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嘶的一声吸了口冷气,“好痛……”
“忍一忍,大夫就快要到了。”贺之洲淡淡道。
一旁的安康迫不及待的问道:“娉婷公主,你那位三皇兄到底何故要追杀你?”
娉婷公主睫毛轻颤,面上露出悲伤的神色来,她甚是苦涩的笑了笑,那虚弱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假传父皇的口谕,道我办事不利,要我以死谢罪。父皇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我,就算知道我……我没听他的话将明月公主带回燕国去,他可能会生气,会惩罚我,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要我去死的!我知道这是我三皇兄自己的主意,是他想要我死。”
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哽咽难言了。
安康就挤眉弄眼的朝贺之洲看过去,一副“你看我果然没有猜错”的模样,压低了声音悄悄对贺之洲说道:“果真是为了你那明月公主呢。”
☆、113 有情无情
贺之洲微微皱眉,目光沉沉的看着娉婷公主,没有说话。
安康见他依然板着那副死人脸,别说感动感激了,连半点波澜都不见,生怕才受了这遭罪的娉婷公主因此会难受,便忙义愤填膺的道:“你那三皇兄可真不是个东西,好歹还是兄妹呢,他就不怕你父皇责罚他?”
娉婷公主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看着贺之洲,“如今我与他都在大梁的国土上,我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完全可以脱卸的一干二净,说不得还要将此祸推到贺哥哥的头上来。他已经对我亮了兵刃,如若我没有猜错,他定然会在我回燕国的路上设伏。只要我死在外头,父皇面前还不是由着他怎么说。”
安康听得频频点头,“你说的没错!你那三皇兄定会将刺杀你的事推到咱们大梁头上来,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试想想,燕帝最宠爱的女儿死在大梁或者死在贺之洲的手里,燕帝能坐得住?这就跟宇文复不能死在贺之洲手里是同样的道理,总之现在,宇文复不能死,娉婷公主更不能死!相较于云国,燕国雄壮的兵力更令人忌惮。
所以无论如何,要先确保娉婷公主的人身安全,绝不能让她死在大梁!
安康想到这里,忍不住朝贺之洲使眼色,这个烫手山芋现在他们是不想接手也不行了啊。
似瞧出了安康的为难,娉婷公主艰难的想要坐起身来,“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趁着没人知道,我还是……还是先走吧。”
安康见贺之洲只顾着沉吟,也不说句话,一边腹诽贺之洲没有人情味儿,一边忙拦住娉婷公主,“快别乱动,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怎么说你也算是我们王爷与明月公主的恩人,又是因为明月公主才被你三皇兄找到借口迫害的,我们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呢?再说了,方才那些人已经看见了我们,怎么可能猜不到我们的身份,你三皇兄很快就会知道是王爷救了你。这个时候你若走了,叫你三皇兄的人再遇到,那可真要变成是我们王爷杀了你,再报到你父皇面前,岂不也要认为是咱们王爷杀了你么。你先安心养伤,等养好了伤又在再做打算也不迟。”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看贺之洲的脸色,见他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来,知道他没有怪他这样自作主张,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道:“反正我们这里也不独你一个伤员,照顾一个是照顾,多一个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我们这一行人没有丫鬟婆子,只得先委屈娉婷公主,等到了汇城再买两个丫鬟来照顾你。”
娉婷公主又感激又不安的看看安康,又看向贺之洲,含着眼泪的眼睛满是可怜之色,仿佛贺之洲没有点头,她就不敢安心留下一下。
安康忙悄悄地扯了下贺之洲的衣袖,贺之洲便淡淡道,“那就先这样吧。”
娉婷公主松了口气,又很是愧疚不安的垂了眼,细细声道:“又要给贺哥哥添麻烦了。”
安康原以为贺之洲会客气推说两句,说什么“不是麻烦”或者“不会太麻烦”也好,谁知道贺之洲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嗯。”
安康:“……”
就算心里真的当人家是麻烦,也不好直接这样说出来吧。瞧瞧小美人儿都快羞愧的哭出来的模样,安康忍不住直摇头。
这态度跟对待明月公主那样容忍放纵又细心照顾的贺之洲简直判若两人!
