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承抽出手,在她脸上抹了抹眼泪,“瞧把你急的,还要怎样?笑话我娘子没你好看,没你聪慧,没你眼睛大?”
苏可抬手捶他,又哭又笑,人一时难受非常。
梁瑾承叹口气,“所以说,还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不那么风流,不那么放任,我便能得你的心。等你出宫了,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将你娶进门。可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苏可,一点都不。我短短的命数不能一直照顾你,如果现在你是我的夫人,我一定会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不该拖累你,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守着这空屋子。令航比我更懂你,更珍惜你,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就做鬼回来找他,看他还敢不敢。”
苏可哭得不能自已,她拼命摇头,用手胡乱地抹着眼泪鼻涕。
“不要哭了,往后我帮不上你了,但凭着咱们这情分,我若有事托你,你不会拒绝我吧?”
听梁瑾承这样说,苏可忙放下手,认真地瞧他,目光中带了多少的怨恨,“你不要交代给我什么,我不会听的。你想做什么,你自己好起来自己去做,别托给我,当我是什么?”
梁瑾承弯着嘴角笑,灰败的面容因为说了这许多话,精神愈发萎顿。他握住苏可的手,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不会听,只是真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缓慢地交代,“我家五服外有个父母早亡的孩子,才七岁,很聪明,也很听话。只是小时候受了不少苦,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的。我已经跟族长说过了,将那孩子过继到我名下。但因为家中没有长辈,所以孩子暂时寄养在侯府,由令航帮我看顾。现今你活着,苏可,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我认你做妹妹,这府邸也交给你,往后你既是孩子的教养妈妈,也是他姑姑。在他成人之前,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有几房妾室,你帮我将她们安置了。还有——”
他喘了口气,不知是难言,还是觉得困苦,嘴唇抖了半天才继续说下去,“洛芙的坟,我托人找到了。我死了以后,你找个半仙算算。若是洛芙愿意,将我们配在一起,让她入我梁氏祖坟,和我葬在一起,共享香火供奉。”
“为什么托给我,我没有能力,我什么也做不好。”
“你愿意让我死不瞑目吗?”
苏可看着他稍显激动的眉眼,出声地嚎啕起来,趴在床边哭起来。
梁瑾承抬手抚着她的头发,已然接受了自己大限将至,看着头顶的帐子,眼泪慢慢滑出眼角,“苏可,我的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若有半分愧疚,现在就走,托给你的事也当我从没说过。”
苏可扒着被角,肩膀哭得颤抖,好半晌才艰难地抬起头,眼前模糊成一片,却忍着哽咽,坚定地说:“你放心,所有的事我都会办好的。”
梁瑾承破涕为笑,笑容温柔如水,带着些许缱绻,轻声说:“那叫声哥哥给我听。”
“哥……”
梁瑾承唉了一声,眼泪滑下来,张着口呼了两下,又攒出笑容来,“哥还记得你做的馄饨,给哥做一碗好不好?”
苏可猛烈的点头,撑着床边站起来,哭得像个孩子,“我这就去做,你等着。”
“好,我等着。”
苏可踉跄地转身,回身才发现邵令航和薛钰都侧着身,脸上掩藏不住的动容和哀戚让人心痛。苏可没说话,紧忙地跑出去,拉住门口侍立的一众丫头,问厨房在哪里。
揉面,抻皮,调馅,手打着颤,一个个馄饨包的不伦不类。
锅里水烧开的时候,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影,苏可抬头看去,邵令航猩红着眼睛站在那里,人显得憔悴,嘴唇开合,声音消散在不停翻滚的水声里,但苏可还是听清了。
“瑾承走了。”
纵酒过度,积郁成疾,一时间入不敷出,梁瑾承死的时候,年近三十一岁。
苏可沿着灶台跌坐在地上,她曾想过这动荡的时局下,当身边真的有人踏上黄泉,她会怎样去承受事实。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先走的,竟然是梁瑾承……
