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是先动了心。只是,到底是何时动的心,为何动了心,他也说不清楚。
欧阳英睿只知道,自己想护着她,再不让她受人欺辱,自己想陪着她,共享宁静时光,尽管自己有可能命不久矣,但有她在身旁,哪怕是最细小的点点滴滴,都变得有滋有味。
只因是她,自己的心才变得柔软,只因是她,自己的情才得以安放。
也许,正因为命不久矣,才会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想要留住一丝美好,才会想要任性恣意一回,才会想循着自己的本心,去追求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
尽管,这丫头如此清冷,尽管,她的心紧紧封闭,自己还是忍不住动了情,忍不住想要一点点走进她的内心。
尽管,这丫头浑身是迷,尽管,看她就像雾里看花,自己还是忍不住失了心,忍不住想要探寻她的美好。
“丫头,忘了元青可好?”看着莫寻雁眼里迅速闪过的迷惑,欧阳英睿撩起她额前的碎发,眼神温柔,嗓音沙哑。
“世子醉了。”莫寻雁低垂了眼眸,不去看欧阳英睿炽热的目光,“出来这么久,我们该回去了。”
“好,回去。”欧阳英睿没有多说,他知道,这丫头的心门不是一下就能打开的,唯有让她慢慢接受,自己才有机会。
至少,她没有拒绝自己牵着她。想到这里,欧阳英睿的失落少了几分,牵着莫寻雁的手从她的指缝中穿过,与她十指相扣,向着太和殿走去。
两人一进门,又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谁都能看出,两人的牵手与此前有了不同,那紧扣的十指牵动了不少人的神经。
看那莫寻雁,微微红肿的朱唇,艳得像刚刚被采撷的娇花,唇角一处似乎破了,让人遐想万千。
牵着她的欧阳英睿,嘴角上扬,面带【椿色】,心情明媚,那笑容愈发地邪魅。
欧阳元朗的视线迅速扫过两人,抬手又喝了一杯酒。
苏茉香的脸上挂着三月江南春花一般的笑容,可那梨涡里盛满的不是愉悦,而是深深的失落和嫉妒。
欧阳元青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莫寻雁鲜艳的朱唇上,心如刀割。
“英睿和他的世子妃如此恩爱,哀家看着也很欢喜。来人,赐世子和世子妃琼浆露。”坐在高台上的皇太后一挥手,一个宫女端着两盏琼浆露走了过来。
“丫头,把这丹药先服下。”欧阳英睿笑着牵莫寻雁起身,并用内力传音给她,一粒小如黄豆的丹药放入了莫寻雁手中。
随即,他的手放开,对着高台上拱手谢恩。莫寻雁连忙也福身谢恩,接过那琼浆露。
“母后真是偏心,这琼浆露连皇孙们都不舍得赏,就只给了英睿,连儿臣也有些嫉妒了。”欧阳离辰笑着举起酒盏,“英睿,朕敬你!”
“多谢皇兄!”欧阳英睿邪魅一笑,酒盏对着高台一举,左手衣袖一遮,喝了个底朝天。
莫寻雁也将自己那一盏饮尽。
“英睿,今年的琼浆露可好?”皇太后目光灼灼。
“甚好!太后的酿制实乃人间美味。”欧阳英睿笑得妖娆。
“你这张嘴,比琼浆露还甜!”皇太后转而看着莫寻雁,“世子妃,你可喜欢?”
“多谢太后美意,寻雁很喜欢。”莫寻雁神色淡然。
“果然是郎情妾意,看来哀家成就了一桩好姻缘。”皇太后虚手一抬,“坐下吧!”
这话听上去无比亲昵,可语气却甚是凉薄,莫寻雁丝毫感觉不出她对自己和欧阳英睿半点的喜爱来。
一想到她阴冷的目光,想到欧阳英睿暗中塞给自己的丹药,莫寻雁就觉得疑窦重重。
之前清风阁已经查到,逸王长子欧阳英祥的死似乎与欧阳离辰有关。
联想到欧阳英睿频频遭遇的暗杀,莫寻雁难免不怀疑,莫非欧阳离辰忌惮逸王府功高盖主,有意除之而后快?
慈恩寺的刺杀是欧阳离辰策划的么?他已经迫不及待要除掉欧阳英睿了?会不会有自己的原因呢?欧阳英睿一意孤行、求娶自己,坏了欧阳皇族的声誉,这才彻底惹恼了欧阳离辰吧。
可是,最近翻阅宫中传出的医书古籍,莫寻雁发现那些古籍破损严重,最为可疑的是但凡涉及寒毒之症的治疗方法,竟统统被人撕毁了。
是什么人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欧阳英睿身中寒毒的事情,欧阳离辰早就知道?可看那撕毁的痕迹,似乎有一些时日了。
难道,想置欧阳英睿于死地的竟是皇太后?那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一个常年吃斋念佛的老人,对自己的亲侄子痛下杀手?她是为了儿子的江山?
