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隐对他的厚脸皮已经见怪不怪,眼看他把一碗醋都皱着眉头喝下,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真乖。对了,刚才你一说我才想起来,萧公子不是说我们成亲时他会来么?可是那天我并没见到他露面。该不会……说,你是不是没有通知他?小气鬼!抠门!吝啬!铁公鸡!”
容定尘眉梢一挑:“非提他不可?”
“非提不可。要不就睡觉。”
“好吧。”容定尘耸耸肩,“事实上我给他发了喜帖,但是在确定成亲那天要算计容萧夙后,我就让夏班又去通知他不要过来。”
“你担心他会帮容萧夙?还是担心他会左右为难?”白凤隐眼眸一闪。
“都不是。”容定尘摇摇头,“我担心的,是他会为了帮你而与容萧夙起冲突。”
白凤隐一脸怀疑,毫不遮掩。
轻笑一声,容定尘捏了捏她鼻尖:“我说过,他是个性情古怪的人。讨厌的人,他会直言不讳大加嘲讽,就连容萧夙也不例外。而对信赖的人、亲近的人,他从不吝于倾囊相助,哪怕要与一国之君为敌。他对你是真的很用心,所以我才不肯让他来,否则那天局面会更加混乱,他也会因此遭人非议。”
“混乱还不好?我们要的就是天下大乱啊!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介意他招惹非议的好心人。”白凤隐万分不解。
容定尘和容萧寂的关系算不上好,说容定尘为容萧寂的立场考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容定尘出乎意料地在意起容萧寂立场的呢?
容定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凝视白凤隐,意味深长:“你觉得,一个合格的君王该是什么模样?”
白凤隐想了想:“心怀天下苍生,这是好皇帝的基础;有足够聪明的脑子和才华,这是让百姓信服的根源;有勇气和魄力,这是定国安邦不可或缺的条件。除此之外,身为一国之君还要能屈能伸,要有识别贤才的慧眼。”
“这样的人数遍历史也没几个,偏巧我们认识的人中就有这样的人。”
容定尘的话模棱两可,联系之前话题,白凤隐隐约猜到了什么,惊讶得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打算让萧公子当皇帝吧?”
“有何不可?”容定尘反问,“论血统血脉,他足矣;论身份地位,他足矣;论才能德行,他足矣。如果有谁能够承担起一国之君的重任,想来想去,我只能想到他。”
“可是他那性格……会愿意当皇帝就有鬼了。”
容萧寂天生爱玩,性格古怪,让他穿上紫金帝服受天下江山拘束,他能同意吗?
容定尘又一次轻而易举看透她心思,叹道:“这些都是以后讨论的事,现在不用想太多。”
“嗯。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查出你中的蛊毒究竟是什么,之后要根据蛊毒找出解药。”
“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上来了?”容定尘长长叹息,“什么时候你能主动说些有趣的话题?譬如宗主说的再来一次洞房花烛夜什么的……”
白凤隐狂甩白眼:“你们九幽才不是什么江湖组织,而是开青楼的吧?怎么从上到下想的都是这些猥琐事?”
“不想这些猥琐事,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当爹?”
愣了愣,白凤隐想说些什么,眨眨眼后憋了回去。
可她还是感觉该说些什么,再眨眨眼,又憋了回去。
她总觉着这种时候、这种气氛,讨论那些事情有些不太和适宜,刚从帝都逃跑出来的人,怎么能天天想着寻欢享乐呢?
可是……
要说他急着传宗接代的话,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白凤隐还在犹豫时,容定尘已经伺候好自己擦脚、脱衣裳,而后掀开被子猛地把白凤隐从头上盖住。
突然而来的黑暗吓了白凤隐一条,手忙脚乱把被子从头顶撤下去,容定尘那张百看不厌却偶尔会让她想狠狠揍上一拳的俊脸,突兀地出现在咫尺距离内。
他脸上,残留的酒气醉意仍在,长而微挑的丹凤眼眸微微眯起,带着一种朦胧之意。
还有几分痞意。
白凤隐明白他想做什么,深吸口气屏住呼吸,单手轻轻推他胸口:“也不看看眼下什么状况,怎么还有心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只是一味浅笑,暧昧味道被他演绎得理直气壮。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也不等白凤隐回应,容定尘已经开始对她的衣衫进行再次解脱。
想想这一路走来十几天的时间,让一个刚成婚的大男人坐在妻子对面却保持禁欲,也的确把他憋得够呛。
白凤隐无可奈何地表示妥协,随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容定尘闷哼一声,陡然倒吸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少装,我根本就没用力。你到底谁不睡觉?不睡滚出去!”
