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狸偷眼瞧了瞧司徒赫,咬着嘴唇低下头道:“当然好看。”
黎戍有七分醉,没看出黎狸神色有异,只推了司徒赫一把,笑骂道:“好小子!你送的东西都特别香!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好的!”
司徒赫没注意黎家兄妹俩话中有话,只是轻轻一笑,笑容莫名苦涩。糖葫芦是婧小白喜欢的,从前她牙齿还好的时候最爱吃,一根不够,两根又腻了,吃不完便扔给他,酸中带甜的滋味,他这辈子也忘不了。彩塑泥人,也是婧小白喜欢的,他只送了黎狸一个泥人,没有送她一对,采衣总角的岁月,一去不回。
“将军,皇后娘娘让您入宫一趟。”
三人正围着满桌的酒菜说话,亲卫队长周成进来禀报道。
司徒赫蹙眉:“娘娘回宫了?”
“是。”周成答道。
司徒赫眉头深锁,别了黎家兄妹,匆匆随周成走了。
黎狸目送司徒赫的红衣黑发远去,忽地开口问黎戍:“大哥,司徒赫喜欢婧公主,对不对?”
黎戍不疑有它,直言不讳地点头:“是啊,单相思哦。”
黎狸语气黯然:“那婧公主嫁给了别人,他不是很伤心?”
黎戍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眯着小眼睛盯着黎狸道:“小狐狸,别可怜司徒赫,他丫的不值得可怜。司徒赫、婧小白他们这群人就是喜欢折腾,让他们折腾去,你好好地找个喜欢的人嫁了,别学他们,懂么?”
黎狸咬咬下唇,点点头,答得很轻:“哦。”
爱情来的时候,要是我们能正面遇上,我爱你,而你恰好也爱着我,或者我们干脆背道而驰,彻彻底底地躲过彼此,那该有多好。
十五岁生辰的前一夜,不谙世事的小狐狸忽然爱上了那个醉得一塌糊涂紧紧抱她入怀的少年将军,那红衣黑发是她此生躲不过的劫数。即便他不送她泥人糖葫芦,只送她一根茅草,她心里也定是欢喜的。
……
在凤仪池中泡了好几个时辰的药浴,池子里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渐渐变得清澈,墨问也不再呕血,安安静静地靠在百里婧怀里,但他的眉头始终深锁,因内外的伤势痛苦不堪,任何人见了,都不会怀疑他此刻的虚弱是装出来的。
凤仪池内瞧不见外边的日头,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侍女们惧怕刺鼻的药味,都离得远远的。百里婧浑身湿透,被蒸腾的热气烤得快要受不住,却还是没松手,被热水泡久了,手心的皮都起了褶子,一层一层泛着白,让墨问难熬的药浴,对百里婧来说,同样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木莲”来送晚膳,百里婧喂墨问喝了几口粥,她自己也匆匆喝了一点便放下了,问“木莲”道:“孙神医醒了么?请他来瞧瞧墨问有没有好转,温泉泡久了,他怎么受得住?伤口还浸在药水里,我总觉得不妥。”
“木莲”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应道:“孙神医早料到你会如此,方才他已经对我说了,只要再过几个时辰,体内的毒素清了,驸马自然便会醒来,到时候若是还有怀疑再去问他。”
孙神医说的如此有把握,百里婧只得继续等,“木莲”见状,斟酌着开口道:“婧小白,瞧见你这些天担心得紧,我心里也不好受,今日是初一,我便去法华寺求了一块平安符回来,希望能保佑驸马平平安安熬过此劫吧。”
说着,在百里婧感激的目光中,“木莲”将一块东西放在池边,又匆匆扫了一眼闭目不醒的男人便退了出去。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四年之久的师姐妹,百里婧相信木莲待自己的真心,哪怕木莲再不喜欢墨问,却因为怕婧小白难过,所以特地为墨问去寺里求平安,她万料不到木莲会借此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看着那块鲜艳的平安符,百里婧心里一暖,在墨问耳边道:“木莲能接受你了,有一天母后、赫也一定能接受你,只要你好起来,一切都有希望……请你快点好起来吧……”
听罢她的耳畔呢喃,墨问咳了一声,虽然困倦得睁不开眼,神志却有几分清醒,他想用此刻颓然无力的双臂抱紧她,用他沙哑而难听的嗓音亲口对她说,“他们接不接受我没所谓,一切全都无关紧要,我之所以留在此地迟迟不走,宁愿忍受中伤、暗算、杀戮种种是非侵扰,只因想知道有朝一日你会不会接受我……这有朝一日,你又会让我等多久?”
