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凤卫已然穿戴齐整,只因这几日不出门儿,便不梳头、只拿抹额勒了。见红颜亲自端着粥来,便上前帮忙端来,笑道:“一大早便去厨房,果然心疼为夫。”
红颜望着兴高采烈的凤卫,心中百味杂陈。若幕后主使真的是他,她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凤卫察觉出红颜有些不对劲,便问:“出什么事了?”
红颜砸他面前坐下,盯着他:“对于澜华轩,你了解多少?”
凤卫一愣:“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红颜咬咬牙,决定坦然面对:“无暇是澜华轩的人,一直在给我下、药,差点害死了大郎,你跟澜华轩有瓜葛,这些事你是不是知情?”
凤卫有些讶异,他不知道红颜竟然背着自己查这些事情,他也觉得长期不孕蹊跷,但他断然未曾想到是身边人作祟。无暇之于红颜,就如于痕西之于他,原本红颜还打算把小眉嫁出去之后让无暇来接替,可却出了这样的事。试想若是自己知道于痕西根本便是宋璨派来的卧底,那他恨不能自尽以泄愤。
凤卫并不怪红颜多疑,只说:“我若疑你,何必这般曲折?你当年被尤菡欺侮之时我不出面不就是了?更何况,你觉得你有什么比我好的,竟值得我花这样的招数去对付你?还用的是严家的人。我看,必然是严后的意思,在每个朝中大臣家里都安插眼线,碰巧无暇有造化跟了你。像无暇这种的,必然是家里穷连同兄弟姐妹一起卖进去,她是里头最强的便拿出来用,其他的都捆着当人质,无可奈何之事。”
红颜心里十分纠结:“那我若是动无暇,岂非害了一帮子人?我原也不想无暇死,毕竟跟了我许多年。”
凤卫给自己舀了粥,又开始给红颜盛:“你可真是胆子小了,这点子事给你吓的,既然人抓到了、大郎也好好的,何必去纠结这么多?你抓了潘翎锦放在这儿的人,潘翎锦肯定要和咱翻盘,届时皇后再跟我对抗,我还有没有活路了?皇后是替陛下着想才对我下手,故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了。“
红颜忙问:“怎么做?”
凤卫一笑:“这你便不用管了,你只消对付宅子里那个便好。”
凤卫招招手让红颜过来坐下,又唤人添了菜,开动早餐之后才又开口:“我虽是陛下心腹,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有多少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若真有那么大神通,何故把潘翎锦招进来把自己祸害了?”
红颜十分羞愧,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凤卫看着她羞愧的模样,忍不住拿手去扣她的头,疼得红颜丢下筷子捂住头。凤卫笑道:“皆言‘生儿傻三年’,你看可不是?”
红颜看着他真挚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
凤卫给她夹菜:“你准备把无暇怎么办?”
红颜道:“哪儿来的哪儿去,我把这颗钉子给婆母,婆母也该抓几日的头发。我看婆母也是在林家呆够久了,等兴儿的事好了我便跟她玩去,免得无聊。”
凤卫道:“我早怂恿你去了,你偏不,非得装什么孝顺,如今给人踩了知道难受了?”
红颜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哼,她不干之时他也未曾催促啊,如今出了事了倒怪她了,跟她爹一个德性,平素还喜欢踩她爹装清高,去!
红颜在心中扎了凤卫无数个小人儿,却也明白凤卫和九隆到底是不同的,九隆那是真自私,凤卫只是嘴贱。
吃罢早饭,红颜便大张旗鼓地去找潘翎锦,将无暇丢给她,抱着潘翎锦便哭无暇手脚不干净,又说自己惦念旧情不忍亲自发落,央潘翎锦来发卖了。潘翎锦本不欲搭理,但红颜死缠烂打,把潘翎锦烦得几乎耳朵都要掉下来,潘翎锦无奈,这才答应了。红颜忙丢下无暇便走,潘翎锦看着坐在地上的无暇十分无奈,任务失败还能如何?只能是死,要么回去被虐杀,要么自裁。从回去虐杀的惨烈角度看,还是自裁好些。不过,真的必死无疑么?
