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心情更是低落了下来:“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武夫人当时的样子,就怎么都忍不住了。不管旁的事如何,武夫人这些年待我真的 不薄!只是这样一来,圣人原本就不待见我的,今日更是连皇后也得罪 了……”
裴行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打紧,你不就是又犯傻了么?横竖我也 习惯了。”
琉璃无语地看着他,简直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裴行险的笑容愈发戏谑,眼神却异常柔和:“再说了,我也不比你强多 少。皇后原先就不待见我,今日我也把圣人给得罪了。你瞧瞧,咱们连得 罪起人来都这般心有灵犀,要论天作之合,谁还能跟咱们比?”
这事儿也很值得自豪?琉璃哭笑不得,又忍不住担心:“你当真得罪圣 人了?都是我不好,今曰圣人是不是难为你了?要不要紧?”
裴行俭满脸轻松:“难为是难为了,要紧却不大要紧。谁叫我自己赶了 这么个好时辰?圣人一瞧见我,便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后来大概是见我赶 路赶得狼狈’脸色才慢慢好了些,最后更是大发慈悲,让我专心主持长安那 边的吏选便好,省得两地奔波。”
主持长安的吏选?琉璃虽不大明白两都的吏选有什么不同,却也知道,皇帝如今在洛阳,长安那边的铨选只怕不如这边的要紧……她刚想发问,裴行俭已笑道:“你莫多想,难不成还能让李相回去?再说,回长安又有什么不好么?
也是,李敬玄才是主持吏选的宰相,裴行检只是副手,而且回长安也的确没什么不好,至少能远离宫廷,这就比什么都强。只是,事情真的能有这么简单?琉璃仔细地看了看裴行俭的脸色,追问道:“圣人当真没有迁怒于你?”
裴行俭剑眉微扬:“迁怒又如何?你原本就是被迁怒的,再迁点在我身上不也是应当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把我打发到西域去,你怕么?“琉璃摇了摇头,当然不怕,她求之不得好不好?
裴行俭大笑:“这不就结了?”
他的眉梢眼角平日都是一派温润清雅,可这一笑之何,不但神采飞扬, 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豪气,仿佛这世何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挡得住他。
看着这张飒然明爽的笑脸,琉璃只觉得满天的乌云都散开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舒展的眉梢,然后也笑了起来:“好,咱们这就回长安去!”
六月的清晨,天地清朗,微风送爽,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光。
在悠长的晨鼓声中,定鼎门再次轰然洞开。随着一轮朝阳冉冉升起,城门上,那高耸的楼观在万丈霞光中愈发壮观瑰丽,望之犹如天阙;而在城楼下方,牵着骆驼的胡人、佩着长剑的士子和挑着拉着各色货物的贩夫走卒也愈发得拥挤暄嚣,市并气息浓郁逼人。一门之内,天都的高远和红尘的繁华就这样奇妙地融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最有特色的洛阳风情图。
直到日上三竿,阳光渐渐显露出盛夏的威力,城门口的人流才变得稀疏起来。守门的士卒们刚刚松了口气,就听一阵马蹄声急响,七八匹高头骏马从城内飞驰而来,风驰电掣般转眼就到了跟前。新来的士卒还在呆呆张望,老兵们早已退后几步,闪出道来。几匹骏马直冲而过,扬起的尘土呛得众人掩鼻不迭。
瞧着在飞尘中远去的骑者,小卒忍不住“呸”了一声:“哪里来的…”
旁边的老兵忙一把拉住了他:“要死!这是沛王殿下出城打猎呢!”
沛王?回想着刚才在眼前一闪而过的突厥良马、华服少年和马上蹲着的猞猁,小卒子忙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先前闪避不迭的人群却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连坐在碧油车里的小娘子们也纷纷掀帘往外张望——这位沛王可是位英俊潇洒的少年亲王,平日最喜游猎,听说不但英武多才,还很多情。在洛阳城的王孙公子中,论名气也就比周国公略小一点,不过那一位前两天巳被圣人下旨改姓夺爵、流放雷州了,此生只怕再也回不了洛阳……此时,在洛阳城外的官道上,小娘子们口中那位“英俊多情”的沛王李贤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他胯下的青骢马早已跑得四蹄腾飞、大汗淋漓,却依然被他一鞭接一鞭地不断狠抽,长鞭破空的声音听着都有些瘆人。
他身后跟着的两名年轻侍卫相视一眼,年纪略大的那位提缰追了上去:“殿下,殿下不必着急,那人才走了不到一日,咱们这样的快马,不出一个时辰定能追到!”