看着不动声色的欧阳高逸和欧阳英睿,莫寻雁心中暗叹,谁能想到,外表风光的逸王和世子竟活得这般艰辛。
回府后,欧阳英睿与莫寻雁一起对坐守岁。
桌上玉碗盛着饺子,腾腾热气弥散,阻不断欧阳英睿眼里的火热。
莫寻雁低垂着头,避开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想起他霸道的一吻。
脚下烘着火盆儿,惊澜阁暖暖的,精炭烤暖了身子,也一直暖到了心里。
两人都未说话,等着除岁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殇毒发
莫寻雁放下玉碗,抬眼瞄了一下,欧阳英睿身后窗户半掩,衬着皑皑白雪,更显得他一身光华,如画如仙。
欧阳英睿挑眉一笑,俯身下去,从火盆里勾出几块精炭,放在一个暖炉里,站起身来,“饺子容易积食,爷带你在园子里走走。”
说罢,将暖炉放到莫寻雁手中,为她系上大衾,牵着她走到园子里。
偌大的惊澜阁静悄悄的,众人早就识趣地避开了。
冷冽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欧阳英睿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些炮仗,在园子里的空地上放了起来。看着炮仗飞上高空炸开,他的唇角挂着笑,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以前每个除夕,大哥都会带着我一起放炮仗,一起守岁,父王就在一旁笑着,任我们嬉闹……”
良久,最后一个炮仗灰飞烟灭,欧阳英睿走到莫寻雁身边,话语里带着几分寂寥,“逸王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过热闹了。”
莫寻雁心里一疼,他可知道自己的寒症早已病入膏肓,没有几年可活?到那时,偌大的王府就剩逸王爷一个,那又是怎样的凄凉?
“有时候,我真希望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我,这样的话,母妃就不会扔下父王撒手人寰,父王就不会如此孤单。若不是因为我,太后就不会这般不喜逸王府……”
“太后?”莫寻雁一愣,果然,那太后不喜他。
“我一出生便深得皇伯伯宠爱,屡屡被皇伯伯接进宫中放在身边亲自教养,甚至宿在承乾殿,常伴君侧。为此,皇伯伯冷落了太后,也冷落了皇兄,招致太后不满。”
“即便如此,她也不该对你下毒。”莫寻雁恍然大悟,“那琼浆露里混入了大量杏仁露和衰草汁,误食后会取人性命。”
“琼浆露暗藏玄机,所以父王命朱伯炼制了解毒的丹药让我随身带着。太后也不是真的要取我性命,不过是种提醒,即使皇伯伯已离世多年,她依然颇为针对逸王府。自大哥去后,父王支撑这逸王府已属不易。”
“父王还有你,你是母妃生命的延续,也是父王的骄傲。”感觉到他的哀伤,莫寻雁主动伸手牵起他的大手。
“若父王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那就更好了。”欧阳英睿心里一暖,握住她的柔荑,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在她的秀发上蹭了蹭,幽幽一叹。
“这些年,我和朱伯都瞒着父王,他并不知道我的寒症已深入骨髓,还想着含饴弄孙。不知道等我撒手人寰之后,你可还愿住在逸王府,陪着父王?若父王有你相伴,我便也能安心了……”
莫寻雁心里一滞,他果然知道自己的病情。
“你会好起来的!我会找到法子除去你的寒症,你一定可以陪在父王身边尽孝。”莫寻雁靠在他胸前,丝丝心疼漫过,心微悸。
守岁钟就在此时敲响。
“新年心愿,但愿长相守!”听着钟声,欧阳英睿口中呢喃。
钟声飘远,欧阳英睿放开了莫寻雁,脱下自己的大衾披在她身上,随即提过一壶酒走到园子中央。
欧阳英睿双手反转,集聚真气,树上和地上的积雪慢慢向他靠拢,在他面前形成了一个雪堆。
他又运用内力,瞬间将雪堆变成冰堆,拿出一把短剑,加注真气在剑上,对着冰堆细细雕琢起来。
剑花翻飞,冰雪齐舞,不多时,那冰雕便渐渐成形。欧阳英睿倒退几步,凤眸一眯,随即剑花再起,冰雕愈加活灵活现。
末了,欧阳英睿拿起树下的酒壶,喝了一口酒,对着冰雕喷过去,宫灯的光亮在冰雕上折射出七彩光芒,一尊托着腮帮看书的莫寻雁伫立园子中央,栩栩如生。
欧阳英睿站在那冰雕前,抬手试着头上的薄汗,薄唇紧抿,唇角上扬,眼里蕴着温情。
莫寻雁的心漏跳了一拍,美眸里水波荡漾。
欧阳英睿回首,但见那人儿站在大树下,静静地看着自己,心猛地一跳,凤眸幽深,波涛暗涌。
扔下手里的酒壶,大步上前,将莫寻雁打横抱起,一边往内室走,一边低头问她,“站了这么久,冷么?”
“不冷。”鼻端萦绕着男人特有的沉香味,莫寻雁心神有些恍惚。
“冰雕,你可喜欢?年节前你生辰爷给忘了,这就算补送你的生辰礼物,可好?”欧阳英睿将莫寻雁放在床榻上,拉过锦被盖住她的身子,俯身脱了她的雪靴,将那双玉足包裹在自己的手中,暗中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