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龙玫已未有生命危险,自入殿门便紧绷成一根弦的蔡德妃经皇贵妃这么一说,刹那间松了下来软成一团,她摊坐于榻旁几上,慢慢起身行至皇帝跟前跪下:“陛下!臣妾无能,未能护玫儿安然,还请陛下为玫儿讨个公道,查出真相!”
蔡德妃恶狠狠地瞪向白青亭,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吞下肚。
她虽未言明白青亭便是凶手,可此举动已严然说明她已全信了那宫婢的说词,毕竟她入殿门时也是看到白青亭蹲在龙玫身旁双手沾满了鲜血。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或许其他人还在犹疑,蔡德妃心中却是同宫婢一般认定了白青亭便是凶手!
皇贵妃成功挑起蔡德妃的爱女之心,及对凶手的痛恨绝决。
皇后杨研娇此时也开了口,道:“陛下,此事尚要详查方可下定论。自始至终,安遂公主虽与白代诏共处一室,其间并无他人入内,不排除确实是白代诏为凶手的可能。”
杨研娇居高临下,瞥睨着冷然淡默丝毫不惊慌所措的白青亭,“但既白代诏求一个机会,陛下何不给了白代诏这个机会,让大家看看,白代诏到底想做什么?”
白青亭对上皇后的眼,四目相对,杨研娇含笑与她相视。
在旁的太子也对皇帝道:“父皇,白代诏素来谨言慎行,宫中侍候多年,其品行端正众人有目共睹,父皇何不给白代诏个机会,让白代诏为自已辩上一番以证她的清白,更莫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以正朝纲!”
白青亭浅浅的笑容隐于唇角,皇后与太子还真是为害她而费尽心思,若无他们母子这一前一后的两番话,或许皇帝还真能给她一个机会自辩,可如今以皇帝对党派的多疑与谨慎,她还有机会么?
白青亭扫过皇贵妃,她倒希望皇后与太子能像莫问心这般直接在话中表达要她死的目的,这样一来她方有机会。
埋首垂目,她再没有去看任何人。
她深切地能感受到,君院首与君通两位太医就在她身侧看着她,两道热切慈详又满是忧虑的目光她不懂是何意,可她庆幸着,十分庆幸着。
君子恒没有来。
她这般狼狈,她心里莫名地庆幸着没让他看到。
皇后、皇贵妃、太子、三皇子,四个全心全意要她死的人已有三人开了口,只余三皇子,他是怎么想的?又或者会怎么说?
她竟有些期待,嗜血的因子在她体内开始蹦哒乱窜。
现代的言论能杀死一个人,古代的言论更能轻易杀死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在尊贵不可冒犯的宫延之内。
☆、第八十一章入狱
龙琮令身后的小喜子推他上前,他向皇帝说道:“父皇,此事事关十二皇妹安危,又与白代诏性命攸关,何不交由大理寺处理?这宫婢也得好好审审。”
众人皆知龙琮此言公正有理,却无人声援。
大理寺有君子恒坐镇,他又与她私交颇好,这是天朝近来人人皆知之事,五皇子岂会不知?他此言是在为她寻最好的出路么?
白青亭抿唇而笑,她心中独自笑得欢快,君子恒确实是她最好最保险的出路。
“五弟此言差矣,事实既然已摆于眼前,理应由父皇决断,何需再由大理寺审判?”三皇子龙纹终于出言露出与他母妃同样的目的,他对皇帝尊道:“父皇,十二皇妹虽无性命之忧,然却是昏睡不醒,何不严刑以待,让白代诏说出令十二皇妹安然苏醒之法!”
龙纹一开口便要对她严刑以待,白青亭并不意外,可心里想着,怎么她就这么失败呢?
蔡德妃此时已近魔怔,听到有苏醒之法,她已猛然冲向白青亭,拉扯着白青亭的手臂,怒喊着:“你快说!你到底把本宫的玫儿怎么了?你快让本宫的玫儿醒过来!醒过来啊!”
白青亭任由蔡德妃摇晃她的肩膀,她的身子如空中飘浮的柳絮轻软无力,发鬓已乱,手臂亦让蔡德妃修长尖锐的指甲掐出道道血丝。
爱女之心,如同她的爱姐之心。
她深深凝视着蔡德妃,“德妃娘娘,公主殿下真不是奴婢所伤,为何昏睡奴婢亦确实不知缘由……”
“你还狡辩!你还不肯放过本宫的玫儿!”蔡德妃疯狂地尖叫着,她已然听不进任何言语。
“啪——”
蔡德妃打了白青亭一个巴掌,响亮的声音彻底让在场之人停下心中各自的鬼胎。
白青亭的脸歪向一边,左颊一个五指山的印记渐渐浮起,清晰可见的五指烙印慢慢肿了起来,火辣辣地烫着。
“你不肯放过本宫的玫儿,本宫便要你死!”蔡德妃尖锐的言语方落,她的双手已掐向白青亭的颈脖,她咬起牙使力掐着,她是真的想要掐死白青亭。
这样愤恨她一心要她死的蔡德妃惊得白青亭一时忘了反应,怔愣着被蔡德妃狠狠掐着,她无法相信平日贤静的蔡德妃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偏激可怕?!难道母爱的力量真的让人疯狂让人舍生忘死么?
