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裴大少?”
那边动作一顿,却又是扑上来一顿砍,于痕西骂了一声娘,心中气也上来了,他奉主子的令儿、撇下小眉来的,这人还蛮不讲理,真当他这几年在江湖白走了不成?于痕西也不再一昧躲闪,出手狠辣,竟和裴童良打得难解难分,待二人打了半夜,都累得气喘吁吁,只各自靠着柱子喘息,于痕西道:“我奉主子令来传话的,传完了老子还要回去睡觉,你爱当夜猫子当夜猫子,老子没空陪你玩!你只消记得三日、后去澜华轩找林官人便是了,自有你的福祉。”
裴童良仍是默不作声,于痕西恢复过来,又啐了一口,刚准备走,裴童良突然出声:“你家少夫人可好?”
于痕西很是纳闷,明明是少爷跟他的交易扯少夫人作甚?莫非又是少夫人的事?要他说这少夫人也真是多事,自从自家少爷遇见她,没一天安生的。但也多亏了少夫人,他才能和小眉相识相知。
于痕西侧首:“少夫人不劳您挂心。”
这人一定也是觊觎少夫人的美貌,是少爷想踢死之人,不需要客气。
裴童良一顿。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主子是个张嘴不出好话的,仆人也是。
裴童良哑然失笑:“给你主子带声好,告诉他我知道了。”
于痕西也不理他,扭回头便大步流星地走了。他心中直着急呢,怕回去晚了见不上小眉最后一面不能跟她道声晚安。裴童良在黑暗中靠着柱子坐下,仔细检查了一番他布下的机关,除了刚才被于痕西触碰到的那根细线有些松弛需要紧一紧之外,其它都还完好,倒不必他费工夫,那些线都设在必要的关口,一有外人闯入便会拉扯着一扇窗户关闭,发出巨响提醒他,他的耳朵很灵,除了林氏夫妇和他的那个心腹,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逮住他。他这里连鸟儿都无法任意出入,可刚才那个的确是高手,竟然刹那间便能全身而退,并且还能跟他打成平手,辨其身姿,若他没记错应当是凤卫身边的小厮,看着其貌不扬,没想到是个高手。只是这样的高手,他如何没有印象?此人是谁?
裴童良勾唇笑了笑。
看来来临安,不止一个收获。
于痕西回来之时,林家上下都睡了,于痕西没见到小眉最后一面儿,很是懊恼,跺着脚回去的。潘翎锦站在二楼阑干边看着于痕西离去,问着身边的暗卫:“主子怎么说?”
那暗卫竟是个女子,声音纤柔:“陛下决定微服私访。”
潘翎锦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她下去,那暗卫便纵身一跃,刹那间消失再黑夜之中。潘翎锦平素装着小心眼和算计的眸子此刻失真地在黑夜中呈现出深潭的黑暗和冷静,主子近来又重得陛下信任,只求老天保佑让主子如愿以偿,方不负主子这么多年的辛苦。潘翎锦叹口气,肩上却突然一重,她回眸去看,却见是颤颤巍巍的林玕,她的眉头皱起:“老不死了出来吹什么冷风?还嫌自己命不够短?”
林玕呵呵笑着,并不言语,只伸出手,示意她跟自己回去睡。
潘翎锦十分幽怨:“我是在算计你儿子啊......”
林玕努力地尽量让自己口齿清楚:“你......林潘氏......吾之妻也。”
潘翎锦眼眶一热,差点没流下泪来,她强忍着没哭,牵着林玕的手,扶着他往回走,嘴里轻轻嘟囔着,也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叽歪给林玕听,又或者二者兼有之:“我服了你了,再这般下去,我狠不下心的。”
林玕仍旧笑眯眯地什么额不说。潘翎锦无语,当初很是羡慕林玕和他的夫人,二人伉俪和谐,若无有她的插、入,应当也是如今这般执手相看的模样儿罢?
红颜抱着凤卫睡了一夜,翌日起来时手十分酸痛,凤卫倒是神清气爽,还在红颜脸上啃了几口,差点没嘬破她的面皮去,红颜生气,抬脚给他踹到床尾去,他便又在那里嚎屁、股疼,红颜又好气又好笑,想理他,又担心把他宠得愈发无法无天,不理他,又怕他真是难受。好在凤卫嚎了两声便自己起来,又往红颜怀里钻,口内直说:“我帮你这么大忙也没见你以身相许报答夫君恩情啊!”
红颜指着摇篮里沉睡的大郎:“我还无有?那这个儿子是我和谁生的?”
