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的思念,在此时此刻是似乎只要一个拥抱就已足够;从大梁到大宛的一路艰辛,在宛城经历的九死一生,似乎此刻都在这个亲人相拥的怀抱中如前尘往事般悄然消散。
徐昭知道这里是城外的官道,虽说他们一行人的打扮都颇为低调,可身边的这些人皆是人中龙凤之辈,光是一个人站在这里都足够吸引他人注意,更何况这一站还站了一堆;为了防止她的计划败落,还是尽快拉着大哥离开这里为妙。
“大哥,此处人多,我们寻个隐秘的地方再说话吧。”
徐诺虽然是个毫无心机的直爽汉子,可也知道不能随便暴漏了徐昭一行人的踪迹,在冲着徐昭点了点头后,就走到楚烨面前,双手抱拳拱礼,压低声音道:“微臣迎驾来迟,还请皇上赎罪。”
楚烨看了眼徐昭,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徐诺身上:“徐大人怎么知道朕今日会携皇后一同出现在城外?”
徐诺不敢隐瞒,道:“自皇上为了寻找皇后娘娘离开京城后,微臣就以巡查城外治安为由每日必到城外四处逛逛,为的就是能够早一点见到皇上和娘娘;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总算是让微臣见到二位,这高悬数月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听见徐诺的话,徐昭的心就是一阵感动。
对于自家这老实忠厚的大哥的心性,她是最了解不过的;小的时候她就被大哥宠在了心里,不管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对他开口,哪怕是要他极为为难,他也会不顾一切的为她办到;为此,也不知平白无故的挨了多少顿来自于父亲的责罚与挨打;可就算是这样,下次只要她再开口要求什么,大哥还是会一口应下;那副不知是过于宠爱还是憨傻的劲儿,至今让她回忆起来都忍不住发笑。
只要想到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知道一切真相的大哥默默地承受这一切,因为挨不过心底的思念和担忧,一遍又一遍的在这城外走了一圈又一圈,只是为了能够能够早点见到她;徐昭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煮沸了一样,一阵阵的发酸,一阵阵的酸甜。
楚烨看出徐昭又要有眼泪决堤的架势,忙伸出手将低着头不语的她轻轻地拦在怀里,再看向徐诺时,眼中再无刚才看他时的那丝怪异,而是含笑道:“爱卿一切都不必挂心,阿昭她很好,朕也很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阿昭要去城外菩提山上观音庙,本来朕还担心她一人去很不安全,正好爱卿来了,这个保护皇后的任务就交给爱卿来做吧。”
徐昭正在勾着头拿袖子擦拭眼角沁出来的泪,忽然听见楚烨这话,忙问:“你真的要大哥陪我去?”
楚烨看着她眼底星星闪闪的泪光,无奈的伸手拍了下她的头顶,语气中的宠溺之气简直呼之欲出:“你不是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打乱周兰的计划吗?我如果这个时候跳出来阻止,你还不恨死我?只是让你一个人去观音庙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大哥武功高强,让他守在你身边,照顾你,陪着你,我还是挺放心的。”
听着徐昭和楚烨一言一语的对话,徐诺有些不太明白了,看着徐昭就问:“妹子,你不回京城?连皇宫都不回吗?爹他很想你,娘听说你‘生病’了在宫内静养后,跟着没几天也病倒了;前段时间夜里发烧都喊着你的名字,你难道不想早点回去见见他们二老吗?”
听到来自于家人的消息,徐昭自责愧疚到了极点;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徐家老二心中的地位何等的重要,这也是她为什么甘心放弃大宛公主的尊贵身份也一定要回到大梁来当徐家的女儿,当楚烨的皇后;对她来讲,徐家上下数百口人的确是没有一个跟她有真正血缘关系的亲人,可是这些人,在她被命运送到他们面前时,她就已经成为徐家的孩子;在徐家的保护下,她从小生活无忧,享受着来自于父母的疼爱,大哥的呵护,族人的保护,她不能因为在找到真正的亲人后就将这些曾经给予她无私爱意的家人们彻底抛弃;尤其是现在,在徐家需要她来支撑,需要她来守护的时候,她更不能狼心狗肺的抛弃他们。
好不容易忍下去的眼泪再次漫出来,徐昭几乎瞬间就被徐诺的话击碎了心房,睁大了眼睛抓紧楚烨的衣襟,刚准备说话,却被他先开口打断。
楚烨抬起徐昭的下巴,幽沉的眼睛里到倒映着她抬眸含泪的模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阿昭,你想好了,如果你现在决定不去观音庙而是随着我们一起进京回宫,刚才你对我说的那番话,周兰可能要对你做的那些事,有极大地可能性会成真;真到了那一天,你确定自己有把握能够压下她精心翻起来的风浪吗?”
