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怫然不悦,仰起脖子道:“哎,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买不起摆排场?你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蝶城瞥她一眼,懒得理会。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高夫人看蝶城轻浮的态度,更加不满。
“高夫人,不要生气,这是我家大小姐,第一次来店里做生意,不会说话,您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喝茶,喝茶。”王管家及时奉上热茶。
高夫人翘腿坐凳,将茶水撇到一旁:“我不喝,不要给我来这一套,本夫人有的是钱,想买什么买不起。想我也算是你们店的老顾客,每次置办布匹摆件、金银首饰什么的,不都是来你家买吗?你们就这种态度对待老顾客吗?”
“有钱了不起吗?”蝶城小声嘟囔着。
高夫人气得站起身,横眉立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哎呦,大小姐你就不要再说了。”王管家两头为难,场面格外尴尬。
正当时,蝶香进店来,向一旁的伙计询问,得知事情缘由后,笑气盈盈地上前说:“这位小姐您就不要生气啦,生气容易长皱纹,看您这么平滑白皙的皮肤上如若长出皱纹,多亏了您这长美丽的脸呀。”
高夫人被逗笑:“这位妹妹倒是挺会说话,就是你刚才叫我什么?”
蝶香回:“小姐呀,您这么年轻,不叫您小姐叫什么,难道叫夫人?”
高夫人掩面而笑。
蝶香故作惊讶地说:“哎呀,不会真的是夫人吧?”
“我都要当婆婆啦,过段时间,我儿子结婚,我这是来给他置办婚礼用品的。”
“都要当婆婆了,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您长得可真年轻。”
高夫人眉眼舒展,一扫不悦:“好啦,好啦,你就不要高抬我啦,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我儿子婚礼用品就都在你们这里置办了,我要你们这里最好的丝绸、摆件和首饰。”
蝶香一时愣住。
“还不快带我去。”
王管家拱拱蝶香,蝶香才明白过来:“好嘞,请夫人上二楼。”
蝶城完全不以为然,拿出婆婆送给她的医书翻阅。
尹万钧回店,看蝶城对做生意漫不经意,反倒一心扎到医书里,趁她不备,抢过医书。
“爹,你还给我。”
尹万钧斥责道:“让你来做生意,眼看着满店的客人不管不顾,就知道看这破医书。”
“爹!”
正好,蝶香搀扶高夫人下楼,二人聊得火热,王管家手里抱着叠叠礼盒。
尹万钧上前行礼:“这不是高夫人吗?有礼啦。”
高夫人对蝶香赞不绝口:“尹老爷,你可培养出一位能说会道的好女儿呀,今天要不是她,我也不会买这么多东西,看来你以后后继有人啦。”指指柜架上的一摞绸布,示意随从,“这些也都要了,好啦,我们走吧。”
“高夫人慢走。”尹万钧送别高夫人。
“老爷,二小姐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材料,帮我们做了一大笔买卖。”王管家对蝶香也是赞赏有加。
尹万钧并没有显得很开心,瞅瞅一旁心不在焉的蝶城,再看看一心努力向上的蝶香,二者大相径庭的性格,令他先辨淄渑。迟疑片刻,尹万钧还是张了口:“蝶香啊,你以后还是好好在家学习琴棋书画,店里的事情就交给蝶城打理吧。”
蝶香本以为会得到爹爹的赞扬,听到尹万钧这番话她瞬间心灰意冷,没有难过,没有心伤。其实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冷言冷语,第一次感觉失望,就像心口被戳开一个小洞,结果越蔓延越大,当心底的汁水被渐渐抽干,只剩下一层空洞干瘪的驱壳,到最后即使一颗滚烫的热心被冷水泼浇,也只是一股白烟升腾而散,不会再有抽筋剥骨的痛彻心扉。
尹万钧抛给蝶城一本账册:“你跟我进来,我教你核对账目。”
蝶城依然不清不愿:“爹,蝶香愿意就交给她吧,你把医书还我就行。”
尹万钧正容亢色,抬高嗓门:“我叫你,就是你,别废话,跟我进来。”
蝶城一双眸子彻底暗淡,噘嘴哼哼着跟随尹万钧进了里屋。
王管家本想安慰蝶香,蝶香只是淡淡一笑,跑出店铺。
星光灿烂,房檐上泛着淡淡冷风。蝶香习惯于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在房檐上发呆,任凭冷风吹散她的忧愁,平息她的焦躁。当希求化作泡影,当失望变成习惯,就不再奢求陪伴,一个人学着成长,学着微笑,学着坚强,自己成为自己心中的女王。
“晚上都没去吃饭,不饿吗?”
