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韩武对视一眼,垂首道:“是。”
……
宫墙深深,司徒皇后的脚步徐徐缓了下来,开口道:“婧儿,杀了人不算什么,你也不必害怕,第一次杀人都是这样。可是,我不杀人,人却想杀我,自然得是他们死我活着,毕竟,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从小到大,巾帼女将军的女儿只是听闻母后的神勇,却并不曾亲历母后的沙场风采,她想象不出,百里婧只能恭顺点头:“母后说的是。”
司徒皇后今日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因此还愿意同百里婧说说话,随口问道:“墨誉与那个丫头如何了?”
百里婧不曾想母后会问起墨誉,一时怔忪,答道:“听说还不错,相敬如宾的。”
司徒皇后听罢,不置可否,没出声。
百里婧心里有疑问便说了出来:“母后……似乎对墨誉的事很关心……”
听见这话,司徒皇后的面色有一瞬的变化,她没笑,也没打算敷衍,而是顺着百里婧的疑问道:“本宫自你小时候起便为你张罗着亲事,那些京官的孩子里头,就数墨誉最为乖巧,与你的年纪也相仿,本宫心心念念想着等你大些了,便将你指给墨誉,不必费那些周折去结交些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可惜,天不遂人愿,本宫这些年的念想全都断了。”
百里婧听罢,怕母后又念起墨问的事,忙挤出一丝笑容来,道:“墨誉年纪还轻,宫里头的三公主、四公主再过几年也到了适婚年纪,母后既然如此赏识墨誉,为他再配位公主便是……”
“就凭她们也配!”司徒皇后冷笑一声,果断否决了百里婧方才的提议,这意思好像是说,除了她的女儿百里婧,别的公主都配不上墨誉似的。明明,都是公主,与墨誉相比,始终君臣有别,如何就配不上了?
百里婧一时间无言以对,司徒皇后似是察觉到方才语气的不妥,叹了口气道:“婧儿,你可知母后的失望?看着那大好的男儿长大,一心想着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到头来却成了别人家的女婿,母后的性子你也知道,从来容不得别人碰我的东西,墨誉日后是断断不可能婚配公主的了,你明白么?”
百里婧点点头,“嗯”了一声。说到底,还是她的错。
当她们母女二人闲逛到御花园时,恰好碰见墨誉从朝晖殿的方向走来,墨誉也瞧见了她们,脚步一顿,却躲不过,只得匆忙上前来拜见。
行过了礼,墨誉的额头全是汗,低着头听候吩咐。
百里婧与他没什么可说的,只听司徒皇后问道:“墨誉,为七殿下讲课,你可有收获?”
墨誉不防司徒皇后会问这些,忙答道:“回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以来,微臣为七殿下授课,也随七殿下听了太傅和多位老师的教导,受益匪浅。”
“哦?你都学了些什么?”司徒皇后问的很仔细。
墨誉不敢撒谎,只得道:“家国天下事,为君为臣之道……墨誉才疏学浅,能跟随七殿下学习治国之道,实在是三生有幸。”
司徒皇后笑了:“原来太傅平日里所授的是这些东西,治国之道,为君为臣……真是盼着七殿下将来能做一位明君啊。”她的话不掺杂喜怒,意味不明,在墨誉以为她要发怒时,司徒皇后忽然话锋一转:“既然是太傅所授,墨誉,你便跟着学吧,陛下器重你,将来若做了首辅之臣,这些功课倒还用得上。”
“墨誉谨遵娘娘旨意!”墨誉俯身而拜。
百里婧站在一旁,插不上话,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母后在对待墨誉时,惯常刻薄不饶人的个性似乎收敛了不少,竟没有因为七弟所学的是为君之道而生气,明明,这该是母后最忌讳的东西。
在墨誉走后,司徒皇后才道:“婧儿,你瞧见了么?现在朝中那些老臣嚣张到何种地步,你父皇还不曾立太子,只是为七皇子选了侍读而已,他们便眼巴巴地凑了过来,教授什么治国之道君臣纲常,如此明目张胆,简直可恶!”
百里婧蹙眉道:“那,不如告诉父皇,让父皇来定夺……”
“不必了!”司徒皇后打断她,锐利的凤目扫了百里婧一眼:“告诉你父皇有何用?今日种种,若非你父皇默许,那些老臣如何敢做?冒冒失失把这些事与你父皇一说,岂不是更显得我们司徒家有所图谋?现在朝中人人都觉得七皇子将来会是皇储,巴结黎家的人数不胜数,婧儿你可知为何韩晔会放弃你而选择黎姬所生的那个丫头么?”
