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至于皇上……皇后面色微沉,想起她父亲信中所言,看来皇上是要打定主意让苏贵妃家跟他们家势不两立了。如此这般,贵妃真的生下儿子,如若真如皇上所言,这个孩子可就太荣耀了……
在贵妃的光芒下,钱才人这一胎就跟个笑话一样。皇后也有几分焦虑,心里不是不着急的,可是现在皇上全副心神都在贵妃那里,这后宫轻易都不踏足,即便是来后宫也只去贵妃那里。如此捧着、护着、宠着果然是皇上心头最紧要的人。
方才的好心情,好像一下子就没了,皇后看着童姑姑说道:“贵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的话,说来也奇怪,这次贵妃格外的沉得住气,没有丝毫的动作。”童姑姑比皇后还着急,恨不能一时三刻贵妃这一胎就出问题才好。若真让贵妃产下皇子,这后宫里哪里还有旁人立脚之地,就连她们娘娘只怕都要退一射之地。
“贵妃素来心机颇深,人又稳得住,既是这样你们更要稳住才是。”皇后看着童姑姑厉声说道,“以后见到贵妃的人不可与之起冲突,这宫里也不是贵妃一手遮天,盯着她肚子的人不少,本宫可不愿意替人背黑锅。”
“是。”童姑姑心神一凛忙应了下来。
“那熙嫔那边?”
皇后靠在软枕上,想了想才说道:“谢恩就不用了,天寒地冻的让她好好歇着就是。你转告她,皇上那边可别撂下了,该争的就要争起来。这宫里的脸面纵有本宫护着,也得靠她自己几分。”
“是。”童姑姑轻声应下,看着皇后并无别的吩咐,这才弯腰退了出来。
殿门外寒风凛冽,刮在人的脸上如刀子一般,可是童姑姑仰头看着挂在天上有些灰蒙蒙的太阳,手心里却沁上一层汗来。
娘娘推着熙嫔去争宠,梅妃跟玉贵嫔早有不满,现在丝毫不提及二人,只怕是知道了她们背后使的手段。娘娘说凤寰宫不出手,贤妃、梅妃只怕也坐不住,她们一向与贵妃不睦,以前多有娘娘护着,这以后谁知道呢?唯一担心的是,她们做事别牵连了娘娘才好。
颐和轩里姒锦听了童姑姑的话,郑重的表达了对皇后的感恩之情,眼眶微润看着童姑姑说道:“娘娘待嫔妾恩深如山,嫔妾无以为报,还请童姑姑转告娘娘,嫔妾必定不负娘娘所托。”
童姑姑满意的笑了,“当初熙嫔主子一入宫娘娘就十分喜爱,这才一力主张将主子留入宫中。如今看来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娘娘知道必然十分高兴。”
“嫔妾能得娘娘青眼,心中十分感恩,日后必当图报。”
送走了童姑姑,姒锦坐在大榻上看着桌子上的赏赐,只觉得万分的刺眼。皇帝跟皇后较劲,她夹在其中当真是万分为难。皇上想的倒是好,可是却忘记了在这后宫里,她到底还是要看皇后的脸色,若是她真的依照皇帝的意思做了,这日子可还怎么做?
现在她没依着皇帝的心思去做,只怕他这会儿正恼怒自己呢。皇后推着她争宠,那她怎么才能让萧祁灭火呢?
思来想去,姒锦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主意来,不由得十分惆怅。前狼后虎,群敌环视,她该怎么办呢?
***
管长安袖着手快步而来,肩头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冷风拂面似乎浸到骨头里去。
“师父,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和时意连忙将管长安迎进值房,拿过旁边架子上的干帕子就给他打落身上的雪,又赶紧的递过自己的暖手用的铁质小暖手炉。
管长安手心里暖和了,这才觉得舒服了几分,坐在椅子上,和时意就赶紧给他换鞋。瞧着鞋子都湿透了,这是在雪地里走的时间长了,“师父,要不我给您打盆水烫烫脚吧?”
“知道你小子孝顺,我这还要当差了,别麻烦了。”管长安只让和时意给他换了干净的鞋袜,让他去洗了手,这才说道:“给皇上当差,这点苦都受不了,也配说自己在御前伺候,哪有那么娇贵的。”
“是,师父教训的是。”和时意笑米米的应道,别人看着他们在御前伺候风光,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是时时刻刻的不敢懈怠,累心不说,有的时候更累人。昨儿个他师父往宫外宣旨就跑了五六趟,回来后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就这也不能喊苦,多少人盯着这差事呢。你敢喊苦,立时就有人想要顶了你去。
给师父奉了盏热茶过来,低声说道:“一大早凤寰宫跟长乐宫那边都来人了,师父,这可怎么办?”
