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隐搬过凳子堵住门口,双臂抱肩翘起二郎腿,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容定尘说,凶山名榜的消息是你告诉他的。所以说,你能接触到凶山九怪是吗?”
“是,但要付出代价。”鬼帝坦然道。
“看他反应那么惊讶,你应该不是专门为了查我才去询问名榜的吧?”
“嗯,目标不是你。发现毒榜和天命榜上有你的名字,这是意外结果。”
白凤隐轻咬指尖,眉头渐渐蹙起:“我听容定尘说,天命榜上我的名字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那天……该不会就是我在忘归湖遇袭那天吧?”
“正是那天。”
干脆回答让白凤隐心头一震。
忘归湖遇袭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在那之前她不过是个没用的废物,自然上不了天命榜,那之后她带着仇恨浴水重生,势必要与身为风越国帝王的容萧夙做个了断,偏在这时她的名字登上了天命榜第五位。
换句话说,在她还没有展露异样之前,凶山九怪就已经预料到她将扰乱天下了吗?
那么那九个怪人是否也已经知道,她就是二十年前怀抱憎恨沉入灵河的巫族后裔凤隐?
九怪若是知道,以后是不是还会有其他人知晓这个秘密?
倘若容萧夙得知她还活着,只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彻底铲除,毕竟他最清楚她的执念有多强,也最了解她的实力有多可怕。
捏了捏皱起的眉心,白凤隐又道:“有关凶山名榜的问题只有这些。还有个问题我想问你,是关于容定尘的。”
“他……看你要问什么吧,有些事我并不清楚。”鬼帝有几分犹豫。
白凤隐脑海里不断回闪容定尘发病时模样,语气不经意变得低沉:“他的病,应该不是什么宿疾,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是么?”
鬼帝许久没有说话,末了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果然如此。”白凤隐揉揉干涩双眼,语气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惋惜,“有十足理由,并且有能力用这种卑鄙手段控制他的人,只有皇帝对吧?”
这次,鬼帝没有回答,只是回身看她一眼,目光复杂万千:“有些事情最好不要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谁说没好处?对谁没好处?”白凤隐冷笑,“不妨把话说明白吧,如果容定尘真的是被容萧夙威胁着,那我心甘情愿与他合作互相利用。如果我的猜测是错误的话,那么……与他联手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白凤隐明显看到,鬼帝的双肩一颤。
面具之后,与容定尘酷似的深邃眼眸里显出惊诧之色。
“你要对付皇帝?”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69章 世间最毒的血
把一国之君当做敌人,这可是砍头一万次都不够的逆天大罪,说出去便要承担巨大风险。
不过这个险,白凤隐认为值得冒一冒。
当她得知容定尘是枉死的先帝之子时就有了打算,要利用他背负的仇恨一步步接近容萧夙,折磨,摧毁,复仇……这也是她明知容定尘深不可测却仍坚持与他接近的原因。
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且他有权有势有地位,是再合适不过的“伙伴”。
但她不愿让自己处于这场彼此利用中的主动者,谁主动提议就要处于较低地位,因此一起对付容萧夙的要求不能由她提出,她需要想办法让容定尘“意外得知”她的目标,然后主动来找她。
那么最适合制造这个“意外”的人,理所当然就是鬼帝。
脑海中庞大的复仇计划正在按部就班执行,白凤隐不露声色,在鬼帝面前扮演着满腹愁绪的“徒弟”。
“忘归湖被袭击后,我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记不得自己和左靖楼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不过我隐约有种感觉,之所以会遭遇这么多不幸都是皇帝造成的。治病要治本,斩草须除根,只有除掉皇帝,我才能彻底解脱。”
鬼帝静静聆听她的谎言,不知想了些什么,过了足有半晌才淡道:“人为了活下去,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谁要我死,我必让他不得好死。”素淡笑容迎向窗外月色,白凤隐深深藏起眼角一丝疼痛。
曾经发誓与她相守一生的男人,如今,已成为她怀抱仇恨活下去的执念。
房中一阵沉默蔓延许久,鸡鸣声响起时,鬼帝走到她身后,宽大手掌贴到她背上。