“自然是我,”凤卫笑嘻嘻地,坐了个笔直,“大郎一人过于孤单了,等忙过这一阵儿,再生个弟弟妹妹来,也给林家开枝散叶。”
红颜不语。这个男人真是乐观得过了头,他是不是忘了大郎来得多不容易?还想着再来呢!反正那个贼人不除,她是没有心思,也没有胆子再生了。
想起这茬,红颜便赶忙下床,拿红头绳扎起长及小腿的秀发便去找阳妈,阳妈起得早,正在小厨房监督那些婆子,以防再被下了什么药去。红颜见到阳妈,只点点头,示意行动开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开局(一)
红颜和凤卫晨起讲了一会子话,由着凤卫那番暧昧的暗示想起被耽搁下来的事儿来,忙下床拿红头绳扎起长及小腿的秀发便去找阳妈,阳妈起得早,正在小厨房监督那些婆子,以防再被下了什么药去。红颜见到阳妈,只点点头,示意行动开始——红颜倚着门框:“我的燕窝粥呢?”
阳妈笑道:”在炖呢,您且回去躺躺,晨起不宜吹太多风。“
红颜应了一声,又催了一句便下去了。阳妈才在旁边看火没多久,便捂住肚子,一边冒冷汗一边继续添柴,小眉见了,便说:“妈妈想屙、屎么?快卷了草纸去罢,晚了臭一屋子,又白挨少夫人骂。”
阳妈甩了小眉一个白眼。这个没遮拦小眉,倒和她那未婚夫一丘之貉,嘴里没把门儿的,什么都往外说,真是甚为不雅。但是得进行计划,便没跟小眉多计较,只拿了草纸、往小眉胳膊上拧了一把便走了。小眉正在揉面,不能反抗,只得扯着嗓子干嚎。
不多时那炖燕窝粥的锅便沸了,小眉想去揭锅盖,却手上粘面粉不愿意去,便努嘴叫:“无暇,去弄起来!”
无暇应了一声儿便撇下正在洗的碗,擦擦手去了,揭开锅盖之时无暇不禁喊了一句:“好香!”便拿了毛巾去拿粥,刚把皱拿出来,无暇的手腕便给人攥住,无暇一惊:
“小眉,你干什么?”
小眉冷笑:“你又干什么呢?”
无暇一脸无辜和无语:“我能干什么?你不是叫我把燕窝粥弄起来,我刚弄起来你便大惊小怪的、害我差点跌了少夫人的粥,若真弄坏了,你给我受罚去。”
小眉不以为然地笑着:“若真摔了这粥,恐怕你会去领你主子的罚,我们哪里罚得到你?再者,你武艺傍身、出自澜华,还会失手脱了这粥?”
无暇好笑地看着小眉:“你说什么呢?今儿得了失心疯?满嘴胡言乱语的。”
小眉不理会她,只勾唇一笑,反手一扣,便将无暇手腕翻过来,无暇脸色一变,下意识一顶,将手又翻了回去,可这一还手便暴露了,无暇的脸色当即便不好起来,小眉脸上闪着得意的光:“还狡辩,我们早知道你心怀不轨,专等你呢!”
红颜带着阳妈走了进来、她依旧靠着门框,眼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过来看戏的过客:“药不是宫里的,是严家的,对吧?”
无暇放弃挣扎,手无力地垂着,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小眉饶是适才再想打她,此刻看见她如此,想起朝朝暮暮相处的情谊,也不忍再逼,只松了手儿,不再攥着她。跟于痕西在一起之后,他倒是教了她不少防身术和几招擒敌,若非无暇有武功在,恐怕刚才腕骨都碎了。
无暇并不答应红颜的问话,小眉有些心急,却也不敢乱讲话。她倒是盼望着无暇说出来,少夫人一定会放过她的,但她又怎知只要无暇一说,便会性命不保?
红颜看她那欲说还休、生无可恋的表情便知她是如何煎熬为难,说实在,她想保住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命,但也仅限于自己,旁的人,她不敢保证能保住。比如无暇,她根本没把握无暇被她们抓现行之后,严家会否让潘翎锦将她绞杀。
阳妈叹口气,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做坏人,罢了,反正她年事已高,年轻人不都爱将老人做坏人么?那她便来逞个恶:阳妈上前,将无暇的手拉来,从她袖下取出一根细细的竹管儿,那竹管儿头是筛状的,平素只要稍稍在菜上一抖,便能将避、孕、药下在菜中。每日的量最然不多,但日积月累难免会沉淀药性,还好发现早。想到自己儿子差点因为这个无缘于人世,红颜便从心中生出一股杀意。
红颜冷声:“把她押下去,教她顶着水鼎跪在瓦片上念佛,不说便抽鞭子。”
无暇垂着眼睑:“少夫人既然神机妙算,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红颜听她变相答应了,这才柔声下来:“你可是我从凌兰儿那里买的,凌兰儿虽与我交恶,但并不能欺我。你又是何时混入我这里来的?”
无暇只说:“少夫人且去问少爷,便能一目了然。”
红颜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无暇和潘翎锦都出自澜华,是宋璨的直属,给严清卿用了也不奇怪,毕竟严清卿才是澜华编制的实际领导者和创建者,可是后来凤卫也参与了进来,她一直害怕自己受的苦难和枕边人有挂钩,此番无暇这么一说,她更加慌乱,但她只能强行镇定,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自己端着燕窝粥回房间去找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