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也是算准了这一点,觉得京城不是久留之地,才想着回老家避风头。至于少爷······
倾香胸中涌上一股闷气。
厉雅璜走之前曾经去找过一次东冕,彼时东冕已然蜷缩在破庙之中,饿得走路都在抖。尤家倒台之后,他是彻底没了依靠,又眼高手低,不肯先去普通药堂里坐堂,只想着一步登天,因此在破庙之中等待开场考试,想考取功名焕然一新。
雅璜心疼自家弟弟:“你在这折磨自己干什么?且和我回乡去,一步一步慢慢来。”
东冕睨了她一眼,十分不耐烦:“有银子有吃的便给我,没有便走!道不同不相为谋,妇人之见。”
雅璜气了个半死:“我是你阿姐,难不成还会害你?”
东冕不甘示弱地还嘴:“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管得了我?你不妨回去等着,待我金榜题名,让你风光再回临安。”
雅黄摇摇头:“你这傻瓜怎么还不懂?我如今着急要走,就是怕人家来灭口或寻仇,你不走,不怕么?”
东冕皱起眉头:“你做下的事与我何干?我只想老老实实有个好前程,你非得做夭!这下咱们这么落魄,你高兴了?你惯会耍手段,怎么连个妾都当不下去?”
雅璜气得当场抬手要打,东冕将脖子一横:“你打!爹娘都舍不得打我,你打我?”
雅璜愤然要走,东冕扑过去,将她那里的食物和钱财抢了大半过来,雅璜跟他争,却到底争不过他、还被他弄伤了好几处地方,无奈只得由倾香扶着走了。
倾香看了看前路。
接下来就又近了一个州了,很快就要返乡了。
倾香的眼里带了笑意。
雅璜突然捂着肚子。
倾香从包裹中掏出手纸递给雅璜,指着一边一处草有半人高的所在,低声道:“小姐,那边较没人看见。”
雅璜点点头,便钻进那浓密的草丛里头方便去了。
倾香整理着包裹,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两个蒙面男子,将倾香堵住,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张纸,上头正画着倾香和雅璜的画像。他俩将相貌一对,也不多言,即刻便拔刀相向,可怜倾香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直直地瞪着那草丛。
倾香比着口型。
走······
雅璜死死地捂住嘴,眼泪淌满脸。
是谁这么狠心?竟然要杀她们?
雅璜一面轻轻挪动,一面观察着那两个杀手,一个不小心的分神,脚下一滑,重重坐在地上,声响让那二人看了过来,雅璜对上那人的眼睛时,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周扬身边的周烈和周照!
雅璜咬牙。
就说周扬那只狐狸不会这么轻松放她走,果然是想在远离临安的地方杀人灭口。当初放高利贷弄死三条人命的时候就该防着周扬一点,他跟常优,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既然被发现了,雅璜索性不躲,站起来撒腿就跑,能多活一次便多活一次,只要自己活着,便绝对要回来,让任家为自己报仇!
周烈和周照在后头奋力地追,等他们追到断崖附近时却并未看见雅璜的身影。
周照有些疑惑:“跳下去了?”
周烈瞪他:“你会这么傻?”
周照挠挠头。
他就随便一说么。
周烈龇着鹰眼搜寻着,缓缓靠近一块巨石,突然跃上去,劈头就砍,雅璜惊慌之中拿手一挡,手臂上刹那间鲜血淋漓。雅璜捂着手臂往另一边退,周照的刀又跟了过来,雅璜差点又吃一刀,跌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悬崖边爬。周照和周烈眸子一冷,齐齐将刀扎去,雅璜回头看了一眼悬崖,心中默道:“求上天垂怜,让小女子不死,复仇之后,定当洗心革面!”念毕,纵身一跃,在刀子入体前堕入悬崖,一点声响没发出。
周照看着不见底的悬崖,摇摇头:“可惜了,一个美人。”
周烈瞪他:“你喜欢你下去捡起来再用。”
周照无语。
这人总是这么重口味,自己喜欢哪个女人每次他都要过来刺激一下自己让自己没兴趣,真是过分。
周烈将刀一收,转身就走,周照马上跟上。
临安,周府。
周鹤林愁容满面地看着这一府的喜庆,刺目的红,是他的喜事,也是他的悲哀。他的婚事从出生那一刻便被决定了,半点不由得他做主,从小到大,他的人生就是被计划好的,不容有失。
周鹤林望着院子中的满目青翠,闭上了眼睛。
能······再想她一次吗?
