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过后,皇帝依例去了静延宫看过小太子,再回清心殿内批阅奏章,只是不同于往常的是,一进清心殿他就传下旨意,“今日政务繁多,他要清清静静的看奏章,朝臣也好,妃嫔也罢,一律不许进清心殿一步,违者斩。”
有这样的旨意出来,外面的朝臣自然进不来,宫内的妃嫔在四月里那件事后,已经鲜有见到天颜的,更加上如今的皇帝一反往日的温和,动辄暴怒,有事无事的,亦是无人敢来触这个火头子,于是,清心殿前果然就清净起来,宫人太监行走侍奉时的脚步亦是轻如猫行,不敢弄出丝毫声响来。
只是在这样肃洌的气氛中,却无人发现有一小队人已经从清心殿的后门悄然而出,兜兜绕绕的走了几步后,就有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那里,见他们到了,赶车的人也不说话,只是悄无声息极恭敬的掀起帘子,那几个人迅捷的上了马车,只见鞭子一扬,马车就得得儿的往宫门驶去,宫门口,有侍卫照例拦住要查,只见帘子里伸出一个令牌来,守门侍卫只是瞄了一眼,便立时极恭谨的退后,手一挥,宫门打开,只听“得得”的马蹄声响,那马车径直一路飞驰而去。
马车在京城里转来绕去好一阵,车内的人确信再无人跟踪,探头向赶车的人吩咐一声,马车一掉头,由西门出城,绕了一个圈后,很快来到了秀明湖畔,只见车帘掀开,有人指着前面的浅梨别院对里面的人道,“皇上,前面就是那浅梨别院了。”
说话的正是刘喜。
里面的人像是很急,连声的催,“快点儿。”
“哎哟,皇上,可不能再快了,一来山路不好走;二来,太颠簸了,只怕小太子受不住,”刘喜委婉的劝。
说不能快,却也是很快的,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浅梨别院的路口,路边守卫的侍卫都认得刘喜,慌忙作揖见礼,“哟,是刘总管啊。”
刘喜想来不愿意让他们瞧见马车里的其他人,将帘子掩了一掩,这才笑道,“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刘总管每日奔波,才是辛苦的呢,”众人客套着,刘喜点点头,马车越过他们,一路向里,终于,在别院的偏院里停住了。
刘喜跳下车来,这边已经有人将马车帘子掀开,里面的人不待刘喜伸手来搀,急急的下来,一甩袖子,道,“就是这儿?”此人,竟然正是本该在清心殿内批阅奏章的皇帝。
刘喜一边答应着,一边伸手又去马车里接出一个人来,只见此人打扮很是奇怪,虽然是太监,举止也极阴柔,却又无半点太监的阴阳怪气,身上还披个一件薄薄的玄黑色披风,将他周身裹得密不通风,看起来倒像是比皇帝还要尊贵,那披风内却又偏是鼓鼓囊囊的,仿佛藏着什么?
只见刘喜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了下来,口里还一迭连声的轻呼,“小心,小心,”再看皇帝,亦是极紧张的看着他,像是生怕他摔倒的样子。
待到他平稳的站定,刘喜这才在前头带路,早有院里的人过来,依旧的不说话,默不做事的在前头领着,一路向内而去。
张才玉正在药庐内炼药,闻报连高卷着的衣袖都来不及撸下,慌不迭的奔来迎接,在清远楼门口遇上了,张才玉头也不敢抬,径直扑通跪倒,才要口呼皇帝尊号时,却被皇帝一摆手,道,“罢了,张爱卿,皇……她……她怎么样了?”
他看了看四周,硬生生的将“贵妃”那两个字咽了下去,他的声音里满满的全是紧张,却又透着无望,仿佛自己也知道问的只是一句废话。
张才玉却欢喜,“回皇上,沈主儿昨天的脉象相较往日,强了许多也平稳了许多,今儿个凌晨,有侍女看见沈主儿的手动了动,想来就要醒了的,臣还正想着命人传信儿给皇上呢。”岛华匠巴。
皇帝的声音惊喜莫名,然而尚未等到他开口,身后那个装束怪异的太监已经脱口道,“张大人,是真的么?”
