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起居上,我都当着皇后的面殷勤嘱咐,皇后脸上无可无不可,慧哥儿却欢喜起来,极感激的过来向我跪下行礼,"多谢贤妃娘娘。"
我示意蒋秀扶起她,笑道,"姑娘别客气,在这个地方,不过都是互相帮衬着过罢了,"再看了看皇后,我感叹"这件事若能顺利的成了,咱们之间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到那时,虽然我不会和你成为姐妹,却也不会心怀怨愤,以后的路,各人只管走各人的罢。"
皇后轻舒黛眉,"如此,倒也不失为圆满了!"
窗外的风雪愈发的急,我扶了蒋秀的手起身,吩咐慧哥儿,"慧姑娘,好生服侍你家娘娘,缺什么,只管跟伺候的奴才们说,有敢怠慢的,刑慎司里大板子伺候。"
安槐忙过来极恭敬的托着我另一边的胳膊肘,边往外走边笑了道,"娘娘放心,奴才一会就将娘娘的话吩咐下去,那些个奴才们再不敢的。"
慧哥儿在前面打起帘子,笑道,"外面风雪大,娘娘慢着点儿。"
我看一看她,想到她主子上次托我的事,又惦记起她待我的情分,我转身又向皇后笑道,"待这事儿过去了,我请皇上给慧姑娘指一个好归属。"
慧哥儿不防我突然提到这个,脸腾的一红,羞急道,"娘娘快别取笑奴婢了,奴婢是要一辈子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再不走的。"
她的话说完时,我已经出了门,风更疾了,夹着棉絮般大的雪团子扑扑的打在脸上,刺刺生疼,蒋秀忙将我头上的风帽拢得紧了些,风帽上细软的白貂毛被这一扑,已经湿了,腻腻的粘在脸上,冰冰的冷。
回到流云殿里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小茶正在拨着炭盆里的火,一见我进屋,慌忙接过我手里的小手炉,倒了一杯热茶给我,道,"外面天寒,娘娘喝杯热的驱一驱寒。"
我在暖炕上坐下,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茉莉香片的清香在舌尖上打了个转,暖暖的滑下肚去,小青又将那炭盆往我脚边挪了挪,被暖气这么一扑,我的身子渐渐的舒缓了起来,舒服的靠在软枕上,我道,"请安总管进来。"广夹双弟。
安槐进来要请安时,被我止住,命小青端了个椅子过来让他坐了,又命在他脚边放了个炭盆,安槐和我已经极熟了,倒也不多客气,笑着道了声谢,歪了半个屁股坐下了。
我拿银钎子慢慢拨着小手炉里的炭,沉吟着道,"安总管,你看这事儿,要该怎么安排才妥?"
安槐慌忙又起身,小心的问着,"娘娘的意思是……"
我一扬手,那银钎子顿时落在漫了桐油的金砖上,"当啷"一声,尖锐刺耳,安槐唬得身子一颤,慌忙扑通跪倒,我指着他厉声斥道,"如今明里瞧来我是占了上风的,可是内里的凶险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可是太后,皇帝之母,如今她和咱们就只差拿了刀对着刺了,你却还要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若都知道,还要你做什么?"
蒋秀小青见我突然发火,顿时吓得全都跪下了,安槐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知罪……"
我冷声笑道,"我只因自己年青不懂事儿,向来拿你当个明白的人,你却一昧的跟我装傻充愣,若是瞧着我不值得你费心,我也不劳动你,你只管讨好锦元宫的那位去,左右这后宫迟早还是她们的天下,你只管去罢,明儿我死在她姑侄的手里时,亦左右都跟你不相干。"
我这话已是说得极重了,安槐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他呜咽的道,"娘娘,是奴才该死,奴才万不该自己不替娘娘想着,却还来问娘娘,娘娘说的是,奴才实实是太过无用……"
他这样哽咽的自责个不停,蒋秀和小青也跟着在边上劝导着,我这才脸色稍缓,却依旧道,"形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要想站得稳了,荣寿宫、锦元宫就不能稳,如今锦元宫那位这大半年来都被禁着,暂时可先放在一边,只荣寿宫那位最是不好惹,她的身份太过尊崇,纵然她明天直接过来刺我们一刀,皇上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而如今言官们弹劾我,也定然是她的主意,所以,咱们现在要对付的,就是她!"
说到这里,我突然"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可既然是这样,怎么有些事,你还要再瞒我么?"
安槐正在凝神听我说话,我这突然的一句,又将他吓了一跳,然而他细细一想,不觉懵懂起来,"娘娘,奴才……奴才并没有哪里……,欺瞒了娘娘?"
我冷冷一哼,"是么?"
第177章 骇天往事 一
放下小手炉,我双手交握,闲闲问道,"那么,那个雁心湖是怎么回事儿?"
