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要回京了,锦修昨儿个起了个大早,四处瞎逛,给公主买了些小玩意儿。”孟锦修答得滴水不漏。
“驸马和元卉还真是伉俪情深,爷好生羡慕!”欧阳英睿勒了勒手中缰绳,这才看到莫寻雁抱着那“铃铛”,神色淡淡地走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今日回京,欧阳英睿点了一万精兵护送,欧阳元青和孟含薇坐的马车完全是按太子的礼制来准备的,低调中不失奢华。
而莫寻雁乘的却依旧是当初从茂城赶来时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这浩荡的队伍中,显得有些寒酸。
就在她身后,孟含薇的婢女上了另一辆马车,远比她的车显得尊贵,可莫寻雁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旁人眼里的嘲讽。
欧阳英睿微微蹙了下眉,元青和这丫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一日,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莫非吵架了?
只是,想到自己,欧阳英睿脸上泛起一抹自嘲的笑,世事本就难料,何苦为这小两口操心。他手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京城出发。
孤诺沉默驾车,孤希也无言地坐在他身旁。身后马车内,莫寻雁抱着“铃铛”靠在车壁上,紧闭着双眼,看不出内心情绪。
赶路本是很枯燥的事,如今因为欧阳元青,这行程更是处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且不说他对莫寻雁的态度完全变了,几乎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算同一张桌子上用膳,他都直呼莫寻雁的全名。
而对孟含薇,欧阳元青则是各种柔情蜜意,恨不得掏出心来待她一般。夜间,更是坚持与孟含薇同住一室。
第一晚,欧阳英睿对此颇有微词,可欧阳元青却当众扔下一句,“回京后,本宫便要迎娶含薇,这有何不妥?”
众人闻言反应各异,欧阳英睿直觉此事定有蹊跷,孟锦修直言无妨,唯有莫寻雁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
于是欧阳元青愈加宠溺孟含薇,而孟含薇看向莫寻雁的眼里终于再次出现了轻视和鄙夷,言行神态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高傲。
莫寻雁依旧无动于衷。
这一日,众人行至洛城,入住城主府,城主以晚宴热情款待。
晚宴后,莫寻雁回了自己的小院,哄睡了“铃铛”,独自走到园子里的紫金藤下,抬头看着夜空。
“主子,夜来风大,小心身子。”不知何时,孤诺站到了她的身后,将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
“孤希呢?”莫寻雁没有回头。
“她今日有些睏,已睡下了。”
“孤诺,我想去屋顶坐坐。”
“是,主子!”孤诺伸手揽住莫寻雁的腰,带她飞上了屋顶。
莫寻雁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夜空,脸上无悲无喜。明月洒下清辉,将她包裹其中,看上去竟有几分悲凉。她的小脸清瘦了不少,一双美眸如古井无波,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孤诺飞身下去,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壶酒,提着飞上屋顶,在莫寻雁身旁坐下来,随手递给她一壶。
莫寻雁淡淡看了他一眼,接了过来,对着壶嘴喝了一口,“这酒你还留着?”
“离开牧马山时,最后几壶我都带着。主子做的酒岂能浪费?”
莫寻雁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夜空,想起当初在牧马山陪欧阳元青看星星的情景。
那时的他尚未恢复,时常拉着她一起坐在树上看星星,他总是说最亮最近的那两颗便是她和他。可如今,星星依旧,身旁却不再有他。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孤诺仰头猛灌了一口。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一醉真能解千愁么?”莫寻雁轻叹一声。
“主子,你与殿下……”孤诺本就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安慰。
“我只是奉旨为殿下治病,再无其他,你想多了。”莫寻雁低下头,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想起那些过往心里就疼得难受,不如都忘了吧。
自己终有一天会与欧阳皇族决裂,他此时怨自己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到了那一天,他即使怒,即使恨,也好过心疼。
“主子,放下吧……”
“从未拿起,何来的放下?”莫寻雁牵了牵嘴角,再无一句话。
园子门口,藏匿在阴影中的欧阳元青听到这一席话,只觉得心瞬间碎裂成千片万片,再也无法拼凑。
这些日子他在人前对孟含薇的好都是刻意做给莫寻雁看的,这么做只是想刺激她。
就算每日与孟含薇同乘,每夜与她同室,他在人后与她根本没有半点亲近,床榻、长塌各自休息。
孟含薇主动亲近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顺水推舟,留下一些痕迹刺激雁子,可是,他做不到。只要孟含薇一靠近,他就会想起那日的荒唐,他就会想吐。不是雁子,其他女人他都不想要!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到京城
欧阳元青百思不得其解,莫寻雁为何要这么做。爱是自私的,有谁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爱人?除非她不爱他!