不待百里婧回答,司徒皇后已经说出了口:“他也许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更喜欢权势,如今黎家如日中天,他择了黎家的公主,大好的前途摆在跟前,犯不着为了一个你失了整个天下。当你父皇百年之后,七皇子荣登大宝,依靠裙带关系,他韩家便能权倾朝野,再不用举家流连北疆苦寒之地。只要弃了一个你,如此容易便可做到的事,他为何不做?山盟海誓在权势、地位面前一文不值。”
司徒皇后说完,不曾看向百里婧,而是兴致极好地俯身摘下一朵盛放的红色芍药花,凑到鼻端闻了闻,似乎这些话自她口中说出来已经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情绪起伏的,只等着给她的女儿当头棒喝。
半晌,没听见百里婧出声,司徒皇后回头看去,却意外地发现她的女儿神情平静,也没有要歇斯底里痛不欲生的样子,她便笑了:“这一次,居然没有哭?”
百里婧的眼神毫不回避地直视着自己的母亲:“母后这么一说,我以为我心里该好受些,可是,我却并没有觉得好受。母后,您觉得若要输,是该输给权势,还是该输给爱情?若韩晔因为爱情离开了我,我虽然哭着闹着不甘心着,可过后想来,他起码给了我的爱情以尊重,他这个人还是好的。可如果韩晔因为权势离开了我,哪怕他心里其实还爱我,那么,他不配再得到我的爱情。”
司徒皇后听得入神,笑了:“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不爱你。婧儿,你这样想,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好受些的借口罢了,他都已经离开了你,那个人好还是不好与你何干呢?”
百里婧心里苦涩,觉得母后太残忍,她总是揭开她的伤疤让她自己瞧个清楚,可是这么一来,似乎是岔开了话题,百里婧反应过来,还是小心地开口问道:“母后,既然黎家如此猖狂,我又是女儿身,司徒家的将来该如何是好?”
这一问,让司徒皇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凤目静静注视了百里婧一会儿,又转向面前翻不过的宫墙,半晌才道:“这,就看你父皇的意思了……”
母后的回答十分苍凉无奈,让百里婧产生错觉,似乎这个强势的女将军有着诸多的顾虑和不舍,可是,母后这一生,何曾把命运交托到旁人的手里过?
------题外话------
咳,感谢sky588的长评指导,如果可以按照亲所说的去写,有琴早就那样做了,目前为止,调子定下了,改不了,我其实已经被逼得不知道怎么写才对了。亲们也许只想看女主男主的故事,可对有琴来说,每个人物都是活的,所以,如果受不了可以直接看结局。
人物只出来一半,后面的故事还很长,也许亲们觉得没有必要,或者太拖拉,但我不能舍弃他们,必须这样写,嗯,好与坏,我也只有这点功力了,亲们见谅O(n_n)O~
☆、第141章
林岑之在客栈呆得实在百无聊赖,半上午时晋阳王府来了人,说是请他去府上做客,林岑之虽不大情愿,但顾念着师兄弟的情谊,到底还是没有推辞,便上了轿子去了。
可到了晋阳王府,才发现请他去的并非大师兄韩晔,而是落公主。
定安公主百里落仍旧如初见般温婉而亲和,亲自出门来迎他,林岑之不知她要做什么,进到正厅还是摸不着头脑。侍女们奉了茶,百里落倒也没有绕弯子说些有的没的,而是直入正题道:“三师弟,这次请你来府上,有些唐突了,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三师弟帮帮忙。”
林岑之放下茶盏,礼貌地站起来道:“帮忙不敢当,落公主请直说,若能做得到,林岑之定当尽力。”
百里落面色有些变了,颇哀伤道:“三师弟还是拿我当外人看,上次已说了叫我嫂子便好,我既已嫁给了你大师兄,咱们便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行这些君臣之礼。快些坐下吧。”
“是。”林岑之应承着,不自在地坐了下来。
百里落叹了口气,笑容却仍旧挂在脸上,见林岑之瞧着她,她才开口道:“你大师兄话不多,兴许还不曾告诉你,我已有了身孕,他就快要做爹了。”
林岑之讶异万分,手中的杯盏都没拿稳,大师兄要当爹了?这消息太突然,不知道婧小白听了会是什么反应。这一次,不论是林岑之还是婧小白,都该彻底对大师兄死心了吧?但是反应过来,林岑之还是笑着祝福道:“恭喜大师兄和大嫂。”
百里落却叹气,手放在小腹上,神情颇忧郁道:“有了孩子本该是件好事,可是你大师兄这几天却一点都不开心。”她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林岑之,见林岑之皱起了眉头,似是疑惑,百里落继续道:“你也知道你大师兄素来有什么事都不大愿意说出来,人也显得稳重得很,可我到底是他的枕边人,与他最是亲近,他的心思我也最清楚,这些天他天天夜里睡不好,总做噩梦,说是梦见了鹿台山,梦见你们师兄弟在鹿台山上的快活日子,还说,梦见婧儿妹妹,还有你们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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