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枫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且清楚的看了她的眼
真且清楚的看了她的眼睛,竟错愕的发现,原来这丫头生了一双好眼睛。
形状如弯月,瞳仁黑白分明,很干净,也很亮。
据说,眼睛能代表一个人的心,能拥有一双干净的眼睛,至少,证明此人心地纯净,向善。
而苏夕月,曾经他认为最美丽的眼睛,如今却让人不敢直视,那美丽眼仁里的怨毒能将人所有的情绪撕的粉碎,可怕。
“溪枫少爷。”睁眼,定定的看着沈溪枫,好一会,秋风才疑惑的喊了出来。
“是我。”沈溪枫点头,看着她,不知要说什么,好一会,才又干涩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做主。不会……”
不会让她白白死去么?这话,沈溪枫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且不说,秋风只是一个丫头奴婢,主子打杀丫头的事,在宅门大户根本不算什么稀奇事,何况,就算他心里有气,有心为她做主,对苏夕月也只能是惩戒,杀人偿命,这种根本不可能。
所以,对一个将死之人,允不可能的诺,沈溪枫做不出。
秋风却恍若听不见他的话,一双眼睛痴痴的望着他,慢慢竟有了神采,“溪枫少爷,真的是你?”
“嗯。”沈溪枫再次点头,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秋风双眸定定的瞅着他,苍白的唇角忽而一翘,虚弱的笑了,笑容里竟是想不到的幸福与满足。
“溪枫少爷,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她喘了一会,又细声细气的说着。
看她说话费劲,似乎扯着伤口一般,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沈溪枫便道,“好生养着吧,别说话,你放心,本少会尽量……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
秋风摇摇头,苦笑,“没用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她。”一想起苏夕月,沈溪枫真恨不得捏死她,然而,一想到白日里她那疯魔的样子,他心里乱极。
“她缘何要对你下这样的毒手?”他深呼一口气后,问。
即便因为嫉妒吧,可自那一夜之后,他并未再恩宠过秋风,甚至连个妾都没给,她仍旧是苏夕月的侍婢。
所以说,苏夕月再嫉妒,也不至于丧心病狂至此。
秋风仍旧摇头,“小姐她不是有意的。”
“这个时候,你还替她说话。她。”沈溪枫咬牙,神色阴冷,“她简直不是人,竟对你下如此毒手。”
秋风眼角滚落了泪珠,“她也是心里苦吧。呵,可怜的月小姐,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却也只落得如此下场,她多不甘啊。她那样心比天高的人,如何受得。”
沈溪枫听她话里有话,不觉凝眉,抿着唇,并没出声打断她的话。
秋风此刻已不大能动,只有那一对眼珠子,仍旧坚持着盯着他,虚弱无力的道,“溪枫少爷,我快不行了,但我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否则,我,我死也不能瞑目。”
话音才落,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殷红的血丝出来。
沈溪枫急了,“来人。”
“不,别让人进来,只能对你一个人说。”秋风这时却抓紧了他的手,直抓的他都觉得皮肉疼了,沈溪枫便又将两个进来的嬷嬷吩咐出去,然后才急问,“什么事?”
秋风那手仍旧紧紧抓着他,目光有些涣散,但思维还算清晰,问,“你还记得那一年遇到野狼的事吗?”
“怎么?”沈溪枫心口一跳,他当然记得,若不是苏夕月,他这条命怕早就送进狼腹了。
秋风苦笑着一声,道,“你被骗了,那晚救你的人,并不是月小姐,是……是……”
并不是月小姐?沈溪枫脑子嗡的一声响,却见秋风眼睛一翻,就要昏死过去,猛地抱起她,急问,“是谁?”