可是,三年的朝夕相伴,屡次的生死相依,她怎么可能对自己全然无情?
尽管她性子清冷,感情轻易不外露,可是,她对自己的种种付出,都摆在那里,那真的不是爱么?若是不爱,她会为了自己屡屡以身犯险?
虽然爱惨了莫寻雁,可欧阳元青是男子,还是太子,他也有他的骄傲。
那日的事情就像一块巨石,紧紧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寝食难安,更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生出了一条鸿沟,而这一切,他觉得不是自己的错。
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女子,想着要和她携手一生,想着要将所有的爱都给她,没想到他所爱的人却亲自把他推给了别的女人。
尽管他不信莫寻雁那日的说辞,尽管他屡次想找她再问个清楚,可他的骄傲和自尊都让他拉不下脸来。
少年的初恋,最是纯真,最是热烈,也最是直白,不懂迂回,不懂宽容,不懂谦让。既然是爱,就容不得半点沙子,既然无错,就不会先低头。哪怕那个人自己爱到了骨髓,可也放不下自尊与骄傲。
他只有用这种最为拙劣的方式来刺激莫寻雁,他想着若她心里有他,看着他日日与孟含薇如此亲昵,她定会表现出一丝失常和后悔。
也许,当她忍受不了自己的冷淡之后,她会来找自己,会说出当日那么做的原因。
只要她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不想在大婚之前与自己有夫妻之实,只要她告诉自己,她不过是误解了自己的话,误会了自己对孟含薇所谓的感情,才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举动。
是的,欧阳元青这几日一直在想,只要莫寻雁告诉自己,她后悔了,或者她什么都不说,只要她来找自己,只要她唤一声“阿元”,他就会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他有多爱她,有多在意她。
是的,只要她肯先来找自己,哪怕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欧阳元青相信自己也都会原谅她。
这般刺激她,这般折磨她,谁说不是在折磨自己呢?天知道当他伪装与孟含薇亲昵的时候,他的心有多苦。
他是多么想念他的雁子,多么想冲上那辆最最普通,却曾经最最有爱的马车,紧紧将莫寻雁抱在怀里,再不撒手。
可是,他等了这么多日,莫寻雁非但没有表现出丁点异常,更没有来找他。
终于,他等不下去了,悄悄点了孟含薇的睡穴,他溜到莫寻雁这里,想要见她,想要告诉她再也不和她冷战。谁知道,还没进园子,便听到了这样一席让他心碎的话。
只是奉旨为自己治病,再无其他。残忍的一句,将欧阳元青唯一的希望击了个粉碎。
雁子,你怎么能如此绝情?我对你来说,真的只是个病人么?残存的自尊与骄傲再也不也许欧阳元青踏出半步,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而一棵高高的树上,欧阳英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蹙着眉,陷入了沉思。
数日后的黄昏,一行人抵达京城,城门处,云梨落奉旨亲迎。
行至宫门,队伍停了下来。欧阳元青牵着孟含薇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着他对孟含薇极尽呵护的样子,云梨落愣了一下。
再转头去看后面的马车,看到莫寻雁从最简陋的那辆马车上探出身子,云梨落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疾步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臂,“金雁郡主,你慢点。”
“多谢云小公爷。”莫寻雁避开他的手,自己跳下了马车。
欧阳元青回头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吃味。自那夜之后,他对莫寻雁愈加冷淡,言语间甚至带着几分刻薄。可莫寻雁除了尽量减少和他碰面之外,并无半点异常。
如今见云梨落向她示好,欧阳元青自是不爽,快步上前,冷冷地看着莫寻雁,“莫寻雁,本宫即将回宫,你不必再跟着,自行回府吧。”
“还请殿下将此物转交陛下,民女告退。”莫寻雁摸出剩下的银票和那块可以调动地方官员的腰牌,递给欧阳元青身旁的君无,转身就要上车。
“殿下,这……”云梨落显然有些意外,皇上可是要他将两人都接进宫去。
“元青,皇兄说不定有什么话要问郡主。都已经到了宫门,何不让郡主进宫面圣?”欧阳英睿难得开口为莫寻雁说话。
“皇叔,父皇想见的是本宫,她一个外人,父皇见她作甚?”欧阳元青冷冷地扫了面无表情的莫寻雁一眼,“本宫这番要带含薇面圣,商谈与她大婚之事,旁的人就不必去了。”
云梨落闻言,心中一滞,抬眼刚好看见孟锦修得意的笑容,心里感叹,孟家兄妹这一趟果然没有白跑,这莫寻雁果然不是孟含薇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