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着人失落了?”章煜莫名的话让阿好想也不想就摇了头,章煜笑了笑,转而再问,“想知道她为什么受罚?”
阿好不觉手势微顿,以为这会儿的陛下好说话到不像是以前的陛下了,是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吗?确实想要知道,何况是对方主动问的,阿好不太客气却十分诚实的点头。
章煜好心替她解惑一回,“讨厌别人拿假话糊弄朕。”吕源的话又冒出来,她即便想知道皇帝怎么清楚那是假话,却未敢说出口,复点了点头,样子乖顺。
停了半晌没有说话,章煜又批完两本折子,搁在一旁,看一眼阿好,却看到她竟站着睡着了。她只是闭了眼,手上的动作停了,神色平静又呼吸平稳。
粗心忘记宋淑好一天一夜没怎么休息,章煜喊她两声不得回应,便搁下朱批御笔,起身小心抽走她手中墨条。
大约是太过疲累,章煜动作又小,阿好没有惊醒。章煜默了默,没有犹豫横抱起她,径自将阿好送到里间小憩。
☆、第13章 运道
难忍的疼痛使得薛良月整个人都晕厥过去,她被两个小太监拿春凳抬回了住处。冯太后听说了这回事,没有特别说什么,只叫人去找个医女给她瞧一瞧。宫人听了吩咐,自去太医院请人。
宋淑好去看她时,那名医女恰好替薛良月看过情况也开过了药。见着了她,那医女行了个礼便退下。阿好点了点头,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正趴在床榻上的薛良月身上。
她身上的衣服被人直接拿剪子给剪开了,伤痕累累又触目惊心的背部暴露在屋内众人的眼前。原先正在与薛良月用湿帕子清洗伤口的小宫女,在见到宋淑好时便连忙停下动作屈身行礼。得到阿好的示意,她才敢继续,动作瞧着更加小心。
薛良月大约还不曾醒,小宫女动作再如何谨慎,免不了还是牵动伤口,昏迷中的她无意识发出了几声嘤咛。清理干净周围的血迹,一道道伤痕在雪白肌肤的衬托下唯有更目不忍视。
宋淑好站在床榻旁边看着薛良月这般,心情止不住或多或少有些复杂。过去无论如何,她都觉着只要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大部分的麻烦都可以避开,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
可自从说不清缘由地与那一位有了牵扯之后,似乎就不一样了。大大小小的麻烦一件件找上门,前有安美人,后有薛良月,下一个会是谁无可预知。那一位的态度,更令她摸不着头脑。
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宣执殿内醒来,再想到与安美人那一次,不该是因为太后娘娘才出手的么?更早些,惹恼到了这个人……阿好暗想,马车里的那一次,着实尴尬却也罚过她一回。后来又惹怒一次,同样罚了跪。
如果和薛良月说错话便挨了板子比起来,似乎确实算好的了。但是这样比较的法子,未必太过自我安慰。如果不是因为太后娘娘,还能够是因为什么?难道是陛下觉得她有别的利用价值?
平时照顾薛良月的小宫女兰香取了伤药回来,阿好从思索中回神,略略颔首,终究没有说什么,回了自己的房间。
头疼得厉害便想着再睡上一会,躺到床上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压根无法入睡。不管怎么样,她都将一件事想得十分明白,与那一位牵扯越少越好。可她又还能够像过去那样在这宫里生存吗?
辗转反侧,徒增烦恼。小半个时辰过去依旧只是疲累却再没有办法睡着,阿好折腾着起身梳妆准备回去冯太后身边服侍。
收拾妥当之后,瞥见装着凝香露的白瓷小罐,阿好静默半晌,喊了个小宫女进来,将东西递给了她,交待两句。小宫女应声去了办事,她也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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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从宣执殿出来,没有与夏明哲一道,更没有和赵检一路,只是去了长宁宫与冯太后请安。章煜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早已习惯,宣执殿内发生的这些,除去有些怪异的赵检之外,其余的他都没有怎么上心。
再从长宁宫出来,准备出宫回宁王府的路上,随从忽而和他低语两句,他拧眉肃面,脚下方向却已生出变化。
宁王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宫殿,与其他大部分宫殿不同,这儿明显破败许多,也几乎不见人影,有些难言的寂寥与落寞。
殿门口的匾额写着长春宫三字,长春宫,恰为冷宫。跟在宁王身后的随从将门推开,宁王走了进去,两名随从则自觉留在外面,没有再跟着。
瞧见了人,宁王先出声问道,“有什么事?”他脸色凝重,又似不耐,更像是对自己被喊到这个地方感到极为不满。再怎么地不情愿,终究还是过来了。
章烨的声音传来,楚楚动人又身姿窈窕的女子徐徐转过了身,一双翦水秋瞳只望着他。她的脸上却露出些许恼意,眉头轻蹙,“没有事便不能找你了?你我是打小相识的情分,难不成你都忘记了?”