安槐的身子猛的一抖,不待他开口,我紧追着又问,"那个枯禅大师,又是怎么回事儿?"
自从我知道那梅贵太妃是太后的软肋之后,虽然想着太后或许顾虑的只是当年的流言,然而我到底不甘心,这些天来,我暗里秘密的寻老宫人来查问太后当年的事,虽然那些老宫人全都言辞闪烁,但是却让我得到一个讯息,那就是,那个枯禅大师之所以会被先帝下旨禁入内廷,竟然是跟太后有关的,而那个雁心湖,竟然也跟这个枯禅大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而更惊人的竟然是,那位枯禅大师原本竟然是先帝叔王的嫡长子!
一个血统尊贵的皇族嫡系的爵位继承人,会因了什么样的原因,竟然抛开父亲尊贵显赫的爵位不去继承,出家为僧,四海云游,纵然天地广阔,但到底孤单寂寥,形影单薄。
而龙山寺可是皇家的御用寺院呵,又因为什么,身为一寺主持的他,竟然会被先帝特意下旨,不许他进皇宫一步?
这些疑团随着知道的越多,在我心里就越是发酵翻滚,让我不得一日安稳,我隐隐觉得,这些隐藏在背后不为人知的真相,必定是一个滔天惊人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一旦被我挖出,我才是真正的掌握了太后的软肋了。
我记得曾经因为好奇,向安槐问起过那枯禅大师,没想到只是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就将安槐吓成那样,甚至,连规矩都顾不得就落荒而去。
然而如此看来,这安槐定是知道许多事,为了能够顺利的让他说出那些他不愿说的陈年旧事,我不得不用了这样先声夺人的方式,迫出他的话来。
果然,安槐的身子激烈的颤抖着,他死死的咬着牙,似在做着最后的犹豫和挣扎,我此时反倒不再迫他了,又闲闲的将那个紫铜打就的小手炉捧进手里,手指轻抚着雕刻在手炉四边那精美细致的牡丹图案,小指上镶玉裹金护甲套碰触在手炉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终于,安槐面若死灰的抬起头,哑声道,"娘娘,奴才不是不肯告诉娘娘,实在是不希望为娘娘招惹祸事啊。既然娘娘现在要知道,奴才……奴才回了娘娘就是。"
我眉头舒展开来,示意蒋秀将他扶起坐了,想了想,又命小青小茶俩个全都退了,这才对安槐柔声道,"你说罢。"
安槐像是豁出去了般,抓起边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后,竟就顾不得形象仪态的用衣袖就那么在嘴上一抹,深吸了一口气,道,"奴才不知道娘娘是不是听说过,那枯禅大师其实就是先帝叔王的嫡长子的?"
我微微的一点头,"听说过,这也正是我所奇怪的?"
他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冤孽啊!"
这句话让我很是意外,我不动声色的和蒋秀对视了一眼,也不吭声,只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
他的神情恍惚起来,像是已经深深的陷进了对当年的回忆中去,"枯禅大师和先帝乃是叔伯兄弟,从小俩个感情就是极好的,他身为皇族贵胄,却是极淡薄名利的,只爱研究药理医书,大约是因为这个,先帝在登基之后,纵然对每个人都心有戒备,但唯独他,先帝很是放心信任,并许他自由出入内廷,然而,就因为这一点,竟就种下了隐患!"
安槐说到这里,言语里满是惋惜感慨,"当年,奴才只是先帝跟前贴身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先帝那时有一位颇受宠的妃子,这个妃子就是……,"说到这儿,安槐的脸儿不由一白。
我脱口道,"可是当时被封为兰妃的当今太后?"
安槐不防我知道,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而他也并不问我,只是点了点头,接着道,"兰妃娘娘最受先帝宠爱,许她进御书房,而枯禅大师当时也是可以自由进出御书房的,而先帝也不忌讳这个,常说都是家里人,又是长嫂比母的,不用太顾着规矩,他却想不到,竟然就出了事,那位淡薄名利的皇子,却竟然是个情种,他……他竟然对兰妃娘娘暗怀倾慕!"
"啊,"我虽然之前早有猜测,然而这样的事到底是极惊骇极令人匪夷所思的,此时从安槐的口里这样清楚明白的说出来,我不由脱口惊呼。
"但是倾慕归倾慕,他却也明白不在礼教道德之例,他一意苦藏自己的心事,竟然谁都没有看出来,直到,直到先帝看中了兰妃娘娘身边一个小宫女,不知道怎的,兰妃娘娘和他之间竟然跟着变得诡异起来,"安槐说到这里时,忍不住连连摇头。广状记巴。
我想了想,轻声打断他,"先帝当时看上的那位小宫女,想来就是皇上前些时一意追封的梅贵太妃罢?"
安槐又吃惊的看了我一眼,想来是不明白我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点头道,"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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