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记酒家晌午按时送来了宴席,庄子上上下下的人皆心承感激,对这背后的小东家也格外礼遇,更是悉心点拨,自然,在见识了雪华的精明与才干之后,亦更加尽心。
那茶庄的掌柜虽年近六旬,倒也不敢托大,雪华自然愈加敬他几分,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二跑前跑后,待客十分的殷勤周到,礼数亦周全,踏实做事而非来巴结自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小二皮薄忙低下了头,雪华见他眉目清秀,行事还算妥帖,不禁多问了几句:“你叫甚,多大年纪?”
“周思远,十五了。”
“可识得字?”
小二点点头。
“为何不去考取功名?”
“回小姐,小的识字不为考取功名,而是为了打理铺子……”
“那你会珠算、记账么?”
“珠算倒是会,记账么,正跟着掌柜的学呢。”
雪华便请了老掌柜的到里间说话,只唤了李嬷嬷进来,雪华方道:“掌柜的,你尽管在这儿干,干不动时再提出来,从这月起,你每月的月俸增加二两,不过还得请你好好教引周思远,务必使他挑得起担子才好。”
见李嬷嬷在一旁点着头,又道:“不过别在其他人面前走漏了风声。”
老掌柜笑道:“小姐虽小,倒是极有眼力,周思远勤谨,脑筋活,人又老实,如此安排甚好,老夫多谢小姐了。”
自在居。
海澜身着冰蓝色暗花细丝褶缎裙,外罩撒花烟罗衫,绾了一个单螺髻,单插着一支梅花玉钗,耳上戴着一对白玉耳坠,素静而不失清雅。亲热地挽着长者,不,应该说其外公江辰风的胳膊,朝楼上而去。
月言殷勤地迎了上来,身着淡黄色长袍的他,头发用竹簪束起,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脸上的笑,犹如冰雪初融,清逸出尘。
他看见海澜的那一瞬微怔了一下,旋即醒悟此乃长者口中所称的外孙女,心下愈发欢喜,暗道:昨儿连绿牡丹亦不顾地追了出去,却阴差阳错结识了长者,不想今儿又峰回路转,脸上一喜,忙招呼道:“蓝姑娘,你也在啊。”
江辰风疑惑地看向他,他忙补了句:“昨儿诗会上,月言听小姐身边的嬷嬷称她为蓝姑娘。”
江辰风点点头,“原来如此,”旋即又问:“你们认识?”
“他是三妹新请的琴师。”
才进雅间,手脚利落的小二已端来一壶茶,及几碟糕点,又忙着为三人注满茶水,这才笑着告退了。
“丫头,你尝尝看这是什么茶?”
海澜只觑了一眼,便笑,“可是六安瓜片?”
江辰风但笑不语,显然很满意她的回答。
月言抿了一口,“此茶浓而不苦,香而不涩。”
这样名贵的茶,自己在丰城亦少有品尝,这蓝姑娘闻着茶香便能说出此茶之名,不知她到底是何身份?
一面又笑道:“我倒觉得,此茶配着这些糕点甚好,正好祛除其甜腻。”
江辰风点点头,喝了一口茶,“丫头,月言棋艺高超,你们不如对奕一局,如何?”
月言微微有些意外,旋即笑道:“月言自然乐意,只不知蓝姑娘是否给这个面子?”
海澜倒是面不改色,淡淡道:“既如此,那我便献丑了。”
江辰风暗自得意,若非自己这般作势,只恐这丫头会百般推却,还言身在大族,必低调行事,不宜过于显山露水云云,遂朝门外唤道:“来人。”
小二应声而入,笑问他:“客官有何吩咐?”
“我等欲对弈。”
“客官稍等,”小二先拾掇了下桌子,又忙不迭退了出去,少顷匆匆赶了来,将怀中的楠木棋盘与两个盒子摆在桌上,才笑着告退,将包间门轻轻带上了。
江辰风笑道:“猜先。”
海澜起身坐于月言对面,又抓起几粒黑子握于手中,月言开口道:“双。”
雪兰摊开手,赫然两枚黑子,自然是月言执黑先行。
江辰风默默观战,但见月言精心布局,每一个落子皆围绕总体而架构,给人行军布阵,大气恢弘之感,海澜的棋风灵动、飘逸,看似漫无目标,实则刁钻,令人难以招架。
江辰风不禁暗叹:澜儿这丫头棋艺精进如斯,倒出乎自己意料,莫说月言,便是自己亦难以招架,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却不料,一局终了,竟是平局,不由看着海澜出神。
“蓝姑娘棋艺不凡,月言佩服之至。”月言望着棋盘,心中兀自惊疑不定,这蓝姑娘的棋艺不在自己之下,其灵活多变的棋风,几度将自己逼入绝境,若不是自己一向研习兵法,又怎能想到妙招而绝处缝生?蓝姑娘若是精通兵法,自己绝非对手……
迎着外公探究的目光,海澜心中不由一惊,还有些惶然,面上却丝毫未露,“公子言重,我不过侥幸而已,”心下暗暗责怪自己,本该下得平平无奇,不引人注目才是,为何一改平素做派,咄咄逼人?这也就罢了,可为何于关键之处不但屡屡退却,还有意无意提点一番?