秋风在他怀里,眼睛缓缓掀起一条缝,眼神有些空茫,只道,“是,大,小姐。”
最后一句,极其虚弱无力,话音才落,脑袋一歪,死在了沈溪枫怀里。
而她临死前这一句话,却犹如惊天霹雷,炸的沈溪枫木怔如呆,整个人也如昏死过去一般,只除了一双圆睁的眼睛。
第211章 大胆而荒唐的决定
秋风是凌晨时分去世的,死在了沈溪枫的怀里,也算死得其所,据给她擦身换衣的嬷嬷说,这丫头眼角虽然有泪痕,但脸上却是挂着笑意的。
沈溪枫吩咐人收殓秋风后,自己便独自去往苏夕月的院子。
天还没亮,天空一片阴沉的颜色,似乎要下雨一般,空气中透着一股子压抑的味儿。
苏夕月那院,只有廊下点了灯,两个嬷嬷负责看守着,正坐在廊下打盹。
沈溪枫扫了一眼,微微蹙眉,也没叫醒她们,径直推了门进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光线很暗,空气中隐隐还有未散尽的血腥味儿。
视线一扫,并没有看到有人的迹象,心下微微一沉,才要转身出去,吩咐人点头。
西窗下的一角突然有了动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动了动,慢慢的直起来,隐约是个女人的身影。
“溪枫,是你吗?”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到了奔溃的边缘。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做戏吗?沈溪枫眼神越发冷锐,声音沉冷,“苏夕月。”
“溪枫,真的是你。”
乍一听男人这声音,苏夕月激动的了不得,似乎根本没听出男人声音里的冰冷和嫌恶,只朝他猛扑过来,一下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沈溪枫浑身一僵,第一反应就是推开这女人,然而,一双细弱的手臂却将他的腰箍的死紧,他握住那一双细腕,本想将之掰开,然而,却是微微怔住。
这是怎样的一双腕子,骨瘦如柴,全然没有曾经握过的绵润细滑之感,她全身在发颤,有如风中芦苇一般。
突然的,他竟无力推开这个女人,只能任由她死死的抱住。
“溪枫,快带我走,我害怕,她们要害我,她们要害我啊,快带我走,我怕。”
身子抖的不像话,声音亦颤的不像话,在这个即将天明的黑暗里,让人听着格外渗的慌。
“苏夕月。”感觉到不对劲,沈溪枫腾出手来,紧紧扣住她细弱的肩,想将她拉离自己,想看清楚她的脸,她的神色……
然而,她却死死将脸埋在他胸口,死活不肯离开,只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带她离开。
“够了,少在这里装疯卖傻。”沈溪枫有些着恼,猛地一把扯住她披散的头发,往后一拽,因为吃疼,苏夕月到底离开了他的怀里,然而,却又惊叫起来,“不要杀我,不要……”
身子一挣,从男人手里挣脱,又嗖的跑到墙角,蜷缩成了一团,看的出,身子仍旧在发颤,口里还不住喃喃呓语着。
这是什么状况?沈溪枫暴躁的一脚踹了边上的一只凳子。
许是里头太大的动静,到底惊醒了外头两个打盹的嬷嬷。
两人提着小灯,跑了进来。
“谁?”小灯一照,发现了沈溪枫,二人慌的一跪,“大,大少爷?”
“出去。”沈溪枫断喝。
“是。”两人连忙起身就要走。
“站住。”沈溪枫又喝住,“把灯留下。”
“是。”也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关系,只觉得这男人浑身布满戾气,就像从阴司里爬出来的似的,看着叫人莫名的害怕。
两个嬷嬷忙将小灯,放在了桌子上,赶忙就的出去了。
有了灯,哪怕光线并不那样强烈,却仍旧将整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照到,苏夕月哪怕想躲,也无处遁形,那瘦弱的身子不越发的蜷缩成小团,往墙角缩着,缩着,恨不得化为无形一般。
瞧着她这样,沈溪枫却是一点怜惜之心也没有。
这个女人,她会怕吗?
“你这是做什么?害怕?”他冷笑着,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俯身,目光凉薄的盯着她。
苏夕月只将脸埋在膝盖里,打死不抬头看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害怕的不像样子,身子抖的那样厉害。
“秋风死了。”盯着她那头枯散的发,沈溪枫沉沉的说。
然而,这人却仍旧只是抖,偶尔还发出一点古怪的腔调,听不出来,到底是笑还是哭。
“你开心了吧?”伸手,撩拨了她垂落到前的碎发,努力想让那张脸露出来,他倒是想看看,她此刻究竟是怎样的神情。
秋风啊,虽然是个奴婢,可也是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就连他们一起私逃的那三年,这丫头也是跟着他们的。
苏夕月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她拿秋风当姐妹,比亲生的姐妹还要亲,就算私逃,她也不肯丢下这丫头,怕自己走了,别人会迁怒于她。
然而,却又是她亲手要了这丫头的命啊。
他真想看看,她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啊。
对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姐妹……欺骗也就罢了,杀人也做了,呵,这世上还有什么她苏夕月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