一声饱富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蝶香知道是表哥。她扭过身,努力挽起笑容。
尹明轩端来一碗汤面:“这是我亲手煮的面。”
蝶香接过面,大口大口地吃下。
尹明轩环视着尹府,眼中透着不舍:“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何时才能与你们再见!”
“表哥,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我最亲的妹妹,我走之后,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相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相争相斗,”尹明轩见蝶香在继续吃面,并没回应她,“哪怕喜欢上同一个人。”他言语意味深长。
蝶香这才停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尹明轩瞥见蝶香紧揣在怀里的鸳鸯荷包问:“这荷包是要送给我的吗?”
蝶香沉默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收下,就当你给我留的念想,等我想你了,就拿出来看一看,我就知道有个人在千里外的星空下也在想我。”
蝶香已然泪眼模糊,尹明轩将她抱在怀里:“想哭就哭吧。”蝶香再也按耐不住内心压抑已久的痛楚,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尹明轩安慰着:“哭吧,人越长大,就越容易压抑自己的内心感受,日渐成疾,还不如淋漓尽致的大哭一场。”
雾气朦胧的清晨,太阳刚刚露头,一辆满载行李的马车扬鞭启程。尹万钧夫妇和蝶城送别尹明轩母子离开,蝶香却躲在门后,终究没提起勇气踏出门槛。她眺望马车渐渐驶离视野,消失在被朝晖染红的雾气之中,黯然神伤的泪水止不住的翻涌进心里,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她害怕离别,却总要面对离别,她终于明白原来有很多东西不是自己能够掌控,表哥说得对,大哭一场可能更加释怀,但是哭过之后留下的只有愈加脆弱的心灵,还不如微笑着,微笑着让该来的来,该去的去,留不住的不再挽留,得不到的不再希求。
☆、第10章 蝶城又闯祸(1)
夜深人静,蝶城一身男儿装束,背着小包袱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出来,撇头窥探,见四下无人,迅速开溜。
“啊!”一个转角,正好与蝶香相撞,二人惊叫,蝶城回过神来,急忙捂住蝶香的嘴:“嘘!”
蝶香定睛一看,才认出蝶城,问:“姐姐,这么晚了,你穿成这样,要去哪里?”
“哎呀,你不要管啦,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万一爹娘知道又要骂你了。”
“他们不会知道的,我天亮之前就赶回来,不说了,我先走了。”
“谁在那里。”只听王管家一声重音传来,蝶城惊慌失措。蝶香示意她躲到假山石后,她主动上前迎接王管家。
王管家擦眼明视:“原来是二小姐啊,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
蝶香说:“屋里太闷,睡不着,来后院转转。王管家,你这么晚了还在巡逻吗?”
“是,这段时间小偷挺多的,睡不着了就出来转一转,哎,大小姐呢?”
“噢,姐姐早就睡了。”
“今夜天气不好,有些寒凉,二小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那王伯您送我回去吧。”
“好。”
蝶香引王管家离开,蝶城看他们走远,便悄悄从后院翻墙而去。
后山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小李已经在院里等候多时,身旁停着一辆推车,车上盖着一块白布。见蝶城跑来,小李抱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呀,都快下雨了!”他害怕地环视周围,不由打个冷颤。
蝶城拍拍小李肩膀道:“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啦,你不是天天运送尸体吗?”
“我都是白天运尸体,也没这么晚运过尸体呀,再说这里挺阴森的,哎,你不也是男人吗?你不怕吗?”
蝶城挺挺腰板,放粗了声音:“是啊,我是男人呀,是男人才不会向你一样胆子小,赶快帮我把尸体抬进屋里。”
二人把尸体抬进破庙的桌案上,小李嘟囔着:“真不知道你买个尸体做什么。”
蝶城把钱丢给他:“你管我做什么,拿钱赶快走人。”
一阵冷风吹过,破庙的残垣断壁随风作响,小李害怕地跑离破庙。
蝶城点燃供台的蜡烛,放在尸体旁,从包袱里拿出工具,先大致对尸表前后进行粗略检查,翻看尸体脖颈上的勒痕,然后进行尸体解剖。屋外雨越下越大,蝶城仔细地解剖着尸体,完全对这这恐怖的气氛熟视无睹。
一男子护着怀有身孕的妻子进庙避雨,刚踏入门口,视野中蝶城正举着一把沾满鲜血的手术刀抬头凝望着他们,在淡淡烛光的映射下,好似一只吃人的魔兽,一声惊雷劈下,两人惊声尖叫“鬼呀”,踉跄地逃出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