白凤隐以为容定尘是在吓唬她,本不打算理会。
然而看着容定尘越来越苍白的面色,以及他额头上渐渐渗出的冷汗,她终于意识到,他真的有哪里不对劲了。
第三卷 乱兮·展风华 第280章 情蛊
“定尘,怎么了?是哪里疼还是怎么?”
白凤隐急得满头大汗,容定尘却只是捂着胸口剑眉紧皱,一句话也说不出,两只手因痛苦而紧攥,指甲甚至刺破掌心皮肤,流下蜿蜒血迹。
看他模样,仿佛正在遭受挖心剖腹一般剧痛。
白凤隐生怕他的状况会危及性命,片可不敢耽搁,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出去找舟不渡帮忙。
容定尘的突然状况惊动了裴少卿和舟不渡,二人顶着夜色赶到,围着容定尘一阵忙活。
平明时分,容定尘终于熬不住痛苦,进入昏厥状态。
“体力透支,元气消损,可能要睡上几个时辰。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昏睡时他不会感受到疼痛,免得多受折磨。”舟不渡以银针封住容定尘周身九大穴道,试图让容定尘的疼痛减缓。
即便如此,昏睡中的容定尘仍露出痛苦神色,许久没有消退。
“怎么回事?晚上喝酒时不是还好好的吗?”裴少卿看着昏睡的容定尘,心有余悸道。
舟不渡看向白凤隐:“他回来之后都做了什么?”
“没什么,喝了杯解酒醋,泡了泡脚,除此之外就是与我聊天,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你再仔细回忆,是否有什么可能让他受伤的细节?”
白凤隐用力揉着额角,低道:“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回来之后每一个细节我都回想了无数次,根本找不到任何头绪!”
看着她因担心而微微显露的忐忑烦躁,裴少卿朝舟不渡无声摇摇头,而后轻轻抚过白凤隐背部,柔声安慰:“有你和舟神医在,定尘会没事的。在他醒来之前,你得让自己放松下来,这样下去你可能会比他更让人担心。”
无双手捂住脸胡乱搓了搓,白凤隐几次深呼吸,竭力让自己慌乱的心情平定下来。
舟不渡站在窗边沉思许久,忽然回头:“他发病之前,你们是不是在行房?”
裴少卿倒吸口气,带着几分责怨:“你……这种话你让她怎么回答?好歹是个姑娘家……”
火烧眉毛,白凤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羞耻,满是血丝的双眼看向舟不渡:“没有。他很想,我也答应了,但还没有开始……我始终在担心他体内的蛊毒,根本没有心情。”
若有所思点点头,舟不渡眉头一沉:“那么,或许我知道他的蛊毒是什么了。”
“是什么?能不能解?”裴少卿眼眸一亮,焦急催促,“你不是说凡是毒就都有解药吗?那解药是什么?快告诉我,我派人去找!”
听舟不渡提到行房之事,白凤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面上一阵赤红,转而又化作一片苍白,紧咬下唇握紧拳头。
“舟神医猜测的,是情花之毒吗?”
舟不渡略一点头:“正是。他的症状和情花毒很像,平时完全察觉不出,与正常人别无二样,然而一旦动情,五脏六腑就会想被绞碎一样剧痛,即便是最坚强的勇士也会疼得想要了断。”
裴少卿又问:“这毒要怎么解?在他发作的时候,能不能想些办法麻痹他的感觉?”
“麻痹一个人的感觉并不难,舟神医可以用封锁穴道做到,我也可以用蛊做到。但对定尘而言,威胁最大的并不是那份痛苦,而是……”白凤隐哑哑插嘴,紧握着容定尘的手阵阵颤抖,后半句话在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舟不渡垂下眉眼,又一根银针深入容定尘耳后穴道:“如果真是情花之毒,他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那些散布到五脏六腑的剧毒不仅仅会让他痛苦不堪,还会一点点吞噬他的血肉、骨骼、力量,直到把他的生命吞噬殆尽。到那时,便是大罗金仙转世也回天乏术。”
“别跟我说他有多危险,我只想知道该怎么救他!我没工夫听你废话!”听了太多不好的消息,裴少卿的忍耐突破极限,陡然揪住舟不渡衣襟一阵怒吼。
舟不渡没有反抗,面无表情:“该怎么解毒,你得问这巫族女人,毕竟情花毒就是他们巫族提炼出来的。我能告诉你的是,有这时间揪着我暴跳如雷,你还不如赶紧想办法救人。情花之毒从最初发作到置人于死地,其间不过九次机会!九次情欲催得毒发而无解药,他就死定了。”
白凤隐直直目光看着容定尘,苦涩化作笑容,从她唇角掠过。
舟不渡说的没错,情花毒是巫族最先提炼使用的,也是巫族十二绝蛊之一,炼制不易,解毒更是难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