“没有事,我先走了。”宁王并不买账,脸色更不因她的话而有半分舒缓。话说毕,当真转了身就要离开。于是他听到身后的人一跺了脚,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了一些,赶忙喊他,“阿烨!”步子却迈不动了。
见章烨停下,微微侧头,肯多听她说两句话。谢岚烟缓和呼吸,兀自走到他的面前。她比起宁王足足要矮上一个头,不得不仰头看他,但笑了笑。宁王垂眼看她,眼底便映出一张宜喜宜嗔的熟悉面庞,脸色却越瞧着严肃。
“你上次同我说过,陛下与宋姑姑之间没有什么。可是,今天在宣执殿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虽然连半天功夫都还没有过去,虽然只知道薛姑姑惹怒了皇帝陛下挨了罚,但这件事已然悄悄在宫里传开了。消息灵通一些的,便没有谁还没听说。
“没有什么。”宁王确实不觉得有大事,因而淡淡回应,没有故意敷衍的意思。谢岚烟不信这话,又追问,“没有什么薛姑姑怎么会被陛下……”
“薛姑姑失手打翻茶盏,烫着了陛下。”
宁王眼也不眨看着谢岚烟,没有错过她在听到这话时,一下紧张的神情,心下顿时一痛,更厌烦自己出现在这里。
于是烦躁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想再多待。听到谢岚烟追问自己皇兄如何,亦不过是说了句无事,章烨便再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岚烟有其他在意的事,见他又要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你再和我说说宋姑姑,到底是怎么着?”
宁王斜眼瞥向她抓住自己手臂的一双素手,不动声色将手臂抽了回来,沉声提醒对方一句,“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稍微想了想,他又觉得有必要替宋淑好撇清楚,便再说道,“皇兄和阿好没有什么,你别再揪着阿好不放了。”
章烨多少为宋淑好辩护的话叫谢岚烟心底有些异样,更似因他语气冰冷而眼中闪过失落。她垂眼颔首,再抬眼却见章烨正盯着院中角落的一口枯井,神色奇怪。
想要发问,见对方唇语暗示有人,要她先走一步。谢岚烟当即心中一惊,不意院中竟有其他人在,未敢多留,便戴上披风风帽,稍事遮掩,提醒章烨小心,赶紧离开了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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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盯着那口枯井片刻,待到肯定谢岚烟走远且未折回,才厉声道,“出来。”语气里更有威胁之意。他说过这两个字,等了一会,果然有个人从那枯井后头显出了身形。
枯井有两尺来高,这人是蹲在枯井后头的,便几乎将身形隐匿。章烨是察觉到一声莫名的闷响,听起来,应当是什么东西磕在了井壁,才注意到了有什么不对之处。
不多时,一个医女打扮的人出现在章烨视线之中。那人行至他的跟前,噗通一跪,便说,“奴婢什么都没有听见。”却仅是欲盖弥彰。
宁王见她似乎不大识得自己的身份,不理她没有分毫说服力的辩驳,只是说,“抬起头来。”眼前跪着的人迟疑着仰了脸,因被发现而显出的惊恐之色还残留在脸上没有消去。
看着是十□□岁的样子,能够进太医院做医女,应是医术不错。不是什么倾国之姿,倒也算得上清秀。神色虽是惶恐,但眉眼间却透着少许地倔强,且眼神坚定,能跑到这种地方来,胆子应该挺大。
“你叫什么名字?”打量过后,章烨又问道。
那医女倒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名叫凌霄,是太医院的医女。”章烨还没有发问,她自己先解释一通。
“奴婢方才去了给薛姑姑看伤,本来是要回太医院的,路上又遇到个小宫女,哭着跪着要奴婢跟着她来给她的主子看诊。奴婢一时心软,便跟着过来了。奴婢到太医院时日尚短,对宫里并不相熟,小宫女忙着照顾她家主子,奴婢没好意思要她专门相送,才会不小心迷了路。”
“误打误撞走到这儿,想要寻个宫人帮忙指路的,谁曾想……但是,奴婢可以发誓保证,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只求饶了奴婢性命,放奴婢一条生路。”
乍听之下她的话是言之有理,可仔细想想,便知道她有所隐瞒。章烨沉默地看着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