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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农 (一川苇草)


这句话来得太过,饶是岑二爷钢筋铁骨,心智坚强,也被伤得体无完肤。他突然失去力气,瘫软在地。
自他三岁被带离周姨娘身边后,这二十多年他跟在岑三老爷身边,终日书不离手,哪怕在贴身照顾濒死的妻子时,他也趁妻子昏睡之际,争分夺秒地温书。
这二十多年的寒窗苦读,兢兢业业,父亲却全然不放在眼里。他一朝被黜,父亲就翻脸无情,甚至连宁愿从未生养过他的话,都说出了口。
岑二爷一时间只觉万念俱灰。再也没有长年不得志,一次不慎被发高热毁了岁考,然后拖着病体得知自己被罢黜为民后,听了亲生父亲这么一番戳心戳肺的话,更叫人难以承受的了。
接到罢黜文书那刻起憋闷在他心底的抑郁、、苦闷、沮丧、绝望、迷茫、空洞……在这一刻,全部化为一腔热血,流经他的肺腑,自他的口中喷出,染红了一方白雪。
失去意识之前,岑二爷似乎看到自己的妻女儿子,大声呼喊着他,焦急而关切地奔跑向他。
岑二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好,他不是孤身一人,就算什么都没了,他还有妻儿,还有一个永远温暖的小家。
岑二爷终于安心地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一向奉行蹁跹莲步,一行一动皆有章法,从不大步奔走以免有失仪态的岑二娘,与母亲兄弟领着亲信仆从,急匆匆赶到松竹雅居,就看到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吐血倒在冰天雪地里!而她的亲祖父却视而不见,反而转身拂袖而去,还命柳大管事将门关好。她突然出离愤怒,大声呼喊着“父亲”,几乎不要命地带头冲了过去。
她身后紧跟着母亲兄弟,还有几名忠心耿耿的仆人,岑二娘率先冲过去,将岑二爷扶到自己膝上,大喊一声“快过来帮忙”。玉墨和岑大郎赶紧上前,帮着岑二娘扶起了岑二爷。
岑大郎自幼爱习武,又天生大力,他让玉墨把岑二扶到他背上,背着他便脚底生风地冲回暖梅堂。一路上,岑二娘给了疏影银子,吩咐她跑去外面,请杏林堂的甄大夫来为岑二爷诊治。
平时柔弱绵软的林氏,这次却异常坚强,连一丝眼泪也没流。他们一行人回到暖梅堂后,她只寒着一张脸,奔前跑后地亲手给岑二爷擦洗换衣,塞汤婆子给他暖腹,并温手温脚。
年仅六岁的岑三郎见父亲吐血晕倒,被吓得大哭不止。
岑二娘此时无心管他,只命奶娘把他领下去好生安抚,自己则把眼红脸黑、握着拳头无处发泄的兄长,拉到墨敞轩岑二爷的书房,把这几日来她与岑二爷的发现和所做所为,都告诉了他。
如今父亲昏迷不醒,二房还需兄长支撑。她这大兄性情耿直、率性磊落,是个铮铮小男子汉。可有一处不好,就是有时行事过于鲁莽冲动,难免会犯错。
此时二房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一个不小心,他们一家人很可能被迫分离。岑二娘不想大兄受有心人挑拨,鲁莽行事,坏了他和父亲的计划,便把二房的处境和他们的安排,细细说与了岑大郎听。
单纯良善的岑大郎,一时被灌输了许多后宅阴私算计,陡然发觉自己身边的亲长一个比一个更不堪的真实面目,又亲眼目睹一向和蔼慈祥的祖父那般狠待父亲,只觉世界变化太大,让他无所适从。