李贤恍若未闻,扬起手里的羊脂玉柄绞丝长鞭又狠狠地抽了下去。侍卫还想再劝,看着李贤的脸色,想起这位殿下昨日狩猎回来听说那消息时的暴怒,到底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一行人马不停蹄又跑出了三十多里,在超过了无数马队车队之后,终于在一处山坡下,瞧见了要追的目标。开路的侍卫一声呼哨,几匹马冲将过去,将那三个步行者团团包围起来。
这三人中两个都是做差役打扮,中间那个则是一身本色素袍,身形消瘦,弱不胜衣,样貌气度却依旧出众,那憔悴而精致的眉眼,加上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肤色,看去竟有一种异样的优雅。正是昨日被押解出京的贺兰敏之。
抬头瞧见这气势汹汹围上来的人马,两个差役都唬了一跳:“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我等是大理寺官差,有皇命在身……”
贺兰敏之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待看清楚一马当先的李贤,那张苍白疲惫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竟是沛王殿下前来相送?罪人贺兰幸何如之!”
两个差役相顾色变,忙上前行礼。李贤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们?瞧见贺兰敏之的笑颜,一直压在他胸口的那股邪火顿时直冲脑门,他二话不说提缰而上,便挥起马鞭对着贺兰敏之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
贺兰敏之只来得及抬手遮住头脸,便被鞭子抽倒在地。李贤犹不解气,跳下马来,手上的长鞭犹如灵蛇,呼啸着继续狠狠抽向地上那个抽搐着的单薄身体。贺兰敏之身上的素袍很快就被抽破,血痕也一道道地浮现了出现,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几个侍卫都有些怔住了,李贤却更是愤怒,丢下马鞭,上前一步弯腰拎住了贺兰敏之的衣领:“你少给我装死! ”
贺兰敏之的脸上早已沾上了灰尘,下唇也被咬出了鲜血,可对上李贤愤怒的面孔,却还是努力着弯起了嘴角:“殿下说笑了,时至今日,我还用得眷装死么?不过今日我还是要请殿下高抬贵手,毕竟,这天下谁都可以杀我,太子和英王能,侍卫们奴婢们也能,就是殿下您,不能! ”
李贤怒道:“你浑说什么?我怎么就杀不得你?”
贺兰敏之喘息着笑了出来:“殿下是什么人?我贺兰敏之又是什么人, 如今我早已生不如死,殿下又何必为我这将死之人脏了自己的手,也……”他努力凑近了一点,一字字低声道,“违了天理,背了罪孽。”
他的语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笃定,李贤不由一阵恶心,把贺兰敏之像扔垃圾般扔到地上,又上去用力踢了两脚。
贺兰敏之一 口血喷了出来,嘴里依旧低声道:“殿下,你让别人来打死我,你不能脏了手,不能因为我脏了你的手……”
他满嘴满脸都是血,那笑容却愈发妖异,仿佛从容无比,又仿佛压抑着什么兴奋,看着李贤的目光更是又欢喜又亲切。李贤再是愤怒,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被贺兰敏之这样笑着、看着,心底里不知怎地竟是寒,随即便更是怒火中烧,忍不住俯身又把他拎了起来,咬牙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贺兰敏之咳了两声,瞧着李贤微笑:“殿下,你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今日过来,不就是想要我这条命么?我自己动手就好!横竖我很早以前就活够了,活烦了,活腻了!我对不起母亲,对不起祖母,对不起阿妹,我不想再对不起阿贤你,对不起这世上所有的亲人……”
李贤再也忍耐不住,一拳砸在他脸上:“阿贤也是你叫的?谁跟你有什么干系!”
贺兰敏之被打得偏过脸去,一口血沫喷得老远,眼神也涣散了起来: “殿下教训得是,是我说错了话,殿下如今是什么身份,殿下跟我又有什么干系?”说着说着,便“呵呵”地笑起来,声音却是出奇的凄凉。
李贤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却有些挥不下去了。其实贺兰敏之虽性情冷傲,对太子几个都爱答不理,可这两三年里对他却着实不坏,也正因如此,这件事爆出来之后,他才会愈发愤怒……旁边的侍卫快步上来,低声劝道:“殿下息怒,莫要为这人脏了自己的手!”
李贤勃然大怒,回头喝道:“你也跟着胡说八道什么! ”
侍卫吓了一跳,心里好不委屈,这不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么。大伙儿过来打他几下,注意莫落了痕迹,再叫猞猁在他腿上咬两口,这食肉的凶兽口齿上都是带毒的,贺兰敏之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再这么带着伤带着病的在大热天里赶路,能活几天?谁知殿下一见这贺兰敏之就气得失了分寸,这样下去,当真生生打死了他,岂不又是一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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