安康都不知道该感叹无情之人最多情还是多情之人最无情了。因为他怎么看,也还是觉得贺之洲更像无情之人多一些,所以那不多的一点多情,尽数给了明月公主,对待其他女人自然不假辞色,带不出半点柔情来。
大夫被快马加鞭的带了过来,安康与贺之洲便下了马车。
“王爷啊,表哥啊,好歹人家救了明月公主,又是因为明月公主才受的伤,你对人家也稍微客气一点行不行?”安康不满的抱怨道。
“本王对她不够客气?”贺之洲面无表情的反问道,“若本王要对她不客气,就不会救她,更不会让她留下来养伤。”
这些都是瞧在她救了明月的份上,他自觉自己对娉婷公主已经十分客气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将那么珍贵的疗伤圣药给她用。
安康语塞,想了想,道:“那你好歹给人家个好脸色啊。”
贺之洲阴恻恻的盯着他:“你觉得本王现在这个脸色好不好看?”
安康吓得一下子窜出去老远,呵呵干笑道:“我胡说八道,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吧。”
他这表哥的性子他实在太了解不过了——明知娉婷公主对他有意,他还对她温柔可亲,岂不更要给聘婷公主希望了?也因此,他家表哥才会对娉婷公主那般无礼无视。
只不过,安康真的觉得这娉婷公主不错,人不错就不说了,出身也很不错啊。眼下还不知道云国会跟大梁闹出什么来,若是大梁能与燕国联姻,强强联手之下,云国就是再想怎么样也不敢怎么样的!
真是的,这江山现在不是他的,将来也不可能是他的,他这样操心劳心殚精竭虑的,到底是为了谁啊!
没良心!
……
明月睡醒了,贺之洲上了她的马车就再也没有下来过。
他接下来要教会明月用勺子或筷子吃东西,坚决不许她再用手抓来抓去。
“坐好,不许东倒西歪。看本王是如何用勺子的……”贺之洲扶着明月的肩头让她坐好后,方才示范起动作来。
他坐得很直,手指捏紧汤匙的三分之一处,舀汤时没有一滴撒出来。因怕明月听不懂,他盯着她的眼睛,说话很慢,声音柔软而悦耳,一字一字从薄唇中吐出来,意态优雅的将红豆汤送到他口中。
明月正张大了嘴巴等着他投喂,一见那香甜的红豆汤进了贺之洲的口中,立时不干了,皱眉噘嘴的就要扑过来抢。
贺之洲稳稳端起汤碗来,一手格开她的动作,像上午那样将汤碗搁在了车窗口,沉默而坚持的看着明月的眼睛。
明月一下子就懂了。她嘟嚷着嘴看看贺之洲又看看那随时会被贺之洲打翻的红豆汤,大而圆的眼睛湿漉漉的,使劲的哼了一声,才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贺之洲看着她比从前更大了些的眼睛,心里就忍不住的发酸发软,这一趟她不知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原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如今瘦的几乎快要脱形了,那小下巴瘦的都能当暗器戳人了,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的回来。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将红豆汤放了回来,亲手舀了汤喂到明月口中。
明月原还不高兴,一喝到了熬煮的软硬合适又香甜可口的红豆汤,立时满足的笑弯了眼睛,看向贺之洲的眼神里哪还有不满不高兴,若她身后长得尾巴,只怕就要冲着贺之洲不住的摇头摆尾了。
见她吃的这样高兴,贺之洲忍不住又喂了她一勺。
从来杀伐果决的摄政王此时心里却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说:“不是要教她自己吃东西吗?怎么还喂上了?”
一个就说:“她现在懵懂如同个稚儿,喂她吃东西又怎么了?”
一个冷笑着反驳,“就因为她懵懂如同稚儿,才要教她啊,难不成以后每次吃东西都要人喂不成?她又不是真正的稚儿,让她学会这些,是为了她好!”
一个不服气道:“就算不学又怎样,服侍她的人想要多少就能安排多少,哪怕是一天一换呢,也有的是人服侍她,又不是非要她学会拿勺子筷子吃饭才行。”
一个再反驳说:“她以后是要做摄政王妃的,难不成要让人家都嘲笑摄政王妃是个连饭都不会吃的傻子?”
不服气的小人被啪飞了出去。
贺之洲放下汤碗,将勺子递给明月,“自己试试。”
投喂被打断,明月虽然有些不满不悦,却因贺之洲将勺子递给她的举动而满是好奇,她看看贺之洲,又看看勺子。
贺之洲将勺子往她面前又递了递,“乖。”
明月试探着伸手,接过那只勺子。
贺之洲又取出一只勺子来,“看我怎么吃的。”
说着,又示范了一遍。
明月的手指硬邦邦的扣着勺子,僵硬的去舀碗里的红豆汤,手一抖,勺子里的红豆汤就洒了一般,她撇撇嘴,显然很不高兴,但还是学着贺之洲的样子将勺子往嘴里放。因用力不当,勺子当的一声落在了几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