白青亭想起上辈子在现代,她亲耳听到大姐姐真正的死因后,她当场虽无反应,可过后她被想杀光所有人的欲望折磨得不成人样,而她的精神也在那个时候开始慢慢走向病态。
那些罪恶的人,那些逃脱法律制裁的人,那些为私欲而视他人性命于无物的人,不是一个个都活活死在她的手术刀之下了么!
无论什么爱,爱的力量总是强大的,强大到令人无法想象。
“呵呵呵……”白青亭低笑着,殿内的众人却被她突然的笑声皆惊了一跳。
她的笑低而婉转,清灵悦耳,可莫名地令人生出阴寒之感,冷嗖嗖地从脚板窜起,一直钻入人的灵魂深处。
皇帝看着这样的白青亭,沉声下令:“来人!将蔡德妃送回寝殿好好歇息!”
他就如发怒前的狮子威武傲立于众人间,虽无张牙舞爪,可他的每一句话皆能让人在心上思量几番。
此举是还护着白代诏?
众人在心里默默猜着。
跟着皇帝齐齐过来的刘德海与吕秋之看着白青亭狼狈的模样,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特别是吕秋之,她原本就急得眸中水光毕现,此时一见白青亭被巴掌呼得整个脸肿个老高,嘴角慢慢渗出血来,她的泪已不受控制。
吕秋之往白青亭身旁一跪:“陛下,白代诏是不会害安遂公主的!请陛下给白代诏个机会!”
刘德海见状也终忍不住为白青亭求情:“陛下,吕司记所言极是,白代诏在宫中多年,为人处事大家心中皆是有数的,要说白代诏意图谋害安遂公主,老奴也觉得匪夷所思。”
刘德海与吕秋之终究不是同一个份量的人,吕秋之说的话皇帝全然未听进去,可刘德海一说皇帝至少移动了视线。
他看向刘德海,沉吟着。
刘德海继而又道:“陛下,何不依了五皇子殿下所言,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君大人查个水落石出?”
司景名这时也从外面进入含光殿,向皇帝禀道:“陛下,臣将居德宫周围迅速查了个遍,并无可疑人物。臣想着或有遗漏,便扩大了范围,令黄骑卫守住皇宫的各个出口,严查可疑人物!”
龙纹冷笑,“可疑人物尚在殿中,殿外哪里查得到?”
“陛下,虽说白代诏多年宫中侍候,没功劳也有苦劳,可人心最是难测,又怎么能以此来断定一个人有无罪呢?”莫问心字里行间皆是反驳刘德海的话,“还请陛下三思,莫让安遂公主平白伤及性命,更莫伤了蔡德妃拳拳爱女之心!让不法之徒侥幸逃脱!”
白青亭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言的争论,波澜不惊地听着看着,宛如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戏台子,而她正看着戏。
这样置身事外的态度让许多人不由投以目光,其中便有司景名、龙琮、龙琅、龙纹等人,她如此狼狈又深陷杀害公主嫌疑,可她面上竟无一丝慌张惊恐。
气定神闲。
众人想到了这么一个词。
原本沉默不语的八公主龙琏突然指着白青亭惊道:“难道是因着重阳节那日十二皇妹邀白代诏放风筝,继而害得白代诏狠狠摔了一跤从而怀恨在心么!”
“八皇妹莫胡乱猜测,白代诏岂是此等记仇的小人!”龙琅轻声为白青亭辩解,“父皇,那一跤虽听闻确实令白代诏颜面尽失,宫中也有不少人暗底里以此玩笑。但儿臣相信,白代诏并非此等毫无胸襟之人。”
龙琏双目惊惶怒恐,小嘴微张不可置信。
龙琅义正严辞,却是暗指她不堪折辱挟机报复龙玫的可能。
这下,她的嫌疑更大了。
白青亭泰然自若一笑置之,演得真好,一唱一和,兄妹齐心,其利断金啊!
龙宣道:“司景名。”
“臣在。”
“将白代诏押往大理寺监牢!传朕口谕,着大理寺卿严查安遂公主遇袭一案!不管凶手是谁,皆给朕严惩不怠!”龙琏与龙琅的话仿佛是最后一根压挎龙宣心中犹疑的稻草,他在争论中沉默权衡,终于下了决定。
☆、第八十二章蔡迅
试图怂恿皇帝将她就地论罪的算盘落空,白青亭从想要她命的几个人面上看到了失望,也有掩饰得很好的。
例如太子龙琅,若她不清楚他的底细,都要被他两番表面为她说话的话而感动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