☆、第九章 离意

岑二娘也知道兄长一时难以接受现实,她安排了从小跟随兄长的小厮玄英,寸步不离地守着岑大郎,她命玄英好生安抚劝慰他,别让他冲动坏事。
送走浑浑噩噩的岑大郎和玄英,岑二娘又急急来到暖梅堂正房,亲自询问刚刚给岑二爷开了药的甄大夫,岑二爷的病情如何了。知晓父亲咳出了精血,伤了根本,需要精细疗养,不过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了,岑二娘又命泠风和胆大心细的冯婆婆,协助林氏,照顾岑二爷。
岑二娘与疏影、李婆婆,则直奔汀兰院。
这会儿她祖父正在气恨中,岑家其他眼红他们二房已久的旁支、嫡支的亲戚们,还有那些惯爱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世家姻亲、昔日旧友们,今日得了消息,今晚或者明日,就会登门看戏。
岑二娘都能想象出,他们是怎样的装模作样了。不过是先长吁短叹一番,然后再说些酸言冷语,刺激酷爱脸面的祖父,她父亲这昔日有问鼎一甲实力的秀才已沦为昨日黄花,彻底败落,西府再无人能撑起门楣。临走前,还得表达一下他们的“拳拳心意”,让祖父不要太过伤恨,别气急伤了身。
依她祖父那看声名重逾性命的脾气,这些亲友越是“体贴”地安慰他,他就会越恼怒。最迟不过三两日,就会召集族长和族老开宗祠,将父亲和母亲从岑家族谱除名。
时间紧迫,她得在这三两日内拉拢祖母和大伯母,让她们协助他们一家五口脱离岑家。
岑二娘三人来到汀兰院时,高氏和冯氏这对婆媳,正紧闭大门,聚在屋里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岑二爷被黜一事儿。
岑二娘让李婆婆推开守门的两个媳妇,她一脚踢开大门,绕过正房,来到偏厅的暖房,便看到屋里冯氏和高氏围坐在一堆银丝炭火前,正说得眉飞色舞,她们正在畅想岑二爷被赶出西府后,大房独霸西府的美妙将来。
看到岑二娘和疏影,高氏和冯氏额上的青筋不约而同地蹦了蹦。
高氏将脸一垮,厉声喝问跟在李婆婆后面进来请罪的两个守门媳妇,“怎么回事?我不是吩咐你们守好房门,不要放不相关的‘外人’进来,打扰我与大太太么!”她着重强调了“外人”二字。
那两个守门媳妇连连磕头赔罪:“老太太,不是我们不用心,实在是二姑娘带来的这个婆子力气太大,方才我们都被制住,所以……”
“够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都退下吧。”岑二娘不耐烦地打断那两个守门媳妇的话。
高氏见状,不由怒道:“二姑娘!这里是我的汀兰院,还轮不到你做主!”
语罢,冯氏接了高氏的话,继续冷嘲道:“不愧是被黜秀才教出来的好女儿,全无礼仪孝心,都敢公然闯到长辈的房里,当着长辈的面儿,呵斥长辈的下人了。二姑娘真是好大的脸面!”
“祖母,大伯母,您二位气色这么好,声音这般宏亮,可是凑齐了要付与我的银子了?”
岑二娘想起父亲正昏睡在床,大伤身体,冯氏还敢拿她父亲说话,怒意急聚,望着脸色尴尬的冯氏与高氏,冷冷道:“看二位的脸色,似乎还没有。我父亲刚被黜,你们就用这般礼数对我这债主,真是世家闺秀的好家教!既如此,不如,咱们一起去见祖父,让祖父为我这无人撑腰、备受欺凌的晚辈做主好了。”
“二娘……”冯氏面色不自然地笑道,“你何出此言!咱们一家人和睦友爱,哪里来的欺凌?我与你祖母,不知多喜爱疼护你这晚辈……”真是恨不得疼“死”你算了!
“不错。”高氏也厚颜,故作悲叹道:“你父亲出此一事,我们也是惋惜不已。”真是老天、佛祖有眼!没白瞎她这么多年的香油钱,终于如了她的愿,叫岑二爷那个可恶的庶子前程尽毁了!真想仰天狂笑呀!
“得了吧。祖母你想笑,便笑就是。何必逼自己将脸扭曲至此,摆出这副令人作呕的表情,真叫人看了,都替你那张老脸难受!”
“还有大伯母,您都多大年纪了,才怀上这么一胎,还是消停些吧。别把孩子折腾没了,到时可就万般算计一场空了。”
岑二娘对岑家再无留意,更无心思继续与高氏冯氏虚与委蛇,一张嘴就气得她们恨不得亲身上阵,撕了她的嘴,拧断她的脖子,以泄心头之恨。
岑二娘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让疏影和李婆婆带着暖屋里的其他下人退下。那些丫鬟、媳妇、婆子,都被岑二娘的气势所慑,见自家主子也没反驳,便识趣地退下了。
眼见疏影把门关好,岑二娘才与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的冯氏和高氏道:“先前我说要请大伯母和祖母帮一个小忙,如今也是时候了。”
高氏将头扭开,侧脸去看放在案几上的白胎海棠红釉的莲瓣纹瓷茶碗,冯氏也埋头拿手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呵!”岑二娘冷笑道:“人家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不就是这样嘛!然而,如今我要说的事儿,可事关大房的未来,关系到大房能否承袭西府的财产……”
岑二娘见高氏和冯氏俱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了,才道:“怎么,祖母,大伯母,您二位终于有兴趣了?”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高氏冷淡道。她倒要看岑二娘这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娃,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我父亲此番被黜,祖父定不会容他继续留在岑家……”
岑二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冯氏打断,“既然二叔都会被驱离岑家了,以后西府自然而然就是我们大房的天下。那我们,凭什么要帮你的忙呢?”
岑二娘嫣然而笑:“大伯母,您未免也太心急,且短视。我不想与蠢人浪费口舌,所以,接下来,还请您闭嘴。”眼瞧冯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岑二娘才继续与高氏道:“即便我父母被赶出岑家,我、大兄和三郎,总是岑家的子孙,祖父总不会将我们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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