“你想传达的话,我会一点不差转告殒王。今晚来找你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汩汩内力输入白凤隐体内的同时,一封信递到她面前。
“之前趁你昏睡时,殒王取了你的血托九幽检查,这是结果。”鬼帝沉声道,“我见过许多门派的毒物,却没有哪一样,比你的血更毒。”
那张纸上写了不少种毒药和毒虫的名字,最底下则是白凤隐的名字,而所谓的结果只有一句话。
世间至毒。
白凤隐想起太学蛊池里的奇怪现象,再联想这张纸上所记载结果,多少明白了原因,她的血里有毒,剧毒。就连那些剧毒无比的蛊虫都害怕她,所以才会躲得老远。
“我的血里怎么会有毒?如果是至毒,那我也该中毒而死才对,可是我活得好好的……”
无法解释的问题让白凤隐百思不得其解,鬼帝也毫无头绪,只是持续不断地为她输入内力,一次次撞击筋脉处的堵塞。
不过这一次,他的内力要柔缓许多,就好比汪洋大海的一条支流小溪,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你的筋脉被人加过封印,强行解除恐怕会伤及身体。最近一段时间我会经常过来,尽可能帮你一点一点抵消封印,如果有什么不适记得告诉我,这种事绝不可以硬撑。”
白凤隐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闭上眼享受夜风里那股传遍四肢百骸带来温暖的涓涓细流。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70章 猪
夜闯皇宫后,白凤隐的生活从风口浪尖陡然变成平静无波。
长达半个月时间内,无论是白家还是京兆府,又或是内侍府都不再找她麻烦,那些试图暗杀她、监视她的人也都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她身后仅剩的只有两个人。
或是沈珏,或是夏班,又或者二人一起。
白天容定尘要忙碌长门司的各种繁琐事务,她多半时间是在夏班明着保护和沈珏暗中保护下,在各个热闹的街市间花钱、惹事、看好戏。夜里,她会点一盏烛灯安静等待,等鬼帝悄然出现,或许会和她交谈两句,又或者一句话不说,默默为她疏通筋脉后再默默离开。
日子过得太平淡,白凤隐反而不舒服了,总觉得无聊得浑身发痒。
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乐趣的人,是林慕染。
也不知道林慕染从哪里打听来她住在殒王府,一天下午突然出现在门口,说什么都要见白凤隐一面。
拦住林慕染的是殒王府园丁,和林慕染吵嚷半天也没个结果,只能气哼哼叫人去找夏班。夏班一头雾水来到门口,看见林慕染的刹那差点吓得跳上房顶。
“你、你干什么啊?”目不转睛看着林慕染单肩扛着一整头死猪,夏班心都要颤了。
“给我姐送肉啊,还能干什么?”林慕染脸不红气不喘,仿佛肩上扛的只是根微不足道的羽毛,龇起洁白贝齿朝夏班爽朗笑道,“呐,也有夏大人一份,明天我再送来。哎呀,先不跟你说了,我赶紧把肉送进去。”
那头刚刚被放血宰掉的猪足有几百斤,夏班自恃力气大也没把握扛起,可是看林慕染那股轻松劲儿,扛起来就跟玩似的。
这真的是女人,而不是女野人吗?
夏班打了个寒战,硬着头皮拦到林慕染面前:“不行不行,王爷交代过,不能放任何人进府。这猪你拿回去吧,府上酒肉青菜一应俱全,不缺你这头猪。”
林慕染眨眨眼,忽然一脸委屈:“不让进就不让进,干嘛骂我是猪?”
“啊?我、我什么时候骂你是猪了?我是说你这头猪,不是你……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是猪……”夏班也觉得冤枉,结果越解释越乱。
门口吵嚷很快引来闲得要死的白凤隐,看到林慕染眼睛一亮,嗖地窜出门口。
“慕染,怎么不进去找我,在门口跟这傻瓜吵什么呢?”
林慕染委屈得泫然欲泣:“姐,你不是说喜欢吃肉包子吗?我就想着给王府送头猪肉,这猪是我自己养的,吃的都是净料,味道可好了!可是夏大人不让我进去,还骂我是猪……”
“我没骂你啊!”夏班急得手足无措,“我干嘛要骂你?我只是说,府上不缺你这头猪,让你把它带回去!”
“你看,他又骂我!”林慕染嘴一咧,眼看就要哭出来。
白凤隐已经听明白过程,刚想解释,忽然眼珠一转,故意沉下脸瞪向夏班:“夏班,能耐了你?连我妹子都敢欺负?人家不就是送头猪吗?你不愿收就不收,干嘛要骂人?这事容定尘不管,我管定了!以后你每月初一十五就去趟林家肉铺取肉,别让我妹子亲自折腾,听见没有?”
“哎?啊?这关我什么事!”
不等夏班抱怨结束,白凤隐已经拉着林慕染走进王府,偌大一只死猪凌空抛给夏班。
噗通!
殒王府外一阵灰土蓬飞,悲鸣连连。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71章 离开殒王府
属于白凤隐的房间里,林慕染急匆匆掏出几张单据。
“姐,给你。这是原主转卖契,这是京兆府批章,这份是具体花销明细。我不认字儿,都是让对街酒楼家窦公子帮忙看的,他说没问题,姐你再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