张才玉这才注意到皇帝身后竟然还站着这样一个怪异的人,细眼一看,不禁讶然,“秀姑娘……”
他叫的没错,这位太监妆扮的人正蒋秀,蒋秀却顾不上跟他客套,只是点点头,一迭连声的道,“快,快……”
她越是急越是说不清楚,张才玉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更知道此时皇帝的心情定是和这位王夫人一样焦急,当下向皇帝磕了个头,就忙站起身子,领着他们进了清远楼。
清远楼里的奴才们早已经跪了一地,一见他们进来,只是齐齐的垂下身子,亦是如同外面的奴才一样的不说话,皇帝却早已经大步转过了屏风,待走到那张花梨木大床跟前时,却突然又止住了步子,愣愣的不敢再向钱一步。
第233章 番外之宫外篇 四
只见白纱轻掩里,一个纤弱的身子静静的躺着,无声无息,无动无静,那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散在洁白的软枕上,是那满屋子的白里唯一有颜色的东西。
有侍女过去挽起垂拢在床上的轻纱,她的脸慢慢,慢慢的露了出来,苍白如雪,仿若玉雕,连唇上亦是找不到一丝雪色,曾经淡薄清冷却又灵动的双眼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对着光影印在洁白无暇的脸上,如小小的扇子,又像是蝴蝶的翅膀,只是却没有蝴蝶翅膀的轻颤舞动,静静的,找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
屋子里有隐隐的缀泣声,蒋秀的身子如风中落叶般的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却又不敢发出声音,用一只手死死的捂着嘴,她的另一只手依旧藏在披风内,像是在护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终于,皇帝一步一步的过去,轻轻坐在床头,轻轻的拉过床上女子的手,他像是怕惊到她,动作轻柔,盛夏的天气里,她的手却是如冰般的凉,他的心里像是有刀在刺,将那只柔软无力的皓腕放进手心里,忍不住的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仿佛,这样子那只手就会暖和起来。
“凝霜,”他的声音嘶哑,却终于唤出口,不顾一屋子的奴才臣下,他的眼里直直落下泪来,多久了呵,算起来只有二,三个月,于他却像是已经过了一辈子,又仿佛是前世的记忆,当初那个向他清婉娇笑的人,此时却已是无知无觉,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床上的人依旧无知无觉,皇帝将她的手紧紧贴在脸上,压抑已久的泪越发汹涌,这边蒋秀已经扑通跪倒在床前,终于,她死命的喊出了一声“娘娘,”整个人扑在床前,肩膀不停的抖动着,张着口,已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挺起身子,抖着手去解身上的披风,一边的侍女见状,忙过来帮她,只见披风解开,藏在她怀里的竟赫然是一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小孩儿,只见他双眼紧闭,小嘴上翘着,正睡得香甜,披风一除,想是突然而来的光亮让他有了不适,只见他的小脑袋微微的扭动着,身子一阵挣扎,撇着小嘴就要哭。岛华女扛。
蒋秀慌忙轻轻晃动着他的身子,并用手在他身上轻拍,又将身子转了转,背过窗口的光亮,他很快安静下来,将小脑袋往蒋秀的怀里钻了钻,又睡得香了。
蒋秀的泪滴下来,落在他粉嫩的脸上,“太子殿下,这可是您的亲母妃呵……”
她转过身子,将怀里的小太子双手托到床上女子的面前,哽咽了道,“娘娘,您醒醒吧,睁开眼来看一看您的儿子,您看一看……”
这样悲戚的情景,让屋子里服侍的众侍女全都落下泪来,刘喜和张才玉的眼圈也禁不住红了,微风吹来,带着秀明湖上清冽的荷叶清香,瞬间充斥整间屋子,然而那个静卧的人却依旧是无声无息,动也不动。
突然的,仿佛是感受到了屋子里气氛的不寻常,只听得蒋秀手里的孩子猛然“哇”一声,极响亮的哭了出来,英宏和蒋秀全都一惊,英宏一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边拍边嘶哑着声音哄着,“昊儿,怎么了,昊儿……”
昊儿自然是听不懂他的话,他手舞足蹈着,愈发哭得大声,不过一会儿,粉嫩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蒋秀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伸手待要抱过来看,偏皇帝又不撒手,不由急得手足无措,一时间,竟然连哭也忘了。
满屋子的人全急了起来,顾不上规矩齐齐围过来看,就在众人全都将精力放在太子身上时,却见侍立在窗边的那一位小个子圆圆脸儿的侍女突然惊得叫了起来,“娘娘……”
众人又是一惊,英宏和蒋秀忙转身去看,只见床上那个原本静如木雕般无声无息的人,此时竟然两眼大睁,眼神空洞无边,直直的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这一喜让满屋子的人简直就像是六月久旱逢了甘霖般,英宏将还在哭的昊儿一把丢进蒋秀的怀里,转身一把将床上的人抱住,惊喜道,“凝霜,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她却听而不闻,木偶般的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珠子也没有转一下,英宏狂喜之下也渐渐觉得不对劲,他仔细的看看怀中人的脸,转头把求救的眼神对向张才玉,张才玉慌忙过来,有侍女上前托过她的玉腕,覆上丝帕,张才玉双指微搭上去,凝神仔细的把着脉,好半晌,他的脸上露出笑颜,缩回手来双手一揖,喜道,“恭喜吾皇,娘娘身子虽然还虚,但是脉象平稳,已无大碍了,”他又仔细的看了看英宏怀中人的气色,道,“娘娘昏睡了这么久,咋然醒来,神智一时间自然不能如往日般清楚,皇上不必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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