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意思。
不过,这黑天半夜的,带个男人回来,可见杜云锦这女人,跟她想的一样,根本就不是个正经的。
“小姐,老夫人喊您过去。”梯子底下,小丫鬟回禀道。
“知道了。”容媚儿下了梯子,一径去母亲屋里。
容老夫人已经梳洗好了,自盖着被子靠在床头,听见脚步声,便问,“媚儿,隔壁怎么样?没伤人吧?”
“伤了。”容媚儿没好气坐到床头,看母亲那担心的样子,很是不屑。
容老夫人脸色一变,胡乱抓着女儿到手,气道,“谁伤了?不是让你带小福子他们去帮忙吗?”
“娘错嫁鬼畜殿下。”容媚儿安抚的按住她的手,解释道,“不是隔壁的人受伤,是带人闹事的人受伤了。”
“嗯?”容老夫人一时没听明白。
容媚儿嘴角一翘,鄙夷的轻哼,“就是娘常提起的那个杜姑娘,带了个年轻男人回来,那男人倒不错,一来就将那个恶人打跑了。”
容老夫人点头,放下心来,“这就罢了。”隔壁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听说那杜姑娘大概也是大户人家落魄的千金小姐,身边带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还有个哑巴弟弟,也是可怜。
听母亲这样说,容媚儿不由翻了个白眼,“娘,这下您该放心睡了吧?她们一家不可怜,有的是男人罩着呢。”
容老夫人这才觉出来,女儿话里带刺呢,不由叹气,有些不悦,“媚儿,这几年你跟你哥哥在外做生意,也不常回来,为娘的也没怎么教导你,但以前,娘一直当你是个好的,却不知你如何变成了今日的性子?”
见母亲生气了,容媚儿无辜,“娘,我怎么了?我如今不好么?”
“你啊。”容老夫人仍旧气哼哼的,“你别打量我眼睛瞎,就听不出你那话里带着刺呢。媚儿,做人不能忘本啊,你忘了你爹去世之后,娘是怎么带着你跟你哥哥一路要饭到了京?你忘了,咱们也是苦出生,你忘了咱娘仨遭过的白眼和欺负了吗?你不能因为现在日子好过了就忘……”
“好了好了,娘,我知道,我错了还不成吗?”不想提记忆中最卑微的过去,容媚儿不耐的打断了母亲的话,然后扶母亲躺下,帮其掖好被子,“娘,夜深了,您快歇息吧,媚儿也累了呢,明儿再听您训诫啊。”
俏皮的说完,她吹了灯,一溜烟跑了。
床上,容老夫人睁着空茫的眼睛,一片无奈的神色,她的这一双儿女……哎。
容媚儿回到自己屋里,简单的洗漱过后,便钻到床上,从怀里掏出锦王临走时留给她的玉佩,心潮再次澎湃起来。
已经这些天了,她一直忍着没有进宫,好想好想王爷啊。
不知王爷会不会也如她想他那般想起过她?
——
宫里
彼时,福寿宫温暖的小厅里,亮着一盏盏明亮的小灯,灯火迷离,庄秋玉却始终低垂着眼帘,不敢抬头看那坐在对面的男人。
德妃娘娘无奈的看妹妹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赵天煜的身上,时光恍若并未在两人身上留下印记,两人仍如十几年前初在自己宫中相遇那般,一个娇艳,一个俊朗。
然而,又分明不一样了。
庄秋玉再不似曾经那般纯真爱笑。
赵天煜更不复当年那般热情爽朗。
“哎。”德妃轻轻叹息了一声,朝两人睨了一眼,道,“瞧瞧你们两个,本宫想让你们过来陪本宫吃顿饭而已,你们就这样么?还能让本宫愉快的吃饭了么?”
赵天煜微微一笑,父皇跟他说,德妃娘娘旧疾犯了,太医院的那些蠢货束手无策,还请他过去望望,毕竟,皇后娘娘去世后,一直都由德妃娘娘在照顾他。
甚至,德妃娘娘待他,比那一对亲生的儿女都要好呢。
只是,看见庄秋玉,他心里只剩无奈,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们还不死心么?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挪开了德妃跟前的蟹粉狮子头和芋头扣肉,道,“娘娘消渴之症不易食用这些,尝尝这个道银鱼羹吧前妻的狼性总裁。”
将自己这边的一道银鱼羹端到了德妃手边。
他能开口,德妃喜不自禁,忙道,“这银鱼羹是本宫特地嘱咐御膳房为你做的呢。本宫知道你不爱吃些油腻的,又听说这银鱼味道鲜而不腻,最是滋补。来,你也尝尝。”
今晚,她特地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单单留下妹妹和锦王,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两人接触接触,最好能冰释前嫌,其他的,以后再说,若能再续旧情,她这心就能安了。
说着话,她又拿眼瞅着低眉顺眼一副小媳妇样的庄秋玉,嗔道,“玉儿,还不给你煜哥哥盛汤?本宫这手伤过,使不得劲儿。”
“哦。”知道姐姐这是极力给自己创造机会呢,庄秋玉心里又羞又愧。
其实,今晚这顿饭,她也不知情的,虽然在姐姐接她进宫之后,她便猜到了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真的到了,她却很不知所措。
她很怕,煜哥哥会误会这一切是她安排的。
他会不会因此而更加看低她?