☆、87.087 挣不脱逃不掉
“怎么好端端的人,说走就走了。他哪里是这么不堪一击的人。”苏可失神地坐在小厨房冰凉的地面上,哭得嗓子都沙哑了,察觉到邵令航靠近,她几乎是一把抓住他,“一定是有人害他,一定是。他那些宗族里的人不是都惦记着他这点家业么,肯定是他们干的……”
邵令航将苏可揽进怀里,苏可剩下的话呜呜咽咽地消失在他的胸口。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你不要这样疑神疑鬼,瑾承以前的胃就一直不太好。这些年我不在京城,他跟着那帮朋友整日喝个没够,平日瞧着无恙,酒一喝多就开始胃疼。饭食上稍不注意,也是疼个死去活来。这回是我疏忽了,只顾着自己痛饮,把他给忘了。”
“即便这样,才多长日子,他说死就死了?邵令航,是他将我看得太重,还是你将他看得太轻?”苏可的话像刀子,慌不择言,直戳心窝。
她说完也后悔了,这个人情冷暖的世道,人总是下意识地自保。不怪别人就只能怪自己,所以就将责任这么毫不顾忌地甩给别人。
苏可垂下头,觉得自己实在可恶,“我的话重了,你别在意。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不,你说得没错,我将他看得太轻了。”邵令航搂了搂苏可,“看轻他的身体,看轻他对你的感情。知道你还活着,我该来告诉他,也该来看看他。可是我都疏忽了。我和瑾承是起小的兄弟,就算是我出门在外,也时常收到他托人带给我的书信和药材,可是……是我的错。我会着人暗中调查,我若真的有人动过手脚,我一定不会容忍。”
这个时候,谁来担这个责任,谁把过错扛在肩上,其实都已经于事无补。
可总还是想给梁瑾承的死找一个理由,因为他的死实在太让人伤心。不管是过失还是人为,是疏于对他的照顾,还是放任他的行为,总要有个出发点来埋怨一下。
苏可扎在邵令航的怀里不停地流着眼泪,她忽然生出一股大厦将倾的感觉。
现在是梁瑾承,或许不就的以后,就是邵令航,是侯府,是她身边的一个个人。一世太平,或许真的是奢求了?
……
梁瑾承的丧事办得很隆重,有邵令航和薛钰主持,即便是梁氏宗族里的人也都忌惮几分。
苏可被邵令航安置在厢房里,见了梁氏的族长,和梁瑾承提起的那个过继的儿子,梁思栋。
族长已年过古稀,人坐在肩辇上被抬进来。梁思栋跟在一旁,七岁的男孩子,人瘦瘦小小,立在肩辇旁边就像一个下人。
族长上下打量苏可,花白的胡子在手里捋了捋,目光多有不屑,“你就是瑾承说的那个苏可?”
苏可给他福了福,眼睛哭得红肿,撑着眼皮看他,须臾的工夫,苏可挺直了背脊。
“民女苏可,京郊人士,和大哥相识已久。之前在宫中当值,逢宫中裁减遣了出来,后到秦淮待了一段时间,又回京城,现在在宣平侯府……”
“你的事我听瑾承说过。”族长不耐烦地打断苏可的话,“正六品的司言,是吧。”
苏可噎了一下,点了点头。
族长叹了口气,“老朽是起小看着瑾承长大的,既是瑾承临终前的嘱托,老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既认下了你这个妹子,又将思栋托给你……”他复又叹气,“将思栋送到侯府,我就不同意。现在有了你,你就搬来梁府。这个家本来也需要打理,你带着思栋在这里生活,若有旁人来滋事,你大可派人去找我。”
说得这样为难,可也半点余地都没给苏可留。
“我还有些事,暂时不能过来梁府。”苏可让自己表现得真诚,并不是要故意推辞。可是看族长阴晴难辨的脸,她还是不由哽了下喉咙。
族长道:“什么事比得上瑾承的丧事重要?一个侯爷,一个指挥使,吆五喝六的,真当梁氏没有人了不成?瑾承认下你这个妹子,有老朽做主,将你登上族谱。你名正言顺成为梁家的人,一应事宜有你操办。”
登上族谱?苏可诧异地看着族长,眼睛胀胀的,这会儿连太阳穴都突突地疼起来。
族长看出苏可的怀疑,正色道:“这也是瑾承临终前商议好的,你入梁氏族谱,长房长女,为瑾承的妹妹,但你没有继承的权利,所有的在梁府的一切起坐随便,但你离开梁府时一分都带不走。这份家业是思栋的,你懂得?”
可能是正义使然,族长在说了这些后,思虑片刻,不等苏可有所反驳,将实话托出,“瑾承确实给你留了一笔财产,但你要知道,老朽能容你进梁家已经是仁至义尽。这家业是梁家多少年攒下的,老朽不可能让你随便处置。但你留在梁府还要教导思栋,所以只要你身在梁府,其他的事有老朽出面,没人会有微词。但你也必须时刻记着,你本身并不是梁家的血脉。”
苏可的喉咙涩得发不出声,她非常明白,也真心地感受到,梁瑾承为她安排这一切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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