……
☆、第46章 竹海小筑
海澜虽面色如常,可精于世事的江辰风又岂看不出来,暗忖:这丫头,竟然在下指导棋,不知该说她狂妄,还是说她沉稳?
她的棋虽说是自己亲手所授,但不到五年便青出于蓝,自学棋后,便一改心高气傲的性子,从此不露圭角,敛尽锋芒,不过内心之狂妄却更胜从前,只是愈加不露痕迹而已。
她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隐忍而懂事,令人欣慰更心疼。自己是过来人,也看出月言这小子对她挺上心,若是能将这丫头交给月言,自己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可这丫头的心思,连自己也捉摸不透,也不知她在想甚,今儿这棋下得着实蹊跷,与她素来的为人处事可大相径庭啊,难不成,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对月言有了莫名的情愫?
这样想着又有些开怀,眼里也有了一丝隐隐的笑意。
“蓝姑娘,再下一局可好?”月言小心翼翼地问道。
海澜以手扶额,“小女刚下了一局,有些疲惫,还望见谅。”
月言见状,忙道:“无妨,是在下考虑不周。”
只听包间门响了三下,不急不缓,海澜忙道:“请进。”
进来的却是久违露面的邹青,冲着江辰风和海澜点点头,却不说话,江辰风转头望着月言,“小友,今儿有些不巧,我同这丫头还有些急事要办,只得先走一步,我们改日再聚如何?”
月言自是有些失望,却笑道:“如此,月言恭送三位。”说着,将三人送至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见邹青只是个驾车的,这才悄悄吁了一口气。
马车驶出好远,海澜透过车帘一角,看见正冲马车不停挥手的月言,心底莫名的暖。
车稳而快,行至南郊的一片浩瀚的竹林之中,方慢了下来。
海澜索性拉开两层车帘,恣意打量这周遭的景色,但见方圆百里,并无村落,只有这竹海中央,有一处占地百亩,坞堡似的庄子,这坞堡周遭的墙体十分坚固,乃是用粘土将卵石凝固而成,看着很有几分乡野拙趣。
疑惑地看向江辰风,对方点点头,她这才确信这里也是江家的一处产业。
眼看就要到门口了,邹青却并未下车,只是张嘴吹了三声口哨,门忽然就开了,马车的门帘亦开了。
一个面相有些凶恶的络腮胡大汉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将江辰风一把抱了下去,正欲返身,只听邹青一声断喝:“赤奴不得无理,小姐岂是你一个大男人能亵渎的?”
见江辰风返身牵着海澜的手,赤奴不满地瞪大一双牛鼓眼,双手比比划划,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甚。
邹青拍拍他的手臂,“赤奴,那是老爷和他的外孙女,”他这才罢手,冲着祖孙俩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抱了抱拳。
海澜暗道:这大汉虽野蛮,倒也识得些礼数,只是看上去有些呆傻,不知邹青为何会找这样的人回来。
邹青忽然大声道:“赤奴,你可得记牢了,这两位可都是你的主子啊,切不可跟他们作对。”
赤奴忙跪了下来,一个劲地磕头,江辰风摆摆手,“起来罢,先回去养足精神,待会儿叫你,”他果真站了起来,乖乖地回去睡觉了。
邹青带着二人看了护卫下榻之处,海澜数了下足有二十八间房,除了赤奴那一间未过目外,其余每间陈设清简素雅,十分齐全,最令她吃惊的是那些柏木雕花床居然分上下两层,估计是为以后人员增多而留的后手。
接着,又带他们看了主人带书房的居室,竟然还有她的,江辰风看着她笑,“还满意罢?可花了邹青不少工夫呢。”
海澜笑着冲邹青点点头,“有劳了。”
邹青摆摆手,又压低了声音,“前一阵属下去青州收账,途中见十多个黑衣蒙面人正围攻他,嘴里嚷嚷着要他将甚《无忧秘笈》交出来。
他头上有个铜钱大的窟窿,不断地淌着血,却抵死不从,以掌力将一本发黄的书化为碎片,方直挺挺地躺下,那些蒙面人见他已无鼻息,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还说不知回去如何跟主子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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