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管家顿时下意识的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已经沁出的冷汗,一时真是哭笑不得。
这下好了,该来角儿都来了,当真是有的热闹了……
司马进来以后,探进来的第一眼,当然是那自家夫人却在别的男人怀里哭的像个孩子似地画面,没办法,谁让这画面,就是那样的扎眼的很呢?
不过他向来是个很冷静的人,冷静的近乎可怕的人,这一点,确实跟某个女人实在是太相似。
所以,在看到那画面时,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和动作,连一点的表情都没有,而是很自然的,就把淡然的视线,往旁边移了过去。
一点不落的,全停留在了旁坐于燕楚一侧的,水玉身上。
“真没想到贤弟也在这儿,还真是有缘呐。”看到一身女装的水玉,司马流云并不感到奇异,甚至连称呼都没有改口,依旧亲热的喊着贤弟,继而热络的迎了上去。
水玉抿嘴一笑,优雅起身,“云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有贤弟如此为为兄挂怀,为兄岂有不好之理。”司马哈哈一笑,加快了步伐到了水玉身边,不请自来毫不客气的,就一撂袍子,直接坐在了水玉的一侧。
两人这般热络的打起了招呼,自然极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譬如燕楚和兀自沉浸在委屈中哭泣的平阳郡主,就立刻把目光投向了二人。
“司马官人把自来熟,倒是发挥有够彻底。”燕楚皮笑肉不笑的来了这么一句。
平阳则是从惊怒,到惊诧,最后再到惊奇,那哭花的小脸表情,简直是变了好几变,精彩纷呈的很,“呀!你,你你……。”
不过比起看到自己丈夫的突然到来,似乎正在和自己丈夫热聊的水玉,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郡主。”水玉先给对方来了一个很客气的微笑。
平阳这下子,几乎是从燕楚的怀里跳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地,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水玉,“玉,玉儿,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
话到最后,目光已经从水玉的身上,流转到了燕楚那里。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燕楚现在脸色很不好看,又恢复了那副暴躁有脾气的样子,就好像刚才对平阳的无尽温柔,那都是旁人的幻觉一样。
水玉倒是依旧好脾气的微笑着,一双蓝眸清亮而潋滟,不见昔日的半缕冷色,“最近时运不佳,碰到了一伙杀手,瘦了些伤,便被燕王好心相邀,暂时借住在燕王府,修养伤势。”
她向来是个果断干脆的人,如今脾性突然变了,可这说话的方式,依然是简洁明快,毫不拖泥带水。
平阳听得一愣一愣的。
司马则是连忙关切的凑上前询问,“贤弟的伤势可还要紧?哥哥这里倒是有许多的顶好药材,尤是那天山雪莲最好,又能治伤,又能养颜美肤,待贤弟伤势好了,必定半点疤也不会留下。”
燕楚不冷不热的沉着一张脸插话,“我燕王府还不会穷的连几个好药都没有,司马官人真是多虑了。”
他不高兴,现在非常的不高兴,而惹他不高兴的,除了这该死的司马流云的出现以外,更多的是因为水玉对平阳解释的那套,她在这燕王府的说辞。
是啊,虽然她说的都是实话,可他就是不高兴,尤其是借住那两个字,简直令他恨不得让她把这两个字又给吞回去。
这样淡漠疏离的解释,就好像潜台词在说,她随时都会走掉一样,而他这燕王府,不过只是一个根本留不住她的客栈而已。
那他这个燕王府的主子对她而言又是什么?只是春风一度的客栈掌柜的?
念及此,一想到这样的认知,燕楚喀嚓一声,将手里才刚拿起的热茶杯子,捏碎在了手心里。
“诶呀,小楚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平阳赶紧掏出了自己怀中的手绢,开始给燕楚满是热茶水和瓷杯渣子的手擦拭。
燕楚毫不理会,冷冷的将手抽回,眼睛却盯在水玉手上的那条手帕上,“一点小事,没什么要紧。”
平阳怨念的皱了皱眉,没有发现燕楚怪异的目光,“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讲究。”
水玉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笑了笑,正想把手帕递过去,却被横伸过来的另一只手,将手帕先给扯了去。
“哎呀,衣服不小心沾上汤汁了,今儿出门忘了拿手帕,贤弟的不妨借给哥哥用用吧。”扯过水玉手里手帕的司马流云,嘴上虽在客套的索要,可实际已经开始拿着水玉的手帕在行动了。
燕楚登时,那眼珠子几乎都快给瞪出来了。
水玉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云兄只管拿去用便是。”
平阳则情绪莫名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在随便拿那手帕擦了擦衣角之后,又把手帕像宝贝似地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小嘴抿的很紧,却是不置一词。
“等哥哥洗干净了,再还给贤弟。”手帕边往袖子里塞的司马流云,边笑眯眯的解释道,那眼睛啊,却是很有得色的看了燕王一眼,炫耀意味十足。
“哥哥喜欢便拿去就是,还还什么。”水玉依然一脸无所谓,在她看来,似乎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哪想,燕楚却突然和平阳异口同声的驳斥,“不行!”
