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笑道:“从不。”
子聪更加诧异:“玉儿如何从善如流?”
玉颜拍着手里的玲珑鞠:“过目不忘。”
子聪大喜,旋即遗憾万分:玉颜是个奇女子,可惜身为女儿,如此才学不能为国家所用,堪称可惜。
元豪十分泄气,玉颜反而安慰他:“生逢乱世,文采斐然有何用?不若学得一身好本事,能护人还能自救。我是出不去之人,若能出去,早学哥哥闯荡军营了。”
元豪想到死去的母亲,心中哀然,纵然未曾放弃攻读诗书,也悄然对武艺上了心,身体因着锻炼日益强健起来。
章珠对子聪收养元豪十分不乐意,他怕章家家产落入元豪手中,毕竟元豪才是子聪嫡亲,因此暗地里没少下手,但都没有成功——玉颜寸步不离元豪,还好几次让章珠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章珠深恨之,却无可奈何,只能伺机而动。
子聪见玉颜有本事护元豪周全,便安心办王平的事。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子聪不懈努力之下,皇上终于下旨查办,刑部无法,把尤汤和东海侯翻了出来,太子为了保住妾室家人,一口咬住太师尤汤克扣军饷导致前方战败,尤汤反咬东海侯囤积军饷意欲造反,还当堂呈上东海侯和王平的信札、皆是讨论利用湘州水路偷运军饷武器的事由——原本那只是东海侯将国内粮饷、武器卖给吕朕的走私,杀王平是因为他坐地起价,要求回京做官还要提高分成,东海侯无奈之下才让秦彬动手,现在却成了自己根本无法甩掉的污点!
皇上大怒,下令诛杀东海侯成年男子,幼年男子发配边疆,女子皆沦为贱奴。东海侯与嗣子秦彬首当其冲被收押死牢,秋后斩首。王平虽死的冤枉,但走私军火罪不容恕,念在仅有一女,便不再追究。
章子聪当场老泪纵横,为着终于给女儿和女婿讨了一个公道,虽然仍是污名,好歹也让太子一党吃了亏:丢掉秦家,绝对是太子的重大损失!
皇后听说了此事之后,立马称病,交出后宫之权、茹素念佛;太子和尤汤也闹了不愉快,为了自保和给尤汤赔罪,只得忍痛将妾室秦氏毒死。
秦彬在狱中并不老实,他将偷偷藏匿的珍宝奉上,才得以让狱卒叫了代忠来。彼时代忠因为云檀去了西辽闷闷不乐、日日在京西吃闷酒,秦彬突然让他去,他闲着无事,便去了一遭。秦彬一见到他,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代忠大惊:“你这是干什么?”
秦彬哭道:“先前多有得罪,望任兄看在吾之将死,受我一托。”
代忠看他披头散发、衣裳污秽,与原先风流公子形象大相径庭,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隔着栅栏扶起他:“有话好说,若是任某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秦彬回眸望了一眼眼巴巴看着的老父,低声道:“我那嫡妹这几日要被卖去勾栏院,你和古娘子是夫妻,千万让吾妹去澜华轩保住自己,莫要去烂地方凄苦。”
代忠点头:“此事不难,汝妹无辜,任某自当竭尽全力。”
秦彬又跪下:“多谢!”
代忠不能呆太久,以免被认为与乱党有私,便急忙抽身而去。
秦彬目送他离去,泪如雨下。
他这些日子求了无数人,曾经那些什么狐朋狗友、盈盈门客皆不理不睬,反而是这个以前的仇人愿冒着大不韪帮他,自己之前竟未能与之为友,实在有眼无珠。
代忠回去跟古知梅一说,古知梅当即便去办,不多时,就有人来回说:“秦姑娘已然在澜华轩呆着了,林公子说她不能白住着,打发她去学音律歌舞、要让她当艺伎;顺道儿让秦姑娘把名字也改了,就叫‘紫苏’。”
古知梅赏了银子让人走了,倚着门框,咬着手里的帕子,勾唇笑道:“我帮了你,你可怎么谢我?”
代忠面上一红,也不理她,只管吩咐人去牢里告诉秦彬。
知梅追出去,扯住他的袖子,眼波流转,似媚又纯:“你今晚陪我吃酒,可好?”
