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蕊见自己占了床榻,遂问道:“我睡在这里,待会儿你怎么睡?”
月夜微笑,教她不用管,待会儿自己自有方法可以睡。雪蕊遂点头,自睡了。她睡相甚乖,一动不动,宛若婴儿,煞是可怜。
推开窗,朗月之下,巫医云罗正独自站在院落中。
月夜走出来,轻声道:“姑姑之前卜卦,不知吉凶如何?”
巫医云罗面上微澜,淡淡道:“吉凶皆是天数,是存是灭全由天定,原非人力所能扭转。非但我族,即便是夜郎,也难保未有倾灭之日,既然是天定,是吉是凶也都由它去吧!”
月夜听此言,已知多半无幸,皱眉道:“那么您和雪蕊……”
巫医云罗不觉微笑,“当日梦枕草所织之梦界,想必公子还记得清楚!雪蕊注定会是公子的人,明日便教她和公子一同离去可好?”
月夜面上一红,原本他来到此地,一半是为了父亲当年与巫医云罗之约,另一半则是为了梦境里的那个女孩,可此时的雪蕊尚如此稚弱,浑不似梦里那个千娇百媚,娇蛮任性的美丽少女,倒教他有些始料未及,喃喃道:“能带走雪蕊自然是极好,可姑姑不愿同我一起走么?”
巫医云罗摇头道:“我自出生之日起,便未离开过这片土地,况又身兼祭祀之职,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公子心里明白,也无须多言,更无须伤怀。”说罢抬头望向天宇,“长河万里,便是星辰也有轮回轨迹,更何况是人!究竟有什么才能够真正永存呢?”
第二天一大早被一阵钟鼓乐声惊醒,雪蕊早已不在房中,她清晨醒时离去,他原也知晓。
打开门,只见茅屋外的一条小路上洒满了鲜花,一直通向密林深处的幽谷之中。
那花瓣上兀自带着露水,恍似刚采摘下来不久。
月夜沿着□□一直走过去,晨雾迷茫的幽谷,穿着鲜艳舞衣在跳舞的雪山部落少女,打鼓的麻衣少年。
月夜穿过人群,看着礼台上的巫医云罗,她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在一旁空席上坐下。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一身猎人装扮,背着弓箭的俊秀少年,那少年的眼神甚是清澈,看着他的时候却似带着几分敌意,月夜颇觉不解。
甫一落座,乐声已止,跳舞的雪山部落少女也慢慢退下去,深林中又出现几名少女,将鲜花撒了满道,簇拥着一个一身红装的娇艳少女款款而来。
那少女肤白如雪,眸清似水,黛眉似烟柳般柔婉,嘴唇又似花朵般嫣红,玉簪束发,明珠垂耳,赫然竟是雪蕊!
旭日东升,灼灼红光染红了半边天幕。
有少女上前端了两碗雪水侍立在侧,雪蕊便跪在月夜面前,将其中一碗恭恭敬敬递给他,秋水似的眼眸怯怯扫了他一眼。
月夜心下生怜,忙接过雪水一口饮下。雪蕊便起身,又将另一碗雪水送于那猎人装扮的少年。
猎人少年饮下之后便站起来,走到礼台前,月夜不明其意,便也照做。
巫医云罗微一颔首,解释道:“此处乃是忘忧谷,我部落每一个年满十四岁的少女都可以在此成婚,今日乃是雪蕊的婚礼。照我部落习俗,你们两个谁能先入雪谷打一头猎物回来,谁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
月夜大吃一惊,他虽对雪蕊怀着奇特的情愫,却不曾想过要这么快娶她,更不曾想竟马上有了竞争对手!
娶还是不娶,似乎并不由他考虑太多。
临行前猎人少年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骑马去往雪谷之中。
巫医云罗瞧出他神色间的犹疑,命人牵了他的白马来,缓缓道:“前面的这条路便是通往你来时的雪谷,所以公子即可以选择带一头猎物回来,也可以选择一去不回!”
月夜心头一震,喃喃道:“姑姑,我……”
巫医云罗目光陡然变的凌厉,“公子与雪蕊之间虽有一段千年之缘,可这段情缘对公子而言,只怕并非幸事!公子可能会一生为她所累,甚至因她而死——所以,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没有人会怪你,只看你是否舍得下她!”
会因她而死么?
月夜登时心乱如麻,抬眸望向远处坐着的雪蕊,见她也正瞧着自己,单纯稚弱的脸上写满了疑问,隐隐还有一丝担忧。
虽已过了千年,那种不舍与眷恋依旧似把利剑一般,直刺入心脏。
月夜只觉心头一痛,连头也开始晕眩。
骏马踟蹰,雪谷之中白色的湖泊、红色的花海、翠绿的树丛在眼前不停的打转,他几乎已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在她不舍的目光中策马离去,也不知已走了多久,走了多远。
直到眼前一匹骏马呼啸而过,马上之人身前还放着一只刚打回来的野鹿,他看了月夜一眼,鼻腔中似有若无发出一丝冷哼,扬鞭绝尘而去。
果然是一个出色的少年,他也很喜欢雪蕊的吧!
