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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之雪华前传 (卢克勤)


  雪华想了想,会意道:“余下的时日,倒也足够布局。”
  海澜因道:“三妹,你还是不改初衷么?”
  她点点头,“如今更不会改了。”
  “那接下来,”海澜的声音渐渐低下来,最后变成了耳语。
  她一面听,一面点头,眼中光华渐盛。
  ……
  也不知为甚,这几日跟着周夫子学德言容功,非但不觉乏味,反而劲头十足。
  孙嬷嬷一反常态的亲近与关切,让她陡生防范之心。
  这一晚,如常洗浴之后,紫烟与青荷为她换上了粉红色的杭绸中衣,衬得她娇艳更胜平时。
  见时辰尚早,便欲看会书,遂往红木窗楹踏脚书桌后坐定。
  青荷早已眼明手快地点燃红木座屏式桌灯,又拿来一件缎织掐花披肩替她系上,方退出去了。
  孙嬷嬷亲自泡了一盏茶,放在桌上,“三小姐上了整日的学,记得早点歇息,仔细眼疼。”
  雪华不欲多言,只点点头,便拿过搁在桌上的《黄石公三略》。
  孙嬷嬷一旁笑道:“小姐能断文识字委实厉害,哪像奴婢一辈子都只能做个睁眼的瞎子,”不免好奇道:“小姐读的这是甚书啊?”
  雪华未及搭话,郑嬷嬷已然走了进来,觑着她笑道:“小姐看的不过是《女训》,嬷嬷不如您早些下去歇歇吧,这里交给奴婢可好?”
  孙嬷嬷忙借坡下驴,“你可得多上点心,记着让小姐早些歇着,别亏了眼睛。”
  “奴婢记下了,”说着亲自送了孙嬷嬷出去,又轻轻掩上了门。
  雪华回头冲她一笑,“你做得甚好。”
  郑嬷嬷沉了脸,“也不知她想做甚?前几日便偷偷问过紫烟,亏得那丫头还算警醒,只说学些德言容工一类,奴婢后来也刻意嘱咐过她与青荷,需谨言慎行。”
  “她想做甚不打紧,只是我们得小心些,日后除《女诫》、《女训》一类外,其余书籍及账册统统锁在暗格里。”
  “诺,奴婢记下了,小姐您看书罢,”见雪华点头应允,方悄无声息退到外间。
  日子似乎很平静,静得像一汪没有风拂过的湖。
  雪华每日皆排得满满的,满得来不及想其余的事,甚至,连那样邋遢,让人气恼不已的事,也索性置之脑后。
  毕竟,她得为那一日作好万全的准备。
  严府那边并无任何消息传来,只有远在青州的海澜不时遣人,将消息暗中传递给她。
  “与牛府订亲一事,祖母与父亲口风甚紧,便是连已获掌家之权的姨娘晓纹亦不曾知晓。”
  “牛家那边承诺,一旦三妹嫁过去,便助父亲登上兵部尚书之位。”
  “两府结亲的消息,如今尚未放出去。”
  每每看完这些小纸条,总是随即烧掉,不留任何痕迹。
  ……
  立冬那日,丰城最繁华的十里长街。
  人们争先恐后,你推我搡地往前挤,锣鼓声声,震耳欲聋,只见一个膀圆腰粗的大汉站在圈子中央,冲众人作了一揖,朗声而道:“多谢各位捧场,我等路过宝地,盘缠用尽,只得在此表演杂耍,各位大叔大婶,兄弟姐妹们,还望赏口饭吃……”
  一个梳着一条乌油油大辫子的红衣小姑娘,眉目极清秀,手里挎着一只精巧的竹篮,绕场一周,没一会儿,篮子里便装了个半满。
  那红衣小姑娘将钱篓子交给一个精瘦的老者,然后到场中表演了一段口技。
  众人忙侧耳倾听,先是一只羊孱弱的咩咩声,然后是母羊有气无力的声音,接着是公羊短促有力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欢快,再后来,是整个羊群的应和之声,端的是此起彼伏……
  围观的人群中,爆出阵阵叫好声。
  这时,一个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俊俏后生走到她身边,向着众人道:“在下与小妹为大家唱一段《十五贯》,希望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喧嚣的人群忽然就静了下来,华丽委婉的昆派唱腔,一举手一投足韵味十足,便是寻常的戏班子亦有所不及,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突然,一个油头粉面的紫衣男子挤到场子中央,噼噼啪啪拍起了巴掌,他身边几个喽罗模样的人也跟着响应。
  众皆怒目而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滚一边去,别妨碍大爷我听戏……”
  那油头粉面者气急,嚷嚷道:“哪个王八羔子在外头乱嚼舌根?”
  几个喽罗叉着腰在一旁助威:“有种的就站出来遛遛。”
  场中一时默默,那油头粉面者愈发得了意,上前拉住那小姑娘的手细细摩挲,一面笑道:“你这个雏儿,口技,唱曲,皆一等一,这样的本事何苦出来卖艺,不如跟着小爷我好了,”说着接过一个喽罗递过来的银票,便欲塞到她怀里。
  那红衣小姑娘煞是机灵,轻轻巧巧挣脱了他,顺手将银票夺过来交给了那老者,那老者见是张五十两的银票,忙使了个眼色,那膀圆腰粗的大汉忙招呼手下人将锣鼓等道具收进行囊。
  那油头粉面者见状,会错了意,又追上一步,轻佻地拧了一把那俊俏后生的脸,“好俊的小郎君,一起跟了我吧,我不会亏待的。”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你就从了吧,他爹可是吏部尚书牛顺江……”
  另一人奇道:“莫非他就是牛家那个不成器的嫡出大少爷,叫甚牛其山的,吃喝嫖赌样样来,还包养娈童的那个?”
  有人大声道:“可不就是,听说其妻汪氏规劝无方以致含恨吞金……”
  “我呸。”
  “不要脸的东西。”
  “不男不女的。”
  “谁在哪儿胡说,有本事出来对质。”
  “哼,出来对质,只怕出来就是一顿好打。”
  “是啊,听说他老丈人就因想去告御状,而被他打折了腿,至今还起不了床……”
  几个喽罗冲进人群,想找出那出言不逊者,却徒劳无功。
  “想败坏本小爷的名声,做梦,”牛其山从怀里掏出一只铁哨,呜呜吹了起来,哨音尖且利。
  只听人群中有人大叫道:“快跑啊,这牛家要出动隐卫了,跑慢了可就没命了。”
  “逃命要紧。”
  只一会儿工夫,原本水泄不通的人墙早已散去,杂耍的那一帮人不知何时溜了出去,忽地,一辆带着牛家标志的马车绝尘而去。
  “谁敢抢我牛府的马车?识相的快给我停下来,”牛其山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看着凭空出现的两个隐卫,一脸怒气,“还不快去把马车给小爷夺回来……”
  两个隐卫点点头,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牛其山忽地发现对面拐角处,有个窈窕的影子一闪便不见了,惊鸿一瞥,惟那只袖子,葱绿色暗绣粉芍药的云袖,在眼前挥之不去……