代忠将脸别过去、不愿意看她,觉得臊得慌。长久以来他都是独自在别房睡,这几日相处已让他不好意思,何况再在一起吃酒?但知梅帮了他,他不好拒绝,何况知梅长得妖娆,声音清灵而眼神柔媚,代忠竟只能点头。
知梅莞尔一笑,便下去准备了。代忠心中散乱,提剑出去寻明芳古要练武,却被告知明芳古不知去哪里了,只能再度回来,胡乱捧了书看,但他哪里是读书人?看了几行便睡过去了,不提。
半夜时分,潇潇因着吃多了积食,便披了衣裳起身想走走消食,没想到看见三条黑影落在面前,吓得当即要叫,可惜行动不够迅猛,立刻被来人捂了嘴、抱在怀里,拖去一边假山里头了。
潇潇一路哭一路挣扎,见自己进了假山,万念俱灰,但也丝毫不放弃拿指甲抓他的手和脸,直到那人疼得倒吸气,又是一紧手臂,才在她耳边说:“王小姐,是我。”
☆、第四十四章 意绵绵情依依
潇潇被那人声音惊到,竟放弃反抗,就着他怀中仰头看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明公子?!”
明芳古见潇潇认出他,这才松开手,揉着自己被抓破的手,道:“这几日是要疼了。”
潇潇低头不语。
真是的,谁叫他跟劫匪似的把自己拖进来啊,好好说话不就得了吗?
潇潇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在明芳古怀里,急忙便挣脱了到他对面坐下。明芳古也蓦然发觉自己竟然抱着她说了许久的话,更是臊得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假山壁上。两下正在尴尬,还是潇潇先红着脸开口解围:“另外两个是谁?”
明芳古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是林公子和他的小厮于痕西。”
潇潇十分好奇,问题跟放烟花似的往外冒:“林公子怎么来了?大半夜的为何翻墙?他的小厮为何也有身手?”
明芳古头有点大。
平素看她文文静静,怎么也是个好奇宝宝。他不善言辞、此番解释更是磕磕绊绊:“大小姐不是病了,林公子几番递帖子大小姐都没回,他担心,便扯了我来看她。那个小厮原本便是江湖中人,兵荒马乱没处去,才投在公子手下。”
潇潇嗔怪道:“他这般闯女子闺房,好生无礼。”
明芳古笑起来:“他素来不是守礼之人,全凭心走。你只管放心,他看看便好。想来大小姐无事,只是懒怠回他。我有时也嫌他烦,何况大小姐这般性急之人。”
潇潇抿唇:“明公子对姐姐很是了解啊。”
明芳古变了脸色,幸亏假山里头无光,这才没让潇潇瞧出端倪。
这个人深深刻在自己心里,只要是有关她的一切,他都愿意去了解。就如今日,明明是陪着人家正牌夫君来,他依然愿意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潇潇见他不语,抬手微微遮着自己的唇瓣。
自己的玩笑好像开过火了,没有这样败坏姐姐和其他人名声的,真是该死。
潇潇用手掌摩擦着自己的胳膊。
早知道要来假山里头吹穿堂风,就穿得暖暖地来,冷死了呢。
突然劈头盖脸地被砸了什么东西、还带着一股汗味。潇潇扯下一摸,原来是明芳古的外衫。
明芳古的声音特别不自然,仿佛没有生命的齿轮在按部就班地运转:“当心着凉。”
潇潇心头一暖,刚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低声柔柔地应了一句:“是。”
明芳古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
适才那一声,真是撩人心弦,让他下腹蹿上一股火气。他急忙站起来,走到洞口挡着风,也降下自己的混乱不安。潇潇在洞中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笑。
可惜定亲了啊,未婚夫也很不错,否则能这般看着他的背影一生,也是很好的。
另一边,在明芳古拖走王潇潇时,林凤卫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微笑。
芳古,好样的!
凤卫带着痕西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二楼凉台,摸黑进了房间,刚要继续行动,房间却突然亮了。痕西抬头一看,只见小眉端着一个汉侍女陶俑灯台,愣愣地望着他们。
小眉正要开口说话,痕西眉目一冷,抽了腰刀就横在小眉脖子上,小眉当即大气不敢出。
凤卫扶额。
这流氓习气还没改!
凤卫抬手摁下痕西的刀,向他摇摇头。
小眉舒了一口气。
啊,命还在。
凤卫刚要让小眉不要声张,里头便传来红颜的声音:“小眉,半夜不睡觉,在做什么?可有什么不妥?”
小眉看了凤卫一眼,凤卫也盯着她,小眉无奈,只好应道:“无事,就是闲着出来点蜡烛玩。”
红颜无语而恼怒的声音传来:“脑子被驴踢了!我渴了,给我倒水来。”
小眉正要去,凤卫已经倒了一杯水进去了。痕西吹灭烛火,拉着小眉出去了。
红颜听见有门开合的声音,便强撑着困意坐起来:“什么人来啊?”
凤卫撩开床帘,将水递过去:“中气十足的,看来无事。”
红颜大惊:“什么人?!”
凤卫在床边坐下:“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