什么大夫?”
“那你说王夫人饱受金创之苦,你该不是跟你给人看相一般,是随口胡诌,用来投石问路的吧?”容哲修好奇,看人还能看出那么大毛病,他还真就不信了。
闻言,换林慕白嫌弃的打量着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寻医问药,自然是要望闻问切。望,那就是面色眸色还有人所表现出来的一种神态,闻——”她顿了顿,“窃师学艺可不好!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便如同看人手相,其实也是诊病的一部分,我哪日在码头说的话,都是真的,可不是信口胡诌的。那人眸色浑浊,眼白泛黄,看上去年轻,其实腑脏已经出了问题,问题在肝那是事实。”
“我为其看手相,是想进一步确定自己的推论。一般背夫的茧子都以指节上居多,可他是在掌心,那是长年累月握着东西用力,才会造成这一的茧子。那你说,不是背夫的背夫,跑到码头上鬼鬼祟祟的,是为了什么?”林慕白反问。
容哲修一句都答不上来,狠狠吃着自己的苹果。
他心中安慰:肯定是门牙落了,才会说话漏风,才会说不过这狗屁大夫。
“不过,还是要谢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林慕白望着容盈,他一直坐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为自己疗伤包扎。他帮不上忙,也不懂帮忙,只静静的坐着。
待她回头时,他随即笑了。
“真是——”容哲修别过头去,暗道:有了女人忘了儿子,真没义气。
暗香还没回来,林慕白有些担心,她不怕暗香迷路,只怕——夜凌云会做手脚。夜凌云此人行走江湖多年,做什么事都是悄无声息的,可以不计手段,只求目的达成。
“我去荷园那头看看。”林慕白起身。
“你是想去找夜凌云?”容哲修一字一顿。
林慕白点了头,“看住你爹,我很快回来。”
“我们很快就会走,你确定还要跟我们一起吗?”容哲修问,五月在门外凝眉。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慕白拂袖而去。
柳色青衫,越走越远。
五月这才踏入房间,“世子,明恒也没有回来。”
容哲修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闹出事来,就热闹了。刚弄了一出庄主夫人神断连环杀人案,再来一出庄主自导自演的好戏,那可比看戏来得更有趣。”
闻言,五月不语。按理说明恒追着暗香过来,应该早就回来了,如今还没见到人影,估摸着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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