徐昭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楚烨心疼的擦掉她眼角的泪痕,道:“我知道,你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有多难;这一路艰难,你为的就是要守护自己的家人,如今听到父母的状况后,你的自责和愧疚我感同身受;可是阿昭,跟高手博弈不能只顾眼下,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让精心安排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徐昭紧抓着楚烨衣襟的手开始慢慢松动,最后,在他无声的鼓励下,她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瞳时,那眼睛中被泪水洗刷过后的冷静,要人心颤不已。
“大哥,我现在还不能回去见爹爹和娘亲。”
“为什么?”徐诺有些不太明白,对于这个妹妹,他多少还是了解的;只要他告诉她父母的情况,他就有信心向来孝顺的她一定会赶紧回家看一眼生病卧榻的母亲,可眼下,徐昭的拒绝却是要他很是不明白。
徐昭来到徐诺面前,伸手主动拉起大哥略显粗厚的大手,眼睛锃亮道:“具体的理由我现在一时半刻也跟你说不清楚,我只希望大哥能够明白,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可以答应大哥,待我回宫之日,就是与父母想见之时。”
徐诺被徐昭坚定地眼神看的心思一晃,下意识的警惕就让他意识到什么:“妹妹,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看着恨不能乍起一身的羽毛将自己保护起来的大哥,徐昭突然笑出声:“大哥,如果真有事,你会怎么做?”
“能怎么做?!谁敢动我妹妹,我削了他!”
看着大哥按在腰间兵器上的动作,徐昭脸上的笑色越来越大,可整颗心,却狠狠地揪起来:“哥,瞧你这幅护犊子的样子,以后谁还敢靠近我。”一边安抚着徐诺瞬间绷紧的情绪,徐昭一边看向眉心轻轻皱在一起的楚烨,又道:“我刚才不过是随口跟你胡说了一句,你可千万别惹事。”
“你真的没事?”徐诺怀疑的看着徐昭。
徐昭郑重的点头,道:“没事的大哥,我只是有一些安排要先去菩提山的观音庙一趟;正好咱们兄妹多日不见,你就当是陪我去一趟,顺便还能保护我,一举二得多好啊。”
徐诺砰砰跳动的心在看见徐昭脸上轻松的表情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地触碰着她的头顶,就像小的时候保护那么娇气顽劣的小妹妹一般,俊朗的面容上尽是笑色:“好,大哥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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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自我救赎
两个时辰后,当厚重结实的西侧宫门被人从离开推开时,一队疾行的人马眨眼间便消失在宫城门口;跟着,就看见一个头戴黑色兜头帽的人在众人的保护下直奔勤政殿方向。
多日来,勤政殿的宫门一直紧闭,除了天子身边的心腹太监和九王楚绍能够亲见闭门不出、身体微恙的皇帝外,就连朝中人人敬重的老臣亲自求见,都无言得见天颜一眼。
而今日,当这行人在来到勤政殿侧门敲开宫门时,形容憔悴的内宫大总管福全公公在瞧清楚被众人护在中间身着黑色长麾的男子容貌后,差点忍不住激动地情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楚烨藏身于黑色的长麾之中,大大的兜头帽几乎将他整张脸都藏在隐晦的灰暗之中;当漆黑如墨的眼睛在看见福全差点泪奔的表情时,忙伸手摆了摆;福全不愧是天子身边的近侍,自然是看懂了楚烨的意思,赶紧打开了侧门,将这一行风尘仆仆的人放进宫内。
楚绍正趴在龙案下的小桌前奋力的和一大堆奏折做着‘殊死搏斗’,突然听见动静抬起头一看,同时差点泪奔了:“皇兄,你总算是回来了。”
楚烨展开双臂任由福全伺候着脱掉身上的长麾,露出穿在里面淡紫色的修身锦服;连日来的奔波让他的面容稍显憔悴,可在看见多日不见的楚绍后,楚烨的心情显然极好,接过福全递上来的干净帕子一边洁手一边笑说道:“老九,多日不见,看你似乎还胖了些。”
“啊?皇兄您没跟臣弟说笑吧?!”楚绍都快哭了,天地良心,自打他从皇兄的手中接过这满朝的政务后,他可没一天过的安生;皇兄突然离开大梁前去大宛寻找那不省心的皇后娘娘的这件事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前朝的朝臣们更是被瞒的死死地;所有人都以为天子得了暗疾需要静心疗养,所以才会将自己关在勤政殿中不见外臣,更下令不许要朝臣们轻易来打扰;却不知他们的一国之君早就金蝉脱壳去了邻国,此时此刻坐在勤政殿中的人乃是当朝天子的弟弟九王爷楚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