“玉儿,满了。”看着妹妹低着头只顾往那碗里盛汤,连满了也不自知,德妃好笑的摇头,看着赵天煜道,“天煜,你瞧瞧,多少年了?这丫头还一副长不大的样子,连盛个汤都得人操心。”
说的庄秋玉面颊绯红,双手举着汤,递给赵天煜,怯怯道,“煜哥哥,请喝汤。”
碗被接了过去,庄秋玉心头一动,头轻轻抬起,一双眸子热切的盯着他。
赵天煜端着碗,视线望着她,目光却无半分波澜,客气道,“多谢庄姑娘。”
庄秋玉面色一白,心瞬间坠到了谷底。
她喊他煜哥哥,他唤她庄姑娘。
这亲疏有别,太过明显。
德妃也是无奈,但赵天煜今晚能坐在这里陪她吃饭,已然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得寸进尺的事,也不能做的多了。
是以,接下来,德妃倒没怎么再撮合妹妹跟他,只是,聊了一些宫里的事,还有自己这身体越发胖了,想问他有没有办法瘦下来。
赵天煜一一的陪着聊了,后还给她开了个方子,主要是控制她的饮食。
然后,又说了些自己这些年的境况。
两人不是母子,倒甚是母子般的其乐融融着。
庄秋玉一旁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她怕坏了这种温馨的氛围,而这氛围能让她忆起许多年前的事,那样的美好。
那一年,她刚满十四岁,出落的花儿一样,谁见了不喜欢?
早早出嫁的大姐,更是待她如母亲一般。
每年的生辰,大姐都要接她进宫,亲自为她过。
那一日,春光明媚,繁花似锦,十四岁的她打扮的粉雕玉琢的,和大姐姐的那些宫女们在御花园里玩纸鸢,不小心将纸鸢挂在了树枝上。
宫女们都说换一个玩,她偏喜欢那只大蝴蝶,便脱了鞋子,亲自爬到了树上。
她拿到了纸鸢,得意洋洋的朝下头的人招手,孰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混世邪仙。
她吓死了,感觉灵魂都要从身体里窜出去了似的。
可是,她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点儿没感觉到疼痛。
睁眼时,撞入眼帘的竟是一张俊美到让人窒息的脸。
她看的痴了,连羞臊也忘了。
少年放下了她,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带着小厮就走了。
后来,她还是从大姐姐那儿得知他的身份。
原来他就是皇后娘娘的嫡子,皇后去世后,皇上怜他幼年丧母,便养在了身边,亲自教养,而他的一应生活,皆由德妃,也就是她的大姐姐亲自照料着。
那日,他便是找德妃娘娘有事,碰巧遇到了从树上坠落的她。
那样的巧,她原以为是上天的安排。
可是……
“来人,送锦王殿下。”德妃娘娘起身道。
庄秋玉回过不神来,什么时辰了?就走了么?她的目光茫然而不舍的追随着赵天煜,一直到了门口。
赵天煜走到门口,回身道,“娘娘请留步,天煜改日再来看您。”
“好。”德妃娘娘点头,看着他出了殿门,这才回头,看着愣愣回不过神来的庄秋玉,长长一叹。
忽然,一宫女拿出一件披风来,德妃娘娘忙道,“哎呀,玉儿,天煜的披风忘记拿了,这外头风大,你赶紧送过去给他。”
说着,拉过宫女手里的披风,就塞到了庄秋玉的手上,将她往门外推,“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今晚风大。”
“哦哦。”被姐姐催的,庄秋玉一时也蒙了神,完全忘记这还有宫女在,完全用不上她的,但她还是傻愣愣的抱着披风,就急急的追了出去。
看她急急跑出去的背影,德妃揉了揉太阳穴,扶着宫女回内室,这一顿晚饭吃的真是太累了,能帮到妹妹的,也仅于此了,其他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