  ☆、第56章 因与果


那只葱绿色暗绣粉芍药的云袖,恍若一片羽毛,轻轻地撩拨着,他从来不肯,也不曾安分的心。
没任何征兆,眼睛突然直了,慌不择路冲向对面,险些跌了一跤,摇摇晃晃才站稳,又往前而去,几个喽罗忙拔腿跟上。
拐角处有一排纹路不再光洁的松木板房,共十五间,乍一看几乎一模一样,几个喽罗不由傻了眼,面面相觑。
牛其山可不信这个邪,皱着眉一间一间看过去,看到第十间房时,往身后努努嘴,一个喽罗会意上前,扣响了门。
牛其山一手抚摸着印在门上香艳的红唇,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甚。
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头,淡施脂粉的脸上,一双不甚规矩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着,顾盼间有种别样的风情,精心描摹的含烟眉微微上挑,半是拒绝,半是邀请,纤浓合度的身材——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那葱绿色暗绣粉芍药裙衫领口处的几粒纽扣半敞着,隐约可见肌肤莹莹似雪。
牛其山只觉喉结处一阵躁动,舌头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他使劲咽了咽口水,诞着脸道:“小,小心肝,可,可找着你了。”
那女子斜他一眼,如丝的媚眼儿,含着些微的嘲弄与得意,嘴角漾起一抹风骚入骨的笑,一面作势欲去关门。
他急了,便用膝盖顶着门框,那女人伸出春葱似的手指,轻抚他的面颊,看着他渐渐潮红的脸嗔道:“好你个冤家,带这么多的人来,难不成要打劫么?”
他会意,忙转头吩咐道:“去,两个时辰后再来这儿接小爷。”
看那几个喽罗走远了,那女子这才将他迎了进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将喽罗渐行渐远的嘻笑之声彻底的隔绝在外。
松木板房只有一扇窗,开得极高,也极小。有疏漏的天光从那儿流泻进来,寡淡而疏离,小屋像是湮没在黯淡之中,没半点明朗的气息。
牛其山闭了会眼,这才勉强适应,一手搂着那年轻女人的纤纤细腰,一面蹒跚着奔床榻而去。
好容易捱到床沿,一把将怀中人儿推倒,又笨拙地想解开她的棉袍,却手忙脚乱。
那女人兀自从床上坐起,一面吃吃笑道:“此等妙事,若是草草,岂非少了许多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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