管长安丝毫也不着急,喝了口茶,这才开口,“他们可说什么了?”
“倒是没说难听的话,不过长乐宫那边茅东林可有些神色不善。”不过就是皇上最近待长乐宫好些,这狗奴才就得意起来,他虽然资历不深,可是到底是御前伺候的,使脸子给谁看呢?
管长安就看了和时意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凡打听消息的一概不知,御前的消息你敢吐出一言半字,不用皇上,我就办了你。”
“我哪儿敢啊,有师父的教诲,我便是死了也不敢多嘴。”
管长安点点头,“把住这一条,你不开口,他们还能打你不成?”
这倒是。
和时意笑着给管长安捏肩捶背,又连忙说道:“多谢师父提醒,我这不是心里没有主张,还是得师父给个定心石。”
到底是经的事少,有些把持不住。管长安待这个徒弟不能说有十成十的真心,却也有三四分了,在这深宫里,能这样和时意算是有运气。说起来做太监的都是断了子孙缘的人,以后也是盼着能有个人摔盆送老,收了和时意做徒弟,也是看重他心性还算是厚道。这些年处下来,倒也是真的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提点了。
“他们来打听什么事儿?”管长安休息这一会儿就起身准备往外走,身上总算是暖和过来了。
“长乐宫那边问的是灾银的事儿,没直接问,只是问谢阁老最近可频繁受召见。凤寰宫那边打听的是迁丁的事情,这个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当真是一问三不知。”
管长安听到这话不由一笑,“呵呵”两声,半眯着眸朝着崇明殿的大殿去了。和时意看着师父的背影,想着方才师父的笑声,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管他呢,反正自己没挨训,就代表这差事当得不错。
管长安摄手摄脚的进了大殿,抬头一看皇上正皱着眉头批折子,他小步走过去立在一旁,也不敢出声打扰,心里却想着该怎么回这趟差事。
萧祁审视一眼折子看到没什么疏漏之后,这才将笔搁下,墨迹干了之后合上折子,这才看着管长安问道:“事情如何?”
“回皇上的话,谢阁老跟李阁老皆感恩圣德,沐浴圣恩,言必尽忠陛下,不敢懈怠。”管长安垂着头,不敢直视圣颜,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良久,才听到皇上一声冷笑传来,管长安心里就知道不好,越发的不敢多言了。谢阁老主持赈灾银贪墨一案,然而送上来的结果却是令皇帝大怒,灾银一事贵妃家涉及甚深,原本谢阁老是搜集证据狠狠弹劾曹国公府一本,谁知道贵妃有孕之后,谢阁老多有顾忌,如今送到御前的不过是些小虾米,如何不怒?李阁老就迁丁一事从中调度协商,奈何熙嫔娘家是被曲洲苏驱逐出来的一枝,就此事上不仅没有多方周全,反而与曲洲苏本家多有联络,与熙嫔娘家有对垒之势。桩桩件件都不顺心,管长安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缩起头来都怕被殃及。
“果然是朕的好臣子,好一个忠君爱民!”一夜未睡好本就面容憔悴的萧祁,此时眼下带着浓浓的青色,越发锐利的面容上罩上一层怒火。实在是忍不住,大手一挥,御案上的东西全都扫于地上。
怒气尤不解,黑着脸对着管长安说道:“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朕早晚收拾了他们!”
管长安都要哭了,这样的话不敢听啊,可是皇上怒火当前,他更加不敢多言,连忙跪在地上将折子收拾起来。砚台里的墨汁撒了一地,有两本折子溅上一些,管长安连忙去擦。皇上大发怒火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不然那群老家伙又不知道会说什么了。管长安恨不能自己多长了一双手,将大殿里收拾干净,亲自跪在地上将墨汁收拾妥当,这才站起身来。
抬眼一看,就看到皇上坐在大榻上,脸色乌黑铁青,胸口起伏剧烈,可见是被气得不轻。不管是赈灾贪墨一事,还是迁丁一事,都是朝廷大事。可是朝上那群大臣,都想着拿着不要紧的来糊弄皇上,以为皇上这么好糊弄吗?
萧祁坐在那里生闷气,这些人敢这样糊弄自己,还不是丝毫不惧自己。他们还把朕当成初登基的那个任人宰割的皇帝,还是那个没有经验的自己不成?想到这里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姒锦半睡不醒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傻!
是啊,他是傻,傻的认为只要他敬重这般老臣,他们就能大公无私的辅助自己。
姒锦言,交给臣下的差事,若做不好,做皇帝的自然可以出声斥责以证皇威。想的是不错,但是她却忘记了,这些大臣世代门阀,盘踞朝廷掌控朝政多年,不是一夕就能压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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