明天,或许就永远想不了了。
原本常丽旭想选在红颜和林凤卫成亲之后再成亲,她想比赐婚的人规格高,还好常优虽然被撤职,脑子还没糊涂,自然不允。常丽旭想争风吃醋,他们两家还想多活几日,任家虽然家道败落,但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很大,何况任家那么多变故,林凤卫对红颜都不离不弃,贵妃不可能放着她不管,常丽旭胆敢僭越一下,他们两家都立刻完蛋,原本他们就处于风口浪尖。加上周鹤林根本不想成亲,索性把日子定在新太子大婚之后,风头完全被盖住,免得自己心烦,也省得树大招风。
常丽旭自然十分不满,但又不能违背既定事实、除非她不愿意成亲,她原本身体便不好,加之生闷气,在成亲之前又缠绵病榻,还不知婚礼当日能不能好起来呢。
周鹤林叹口气。
好生晦气。
这个季节成亲的都是这般晦气罢?那太子也娶一个病秧子,在和太子定亲之前京城的公子哥儿都没听说过她的名号,定亲了才想起来,原来这如今的太子太傅严立日的独生女儿叫严清卿,当初和尤噬余并称为“临安双绝”,都是幼年便聪明绝顶,两个人好得跟卧龙凤雏一般堪称一朵双生花,只是后来尤噬余定亲,严清卿生病,便打破了这个佳话,如今严清卿重新出现,大家才想起她当年的盛名。
周鹤林的眼眸中出现漩涡,让不小心盯着他看的人都不自觉愣了一下。
严清卿的病,生的蹊跷啊······
☆、第五十八章 弑父(一)
皇帝自榻上醒来,摸了摸喉咙,顿觉如同刀割。想起因着济王和尤汤之事,他心力交瘁,一直在呕血,御医也是一帮酒囊饭袋,竟时至今日才将他止住呕血之症。皇帝见内室无一人在侧,不禁有些恼火,喉头干涸,又不能马上叫人,只得认命地自己去倒水喝,待喉头舒爽了,不禁想起被关在冷宫的淑妃。虽说与她无话可说,但她貌美又善解人意,每每在她那里的确很是舒心,不比在贵妃处费心思,也不比在李氏处荒废无度。
皇帝突然觉得皇位是累赘,身边的人总是牵扯着利益,竟无半个可心的。
皇帝披上衣服想出去走走,宦官连忙跟上,走到前头,突然看见李氏进了小厨房,便想过去偷瞄一下她给自己做什么,于是乎皇帝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偷看,见李氏素手下厨、游刃有余,愈发觉得绝代风华,正想进去温存,李氏后头却突然蹿出一个人来,将李氏抱住,李氏当即轻叫一声,却被后面那人扳过头去、用吻堵住所有的声音。皇帝看着,眼见那个轻薄宫妃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宋璨,不由得勃然大怒,当即进去,顺手抄起一个碗便砸:“寡廉鲜耻!”
宋璨身手快,当即抱着李氏闪躲到一边。皇帝见他仍旧抱着李氏,气更不打一处来,立刻下令:“将这个逆子给朕拿下!”皇帝一面说,一面自己先扑上去要打李氏,宋璨连忙将李氏护在身后,自己钳制住皇帝的一只手,另一只手一下子掐住皇帝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宋璨的眼瞳中闪过狠戾的光芒,脸上的淤青显得愈发可怖:“父皇,尚未痊愈,请回宫休息。”
李氏上前,虽然眼中还有几许慌乱,头上还布着冷汗,但有着宋璨在前出头,她仍旧有着底气:“妾身陪陛下回去。”
宋璨松开手,皇帝急忙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李氏上前扶住皇帝,皇帝原本要推开,却在对上宋璨阴郁的眼神之后哆嗦了一下、竟不敢反抗、随着李氏回宫了。
皇帝有些恍惚。
当年明知两个孩子都不是好苗子,但在宋璨更聪明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宋玥,甚至对于宋玥残害宋璨之时也不管不问,不是因为偏心,是当年殿上初见,那个才几岁的稚子便有那般侵略性的眼神,让他心惊!虽然后来宋玥愈加混蛋,但初见时,宋玥的眼睛,干净得如同山间的泉眼。
宋璨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如同来自冥界的声音让他一抖:“好生守卫父皇,违者杀无赦。”
皇帝的眼眸中有隐隐的绝望,他觉得似乎自己是不能活太长了。
宋璨阴着脸出了宫,来到严府,却是从后门进去,他径直来到香楼,原本想直接进去,却在闻到浓郁的药味之后止住脚步,只站在窗下,垂着睫羽听着里头的动静。
里面的女子咳嗽着,明明很孱弱,却一派淡定,仿佛生死与她无关:“送东西来的人是济州的?”
有丫头应:“是,奴婢已经让人送信给林公子了,不日便能再拔除济王残存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