月夜抬手抚摸着白马的脖颈,片刻缓缓道:“乖马儿,就看你的了——”
☆、绿湖宫
萧萧风声裹着杨絮漫天飞舞,无名在军营外守了两天两夜,终于瞧见月夜骑着一匹白马自野竹林下正自赶回。
回到营中,无名忧心忡忡,忍不住问起了他这两日的行程,他只道是在山野间迷了路,见自己帐中似有些乱,不由面露疑惑。
无名这才道:“前日绿湖公主,也就是冉玉将军来寻公子,在帐中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公子回来,她去时,神色似不大好!”
月夜心间一震,喃喃道:“她来过?”
之前因绿湖公主盛怒,没人敢整理被她弄乱的大帐,眼下月夜已经回来,也已看过,无名便上前替他整理,月夜却蓦然一惊,摆手道:“你下去吧,我自己收拾!”
他的手放在凌乱的书册上,心思却比眼前的书案还要狼藉。
绿湖公主是谁,他如何不知?冉玉是谁,他又如何会不认得?
可这个美丽娇媚的公主,往往瞬间就能变成杀人如麻的嗜血魔头。有时,连他也不分清楚,她究竟是仙女还是魔鬼。
只是夜郎国人人都说,绿湖公主在月夜公子面前永远都是仙女。
月夜禁不住叹息一声,将书案稍收拾一下便坐在椅上,以手抚额,神思渐飘渐远,依稀间似想起十多年前在王宫里遇见绿湖公主时所发生的事。
绿湖宫外,杨烟阁,漫天杨絮作雪飞。
十二岁的月夜正背倚着廊柱观书,稍时,忽听得一阵喧嚣之声自假山石后传出来,且越来越近。受到打扰的将军府贵公子禁不住抬起头,皱了皱眉,听声音便知来人乃是绿湖公主并她的几名骑奴。
这绿湖公主乃是大王最宠爱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却不知为何性子却甚是暴虐,几乎与其父如出一辙,且甚为好武,终日与一些将门出身的子弟在一处习武,说来也怪,那些男孩竟无一人是她敌手,以至于个个唯其命是从,后又被她当作骑奴,烦闷时便骑在他们身上在王宫四处闲逛。
而月夜虽也是将门出身,却喜文多于武,年纪又长了几岁,便不常与他们在一处,此刻见了他们来,也不欲多理,合上书册转身而去。
绿湖公主正骑在一个八岁的男孩身上,见他如此,怒喊道:“月夜你站住,见本公主来了你怎可调头就走,还不上前给我行礼?”
月夜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属下参见公主!这地方公主喜欢,就留下来玩儿吧,属下先行告退。”
绿湖公主横眉竖目,“本公主话还没有说完,你怎么敢走?”
月夜无奈道:“敢问公主有何吩咐?”
绿湖公主冷笑,“你不肯跟本公主在一起习武也就罢了,只是本公主要你跟他们一样趴在地上给我当骑奴,你们几个去把他抓过来!”
对方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月夜武功根基已筑,倒也不惧,加之心思灵敏,斗了几回合,便飞身跃上一座假山,居高临下,众人只得一个个车轮战上前,被他干脆利落收拾掉。
绿湖公主见状大怒,喝道:“你敢动手打本公主的骑奴,本公主要你好看!”语毕手持一把短匕飞身而上。
月夜见她手持利刃,且招招要命,就算有心相让也不能,不得已大打出手。绿湖公主纵然凶蛮,又怎是他的对手,只过了十几回合便从假山上跌下来,后脑磕在地上,许久动弹不得。
众骑奴面如土色,喝着月夜失手打死了公主,纷纷四下奔逃而去。
月夜心下吃惊,半蹲在绿湖公主身侧,见她一双水杏似的眼兀自睁着,遂问道:“你怎么样?”
绿湖公主将眼珠转向他,摇了摇头,“疼——”
月夜见她没死,心里登时不那么害怕,将她抱起来道:“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你的头没有流血,不会有事的!”
此刻这暴虐蛮横的绿湖公主竟然十分听话的点点头,任他抱着,穿越大半个王宫,去了太医院。
那次的事故非小,好在绿湖公主并不曾受什么严重的伤,在床上躺了两日又开始活蹦乱跳。她对待那些骑奴虽然依旧凶狠,可每次看到月夜总是绽出笑容,连性子也收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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