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定尘点点头又摇摇头,咳了几声后才艰难道:“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过于黯淡的眼神让白凤隐开始担忧起他的状况,不过对比沈珏的命悬一线,哪边更紧急一目了然。白凤隐也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心绪,居然用力握了下他的手以示安慰,而后头也不回冲进夜色里。
白凤隐一走,容定尘便摇摇晃晃靠到宫墙上,剧烈咳声一阵响过一阵。
“王爷,先回去吧,您已经很久没服药了。太学的守卫没有内侍府那么严格,白姑娘功夫好又聪明,不会有事的。”
夏班苦口婆心劝说,容定尘却只是淡淡摇头:“是我带她来的,就得负责带她回去。”
“何必呢?王爷,有些事我越想越不明白。”
夏班有些懊恼,还有几分不解埋怨,蹲在墙角闷声闷气。
“最近王爷总是围着白姑娘转,还特地介绍沈前辈和那位给她认识,可我想不通她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功夫好些。王爷要是觉得她有用,愿意多花些心思,这我可以勉强接受,但总不至于为了他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吧?要不是这几天太劳累,王爷根本不会犯病。”
容定尘又咳了一阵,缓缓抬起头,望向静谧的太学方向,已然无色的唇边绽开淡淡笑意。
“你问我,我去问谁呢?我只知道她很特别,让我忍不住想要接近,想要看她是如何在这混乱人世挣扎求生的。走下去看吧,夏班。或许……或许她会成为解开我宿命枷锁的那个人也说不定。”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63章 盗蛊
太学是太子太傅等教授太子、皇子、公主及一些皇族宗室子嗣习文练武的地方,白日里会有近侍守卫,到了晚上,除了留宿在此的官宦外,连只野猫都见不到。
事实上白凤隐对太学还是比较熟悉的,当年容萧夙策划篡位时经常在太学与支持他的文臣武将私下会面,她总是一同随行,所以找到左靖楼的住处并不费力。
知道左靖楼的住处后,要找蛊虫就更简单了。
蛊是一种很特殊的东西,只听从饲主的指挥,而且必须由饲主亲自喂食。既然左靖楼多数时间在太学度过,那么蛊虫自然也在此饲养,白凤隐需要的只是找到适合喂养蛊虫的地方。
阴冷,潮湿,不见天日之地。
在太学北角一间紧锁的小屋内,白凤隐不费吹灰之力发现了用来养蛊虫的池子。让她惊讶的是,这间小屋看似平常却内有玄机,一间暗门后是相当广阔的空间,大大小小的蛊池足有三十余个,里面密密麻麻爬满蛊虫。
要穿越蛊池时间很危险的事,如果她还是拥有巫族血统的凤隐还好些,作为普通人的话……
大概是上天帮忙,白凤隐正犯愁时突然发现,每个蛊池边都放着对应的蛊牢,而在她脚边的一个蛊牢,正是那晚左靖楼与她见面时用来威胁她的那种。
不过,要怎么把蛊虫放进蛊牢里是个问题。
思忖少顷,白凤隐撕下衣衫一角,打算隔着布去抓几只蛊虫。不料,她的手刚伸进蛊池,里面密密麻麻的蛊虫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样轰地四散躲开,宁可挤成一团也不愿靠近她的手。
白凤隐愣住,看看自己的手,并没有什么异样。
难道是布料上有什么东西让蛊虫害怕?
扯下碎步丢到挤成一团的蛊虫里,没有任何变化,显然蛊虫怕的不是这个。白凤隐愈发困惑,又小心翼翼走到其他几个蛊池边伸手试验,那些颜色大小各不相同的蛊虫却无一例外,都似遇到危险一般拼命远离她。
这状况实在诡异,白凤隐苦思冥想也找不到答案,听到外面传来更鼓响声才猛然想起,容定尘和夏班还在外面等着。
时间紧迫,白凤隐来不及多想,转了一圈绕晕蛊虫总算伸手抓住几只,连忙塞进蛊牢里。临走时她又多个心眼,点燃所有火折子后全部丢进蛊池里。
“拿到了吗?”等在外面的容定尘见她回来问了一句,而后就看见她身后的太学冒出火光与浓烟。
“走吧,回去之后还得为沈珏解毒。”白凤隐头也不回,沉着而平静,“别忘了我说的话,左靖楼这个人必须除掉,否则,他必将成为许多人的噩梦……包括你,和我。”
容定尘已经十分虚弱,甚至没有追问她理由,在夏班搀扶下勉强站起,修长身子微微摇晃。
白凤隐稍作犹豫,轻叹口气,稳稳从另一侧将他搀扶住:“等解了沈珏的毒,有时间让我给你把把脉吧。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名医,摸出你是什么毛病应该还是可以的。”
“悉听尊便。不过……嗯,还请白神医手下留情,别直接把我给治死了。”
“容定尘,你可还欠我笔帐呢!”