然而,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含糊不清地在心里说着,傻瓜,今夜过后,邀你看一场好戏,不论你喜不喜欢,戏都要开场,不论你接不接受我,此生我都不会放过你……
……
“木莲”出了凤仪池,折身便入了僻静的小屋探望病重的远山,推开门,木桌上的油灯昏暗,只见潮湿的地上歪躺着一个人。
“人带来了么?”“木莲”上前踢了地上那人一脚,那人打了个滚继续躺尸,身上穿的是相国府小厮的服饰,已然昏迷不醒,“木莲”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
话音刚落,暗处飞掠来一道黑影,将一个着绿色罗裙的女子丢在地上,黑影隔着蒙面的黑巾冷冷答道:“时辰算准了再下手,别让主子为难。”
“木莲”睨着黑影颇为不满:“各司其职,做好你自己的事罢!药师塔内我已留下记号,但你务必适可而止……”
黑影不待她说完,便已闪身消失不见。
“木莲”没看地上的小厮丫鬟,径自走到简陋的床前,看着伤得面目全非的远山,轻声道:“依照主子的吩咐,你不能再活了。早日回去吧,这里有我们。”说着,便将一粒药丸投入远山的口中。
再无后顾之忧,“木莲”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拎起地上的绿衣女子,轻盈地朝西厢“浩然斋”掠去,而此刻“浩然斋”的卧室内,墨誉正在喂胖兔子小黑吃食。
------题外话------
剧情确实有点慢,但有琴真的无能为力,故事架构大有点力不从心,果然功力不够啊不够~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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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此时,“浩然斋”内,墨誉正在喂胖兔子小黑吃食——
小黑较之前瘦了些,一直懒洋洋地趴在铁笼子里,对墨誉的殷勤伺候理也不理。墨誉心里头也有几分乱糟糟,从翰林院当值回来便一直呆在房里,不曾出去过。他品性端正,不与墨觉、黎戍等纨绔子弟为伍,入了朝堂也十分洁身自好。然而,从前学堂里的那些同窗经由科举过后各自散去,有往地方上为官的,也有名落孙山准备从头再来的,即便是入了朝堂的同窗也各司其职甚少往来,总之,过去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书生意气都已不复存在。
不过,墨誉此般郁郁不乐,倒不是因为仕途,而是因为近日府中之事,同住西厢,他的念想离得他如此之近,却又因为瓜田李下种种规矩礼教,他连去探望也要找足借口,有时脑中浮现起她哭着的样子,有时耳边又响起她对他种种的恶言恶语,他又担心又害怕,还要避着嫌不能吐露给她听。
心有隐情最是磨人。
“胖兔,你且吃些罢,你若是饿死了,我岂非又要孤身一人?”墨誉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新鲜菜叶伸进笼子里。
胖兔子小黑仍旧不理不睬,个性倒真像极了它的主人,极度任性,想做什么便做了,想说什么便说了。
墨誉叹了口气,这胖兔子本是木莲丢给他的累赘,如今一日见不着它,他反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它不吃饭不喝水他便担心得紧,比木莲那个泼妇还要着急——
想起木莲,墨誉的眉头蹙得更紧,女人的心思变得可真快,明明是她交给他的兔子,让她来瞧瞧却说没功夫,大哥的伤势固然比较重要,可从以往木莲的口中听得出,这只胖兔子简直就是百里婧的性命似的,现在又是怎么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头想得有些痛,胖兔子还是不肯吃东西,水也一滴未动。墨誉着实无可奈何,起身,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宣纸,蘸了墨,要下笔却顿住,偏过头,透过半开的窗口看向“有凤来仪”的方向——听说有神医来替大哥诊治了,婧公主陪着大哥在凤仪池里呆了一整日,他心里头便乱极。两个月前大哥娶妻时,他觉得是婧公主祸害了大哥,牵连起如此多的波折,弄得所有人不得安宁,现在他却想,若是有她这般待自己,别说受伤,就算是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吧?
明知不该,可脑袋、心思全都不由自主,寥寥几笔便在纸上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来,眉目如画,巧笑倩兮,他越画越忘我,手中的笔停不住,一口气将她的身形、衣衫尽皆画出。
墨誉本就是是书画高手,书法之外,作画功夫也不输宫廷画师,待画作成了,最后提笔在画中人身侧写上两行小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墨誉居高临下地看着桌上铺开的画作,伊人独立,鲜衣怒马,神色傲然,容颜绝美……他手中的墨笔都忘了放下,只顾着凝视着画中人,不自觉痴了,唇边绽开柔和的笑意来,却并不似那些登徒子般心存歹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不过是思无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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