无暇把玩着手里小眉塞给她的药丸,她在澜华轩受过训练,知道那是假死的药,若潘翎锦有心放她一马,倒还能蒙混过关,只是自己这一走,便再也不能回来,也不能再见弟妹。
潘翎锦俯视着她,口气虽是不善,眼中却充满怜惜:“还是别回去了,自行了断罢,我见不得血腥,你就去罢,反正你也没有家人要照顾,便让我做个慈悲、给你料理后事。”
无暇有些发蒙,她没想到潘翎锦居然站在自己这边,真是意料之外。潘翎锦看着她略微感动的眸子,在心中哀叹估计过不久自己的任务也要失败,自己也是要死了,自己能帮助别人逃生,还许诺若是死了帮忙料理后事,不知道自己死之时能否有人帮忙收一下尸?潘翎锦无奈地笑,自己真是被林玕感染坏了,这般轻易便多愁善感,想当初自己还是澜华轩最优秀的杀手,这才被派来执行这个任务呢。师父说得针对,女人不能动情,一动情便会沦落为无用的废物。
无暇见潘翎锦将身子背过去,吞下了药,不多时无暇便全身抽搐着陷入了假死,潘翎锦叹了口气,道:“找口好些的棺材,给她装了,拉去郊外葬了,不要太厚的封土堆,浅浅掩埋了,莫要立墓碑,免得这人怨气太大化为孤魂野鬼来缠。”底下人听了便给无暇擦了身子换了干净衣裳,又凑了些陪葬,潘翎锦偷偷塞了一包袱金银珠宝进去,仆役们轰轰烈烈将无暇从后门拉出去,到郊外按照潘翎锦的规矩葬了便走了。几个时辰之后,药效过了,无暇便行从棺材里出来,拨拉了土堆逃出生天,为了防止别人怀疑,她又将棺材盖了回去但拿了那些陪葬,土也掩盖回去、不留一点痕迹,无暇准备南下,那里比较安定,而且她也想去看看少夫人说的安乐富足乡、闽南是什么模样儿!
且说任府,阿辰总归不放心,这几日任家看她的眼神都过于诡异,她总得出去探查才能安心。于是乎,她哄了代兴去睡之后,便自己偷偷摸摸披着披风出去,鬼鬼祟祟、蹑手蹑脚来到古知梅居所附近,正巧看见古知梅也猫着腰出去,阿辰心中乐道可是找到了,便跟着走,一路上静悄悄地倒也没惹出什么大事,只见古知梅来到一棵树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不知什么的物件儿,便往地上放,之后又拔下簪子刨坑,然后埋了那盒子便走。阿辰待她走了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出来把那盒子刨出来,就着惨白的月光一看,原来是一个娃娃,上头写着阿辰的生辰八字。阿辰怒不可遏,当即把那娃娃要丢,仔细一想,得留下当证据,便揣着娃娃往回走,不想正遇见巡夜的婆子,叫了一声儿:“谁在那里?”
阿辰想着明日大闹一场呢,因此不想现在摊牌,只不理她。没曾想那婆子竟然把她当做贼心虚,当即唤人将她摁在地上。阿辰吃了几口土,婆子拿灯笼凑近一照,看见了阿辰的脸儿,这才慌了,“啊呀”一声便各自撒开手,躲得远远的。
☆、第一百二十章 开局(二)
且说阿辰跟着古知梅一路夜行,见古知梅鬼鬼祟祟埋了什么,便待她走后挖出来看了,却是贴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娃娃,阿辰以为揣了证据要回去,准备第二天一场大闹,谁知被巡夜婆子拦住,问话也不答应,直当贼人拘了,啃了几口泥才给认出来。那婆子本不是巡这块儿的,是玉颜看她为人忠直,又特特调到这里看着,因着这里杂草树木,怕贼人潜伏。婆子只道自己冒犯了主子,虽不是正经的,也要受罪,只站着不敢动。阿辰怒了:“倒是撒开手,要做什么尽管闹!何必我前脚来后脚便唤人拘我?有胆子做无胆子认么?一个大房之妾,跟三房正室抖什么威风?奴才样儿的!”
阿辰心中只以为是古知梅发现了自己故意的,其实古知梅早回房睡觉去了,谁还有工夫理她?
巡夜婆子害怕,忙摆手让她别喊,可是越摆手,阿辰便哭骂得越大声。如今的任家不比以前,几声便都能听见,阿辰嚎了几嗓子,自然惊醒了全家人。代兴十分惊诧,他不懂枕边人怎么被当贼给抓了,懵脸站着,不知所措;代忠知道是开局,只觉人世间纷繁杂乱,难得净土,叹息摇头,品茶默然。
章氏十分震怒:“大半夜的自己不要睡邻里睡不睡?翌日要是任家被传唤去衙门,谁闹的谁去!”
阿辰面对章氏,本想发火,念着她是代兴之母,身子骨儿又很是硬朗,日、后还得朝夕相处,便作出唯唯诺诺、楚楚可怜的模样儿。代兴见阿辰委屈了,心中不忍,正要上前辩解,代忠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儿。代兴诧异,却知大哥应是有安排,便也忍将下来。其实代忠哪里有什么城府?不过是怕代兴上前破坏计划罢了。他不同意这个计划,但红颜出的主意玉颜运行的,两个妻妾也参与其中,他不得不随波逐流。
章氏见场面控制住了,这才开口问:“怎么回事?”
巡夜婆子欲哭无泪,哆哆嗦嗦把事情经过讲了,章氏皱眉看阿辰,叱道:“好端端去那里做什么勾当?被擒了还有话唠!”
阿辰恨章氏偏心,却也不敢强争,只委委屈屈地:“妾亦不敢,原是看着古姨娘夜里出去埋东西,这才跟着去,没曾想发现古姨娘暗地里诅咒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