“啊,好难受。夏班,快走,我要回去休息,休息休息。”
容定尘放松浑身力量,在两个人搀扶下慢慢前行。
那双无人注意的墨色眼眸里,冷漠悄然融化。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64章 不平凡的五小姐
药杵,陶罐,桂树叶,清酒,薄纱。
手中握着曾经熟悉的各种工具,白凤隐有条不紊调制解药,在瞠目结舌的夏班注视下很快制作完毕,一点点涂抹到沈珏近乎溃烂的皮肤上。
那种痛苦非常人能够忍受,从头到尾沈珏却一声未吭,吐出的唯一一句话是让夏班接手,要白凤隐回避。
毕竟,她是个女人。
一整天的奔波让白凤隐忍不住感到疲倦,然而她还是打起精神来到容定尘卧房,打算为他号脉探病。
超出意料的是,不过才两个时辰过去,容定竟然已经彻底康复,没有一丝半点虚弱痕迹,就如同前两日她那场突如其来的怪病一样。
“都说了是老毛病,稍作休息就好,没必要在意。”容定尘换上一身干净衣衫,仍旧是那种看着富贵奢侈的锦缎长袍,懒洋洋坐在椅中的形态,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白凤隐打了个哈欠:“那就算是我自作多情吧。累,我去睡了,除了吃饭外没事少来烦我。”
“凤隐。”容定尘叫住她,“有句话我得提醒你。昨晚卓然出现在内侍府,说明他早就料到你会去偷卷宗,可见你的案子对他来说是值得他亲自办理的。以后无论出门还是在王府内,你都要小心行事,特别是我不在时,你最好别乱走动。”
白凤隐停住脚步转身,目光意味深长:“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你打算让我在你府上住一辈子?”
“至少在你找到更好去处之前,唯有这里能保你安全。”
天色已经大亮,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却怎么也照不亮容定尘身边那团阴影。
“既然提起这些,不妨趁这机会把话都说开吧,各自藏着掖着没意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白凤隐坦然与容定尘对视,“我需要你帮忙疏通各种关系,保证我在帝都不会再遭到袭击,这是我的利益,显而易见。但你一直没有说明,你处处帮我的目的是什么……别跟我说为了办案,你对这些案子根本就不在乎。”
会有人只付出不求回报吗?可能有,但绝不是容定尘。
他们之间,本该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质问让容定尘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仿佛是在思索应该如何回答。白凤隐很大度地安然等待,及至外面下人脚步声渐起,容定尘终于开口。
“那些案子是我的职责,不能不办,却也如你所说,并不值得我投入全部精力。对于为什么派夏班监视你这点我没有说谎,最初我的确是为了追查左靖楼罪证才这么做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你的身份或许远比我想象得更加复杂。”
再怎么复杂,能比得过她借尸还魂?不说是不想吓哭他。
白凤隐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关于你的身份,我也是通过鬼帝从某个江湖组织处得知的,就在你住进王府后。你知道吗,白凤隐?幸而这个江湖组织只有极少数人能接触得到,不然便是我和鬼帝联手,也无法保证你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究竟是什么消息能置她于难以抵挡的危险之中?容定尘的话成功地勾起白凤隐好奇,而他给出的解释也的确让她大大吃惊,腾地从椅子中跳起。
那是句听起来古怪晦涩,却是每个了解中州江湖之人,都不得不为之震惊的话。
“我竟不知道,白家受尽欺凌的五小姐居然位列凶山毒榜第三位。更不曾想到,不过一夜之间,你又多了天命榜第五位的可怕身份。”
第一卷 引兮·凤还朝 第65章 逆天改命者
“凶山……”白凤隐喃喃自语,不确定问道,“你说的是九怪所在的凶山?那些什么榜的又是什么?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
在容萧夙还未称帝那个年代,凶山九怪就已经是江湖中最神秘存在。
据说南部凶山与仙洲相连,被誉为最接近神的地域。统治凶山的人有九位,这九位通天晓地、各有神通,江湖之中地位极高却鲜有人见过,传言说谁能得到这九位神人之中任何一个指点,一统天下易如反掌。
当年她以凤隐的特殊身份尚不能见到九怪真容,如今成了窝囊没用的白府五小姐,怎么反而与凶山扯上联系了?
容定尘对她的见识面广阔已见怪不怪,端起茶杯慢道:“凶山九怪神通广大,颇有些常人没有的能耐,即便足不出山,世间仍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从何年何月开始,九怪在凶山之上立下九块巨大碑石,上面分别刻着当世九大名榜,九怪每人负责其中一块。那九个名榜分类各有不同,我刚才说的毒榜和天命榜就是其中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