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压重门 (月清璇)

常老掌柜慢慢的直起了身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居然多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第05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花卿影看着眼前忙碌着试着各种料子的蒋月儿和韩素素，耳边响起的各种叽叽喳喳的聒噪。
“哎呀，，这大红的蜀锦一点都不配你，显得你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还是让给我吧。”这尖利嘹亮、直白的就是蒋月儿。
“嗯。让给你。我也不过拿起来看看，这种俗气的颜色我恐怕还是驾驭不了。我还是选这块嫩黄的阮烟罗，又高雅又清新。”韩素素这时候也一点都不留情。
锦绣阁的雅间既轩敞又明亮，窗子上还挂着淡青色的绡纱帘子，既能遮住外人的视线，又不会挡住阳光。沿着前面有一溜红木所制的约莫半人来高的台子，上面摆了各色各样近千种的布料。比如素纱，素罗，花罗，织成，绮，绫。龙绡、绛绡、云雾绡，云锦、宋锦、蜀锦、金锦，绒圈锦，漳缎，漳绒，妆花缎。缂丝，夏布等等，不一而足。
可是那摆在台子上的并不是一匹一匹笨重的整卷布匹，而是裁成约莫一尺见方的一块块的布料，又被按照颜色分别钉在不同的细木板上，方便客人可以互相比较。
就算是蒋府的姑娘们惯常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但是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排场，简直好像是把世间所有的布料都搜罗齐了。
蒋月儿和韩素素简直是眼睛都看直了。
“卿影啊，你怎么不一起去看看，莫不是连着锦绣阁的东西你也不放在眼里了？果真是眼光不凡啊。”韩氏的声音突然响起。
花卿影连忙起身，笑着说：“太太总是爱笑话我。并不是我不放在眼里，不过是我看花了眼，又一向是个没有主意的。根本就不知道挑哪一个好了。”
太太一声嗤笑，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花卿影下面一句截住。
“就请太太帮卿卿掌掌眼吧，给我挑一块料子。”花卿影把球踢给了韩氏。
韩氏一笑，扶了花卿影递过来的手臂，走上前去，从那纷纷乱乱足有上百种的布样中，提起了一块浅红色绣百蝶串花的妆花缎，又在花卿影身上煞有介事的比了比，然后递给身后的陈嬷嬷，说道：“去和掌柜的说。这匹布留着给大奶奶用了。”
陈嬷嬷答应了，转身刚走了几步，又被叫住：“还要嘱咐她们一句，就不许这布再卖给别人了。”
韩氏这话终于成功的挑起了蒋月儿和韩素素的嫉妒之心。
两个人虽则一个明目张胆，一个暗自咬牙，但是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花卿影，眼神中除了愤恨就是妒忌。
花卿影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两个人的眼刀子给割破了。
花卿影双眼微微一眯，隐约明白了韩氏的心思。不过现在她可不是过去的花卿影，也许那时候她还能心底暗暗得意，现在她却是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接受那两位脸红脖子粗的姑娘的审视。
韩氏却是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们两个也挑了小半个时辰了，都定下了没有？”
蒋月儿和韩素素各自扯了自己喜欢的绸缎，点了点头。只是韩素素在看向那边低眉顺眼的花卿影的时候，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的暗淡。
几个人都分别跟着不同的绣娘过去量体，每个人都进了不同的房间。身后还跟着贴身丫头伺候。
这小小的隔断之中不过是一张小圆桌，和两张小绣墩，看上去倒是精致可爱，墙壁还被贴心的刷成了粉红色，颇有一些少女气息。桌上放着小巧的笔墨纸砚，显然是为了记录下客人们的尺寸。一旁甚至还准备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和一小壶茶水。
而这房间最特别的就是根本没有窗子，想必是为了怕走光。来这里消费的都是大家闺秀、名门太太，自然是不可以被什么野男人看到自己的面容的，所以这种房间设计也可以让太太姑娘们放下心防，全心全意的配合绣娘们的工作。
花卿影进的房间里站着的是一位年纪二十多岁的少妇，皮肤白皙，模样干净，身上穿着一件整洁的蓝布衣裙，和之前那个十六娘的穿着打扮并没有两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眼神中也有几分的不妥，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安分。
花卿影心中顿时起了疑心。
人多说相由心生，这却是有道理的。不安好心的人怎样也不会有一副忠厚相！
她刚走进去，就“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花卿影觉得那声音大得有些不寻常，就回头看了她一眼，谁知道却发现良辰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好像她自己也没有料到那关门声会那么大。
那个绣娘笑着说道：“大奶奶，小妇人三娘，您请过来这边量体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奶奶？”花卿影听了这个毫不犹豫的称呼，似笑非笑的问道。
三娘笑容一僵，随即就立刻说道：“那自然是因为方才常掌柜已经嘱咐过我们了。”
“原来如此。”花卿影施施然坐下，眼中流露出的是不以为然，手却是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个小小的荷包。