水玉一愣,眨了眨眼睛,一脸奇怪的看向两人,“怎么了?”
平阳嗫嚅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目光求救似地转到了燕王的身上。
燕楚倒是不负她之所望,一本正经,理所当然的口吻侃侃解释起来,“你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燕王府的,帐房都是要记录在册的,自是不能随便把燕王府的东西,给不相干的外人。”
这话说是说的理所当然,可字面上的意思,到底怎么听,怎么都有股子刻薄小器的意思。
这说完之后,燕楚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语句有些用词不当,就好像真的印证了水玉那个借住的借字一样,毕竟这个借,总归是要还的嘛。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言语,就是在冷淡稀释两人之间的关系。
燕楚知道措辞不当,正想转头去对水玉再解释一番,不想,司马流云又很会拿捏时机的捷足先登。
“还是燕王您更懂得守财的真谛呢,也难怪燕王府家大业大了。”司马流云展开了手中玉扇,姿态写意潇洒的摇了摇,脸上对燕王颇有崇
拜之色,“看来,司马要好好向燕王您学习学习了,不然哪天偌大的家财都被挥霍光了,可真要去做乞丐去了。”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司马流云话中暗含的讽刺意味。
燕楚的脸色当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被人如此讽刺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还是在自己媳妇儿跟前丢脸,一个堂堂男人的尊严都要抬不起头了,不过,他这个没脸没皮的燕王也不是盖的,脸皮之厚,早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说的也是,纵然司马大官人您财势雄厚,可常言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燕楚重新换了一只手,端起了白茶过来新换上的酒杯,开始意态悠闲的品起了热酒,“做人呐,自当还是眼光长远,未雨绸缪的好?尤其还是您这样的商人,不是?”
司马流云笑容不改,“燕王说的是,司马真是听君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该要多谢燕王的指教。”
说着,拿起了酒杯,隔桌对燕楚做了个碰杯的手势,“司马先干为敬。”
就这样,两个男人就因为一条小小的手帕,就开始起了一轮你来我往,看不见硝烟的唇枪舌战,期间之火花四溅,不管是局中局外人,都看得分明。
秦管家这一旁伺候两人的酒水,明明是个不累的活儿,却已经是满头大汗,苦不堪言。
而今儿本来是来找燕楚算账的平阳郡主,这会子却是兴致不高,甚至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隐形人似地,拿了一只白茶送上来的酒壶,就开始自顾自的自斟自饮。
也就水玉最从容淡定,之前还是怎样的,现在还是怎样,不喝酒,只喝茶,夹菜用饭的举止,极尽优雅,就好像旁边的两个男人的战场,既不是她引发的,也不是能波及得了她的,她只是在安静的用膳,仅此而已。
这顿晚膳,在莫名出现的司马和平阳中变得莫名,又在气氛莫名下,给莫名的结束掉,用时,大概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样子。
砰的一声,平阳把喝的空荡荡的酒壶,给分外用力的往桌上一掷,很没女儿家形象的打了个酒嗝,然后傻笑两声,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往燕楚的那厢走去,“小楚……送我回房吧。”
酒不多,可对于酒量不好,心情更不好的平阳而言,不管是酒醉的关系,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关系,她就是醉了,这才起身没走两步,就歪倒到了燕楚的怀里。
燕楚表示很烦躁,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酒菜,原还以为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这两个碍事儿的两口子扫地出门,没曾想,平阳这臭丫头,居然又给他玩这一套。
“我腿脚不便。”这借口,燕楚说得理直气壮,“还是让你的丈夫送你,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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