三娘脸上带着惯例般的程式化笑容，她微笑着又说了一次：“大奶奶，请到这边来，我来为您量体。”
花卿影站起身来，走到那三娘的身边，举起双臂，任由对方拿着一根皮尺，给自己量体。
三娘拿着皮尺围着花卿影转个不停，量好了身高、臂长、胸围、臀围乃至于颈围等等。三娘又不断的走回到小桌前面记下那些数据。
当最后一次走回到花卿影身边的时候，三娘状若无意的碰了那毛笔的笔管一下，那动作很小，可是还是没有逃过那一直留意着三娘一举一动的花卿影的眼睛。上农史才。
她微微一笑，心里倒是佩服这个三娘的耐心，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动手。
她又轻轻转头，看到了那边站得有点远的良辰。见她的脸上果然不由自主的出现了几分的紧张，就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嗯，看来没有看错，果然来了。
这时，三娘已经走了过来，重新又展开了皮尺，准备最后量一下花卿影的腰围。她轻轻展开手掌，指缝之间有一根细弱牛毛的银针，若果不是那针尖闪过的一丝光芒，估计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它的存在。
她的手已经围在了花卿影的腰间，她指缝间的细针也一寸一寸在接近花卿影的身体，她的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得意非凡的笑容，她仿佛看到了那五百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子已经到了自己的手中。
就在下一个瞬间，她的笑容戛然而止，以一种古怪的形态停留在脸上，她的眼中充满着难以置信，又觉得自己的大腿隐隐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疼痛。
随后身体就开始逐渐发麻。之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花卿影冷冷的看着颓然倒地的三娘。
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发现对方的确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确实是彻底的昏厥了。
她抬起头，将眼睛固定在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良辰身上。
良辰蓦的打了个寒颤，她感觉大奶奶那冷冰冰的眼神扫向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她不自觉的发起抖来，然后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道：“大奶奶，大奶奶，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你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哪里还有平常那副娇媚动人的模样。
她明明看见那个绣娘就要按照太太的吩咐对大奶奶下手了，可是最后倒下的却是她自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奶奶居然会妖法不成？
她浑身颤如筛糠，脸色发白，连冷汗都流下了几滴。
“你到现在也把我当成傻子？”花卿影冷哼一声，言语中满是冰霜。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知道太多的内情，只是奉太太之命来看着这绣娘行事，然后就退出房间，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良辰毫无保留的就把知道的内情说了出来。
花卿影扔掉手里一直藏着的银针。她在自己的荷包里一直就藏了一根银针，自然这银针上是做了手脚的，以备不时之需。
她慢慢的坐下，脸上都是漠然。
她绝对不相信，韩氏费了这样大的一番心思就是为了把自己弄晕！肯定还有后招！
“你不必多说什么，就照太太的吩咐去做就是！”
良辰吓了一跳，以为花卿影这是在试探自己，她连忙摇着手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花卿影看见良辰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心底失笑。
她缓和了语气说道：“不按她的吩咐做，她回去又岂会饶了你？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良辰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这话还让她心里有几分的触动，自己被吩咐暗算的对象反而来关心自己的安危，真是有几分的不可思议！
她看花卿影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花卿影接着说道：“你出去之后，在外面找个没人的地方躲好了，查一百个数之后再去找太太回禀，懂了吗？还有，整理一下你的衣服和头发，别露出破绽。”
良辰赶紧又点头表明自己明白了，又匆匆的整了整妆容，就退出了房门，乖乖的站在门口查数。
花卿影坐在椅子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奇怪的说了一句：“出来吧。”
之后，就听到“吱嘎”一声，那本来干净的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洞口，然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掌柜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