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瑶知这边忙,就先走了。
她不是大姐姐,对厨房这种地方还真是一窍不通的。
再回到房中,发现周瑞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显然疲惫至极。
想起周老太的病,想起周老太的作,这男人回家怕是没少遭罪。
走到柜子边,翻出一张绒毯来,盖在了男人身上。
男人浑然未觉,依旧睡的憨沉。
将边角掖好,杜云瑶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继续玩她的棋局,然而,一子未落,目光却定定的落在这男人脸上,移不开。
已经多久没有看过他睡着的样子了,可如今瞧着,仍旧那样熟悉。
哪怕他此刻脸上染满憔悴,可眉眼间仍透着清然无害,那样的不设防,睡颜仿若孩子般。
其实,这男人本性就是个孩子,简单,纯粹,甚至还有点憨傻、怯懦。
可是,她却爱了。
她知道,她当初的行为引来了多少非议与嘲弄,侯门小姐嫁给一个一名不文的穷酸秀才,简直丢脸。
可是,她却感觉到幸福,离开杜家的那个晚上,与他在一起,可以说是她活的十几年来,觉得做的最痛快最恣意的一件事。
从小生活在那样的深宅大院里,她看透了里头的肮脏与黑暗,她可以不要富贵与权势,她要的不过是与相爱的男人,可以平静的相守,过简单的生活,生儿育女,一起白头。
然而,这个男人,可以给她这样的生活吗?
经历了诸多坎坷,他们是否还能如姐姐所说,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
轻轻的一声叹息,低如呢喃,然而,这男人却恍若惊醒一般,猛然睁开了眼睛,仍有着血丝的眼睛,几近茫然又惶惑般的环视着屋子,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最终,目光触及旁边椅子上安静坐着的杜云瑶,视线一笼,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嘴里轻喃,“瑶儿。”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瑶儿离他而去,惊的他一身冷汗,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怎么了?”见他惊魂未定,杜云瑶问。
周瑞摇头,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道,“没事。”
“嗯。”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坠儿是掐准了时间才过来的,才端着饭菜过来,才踏进门,就瞧见二姑爷睡着了,二小姐一旁静静的瞧着,那样缱绻的画面,她怎好打扰,只得又回去
了。
后来,听见里头有说话声,这才敲了门进来。
饭菜摆上桌,坠儿立刻就出去了。
周瑞看着桌子上的热菜热饭,眸里有些热。
张氏想的周到,准备了两份碗筷,周瑞便主动先替杜云瑶盛了饭。
杜云瑶中午吃了不少,也不觉得饿,但还是陪他吃一点。
她的这点小体贴,周瑞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饭间无言,彼此相对,静静的吃着饭,倒也找到了普通夫妻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二日,据钦天监测,这一日乃红鸾星动,宜嫁娶……正是锦王赵天煜与杜云锦大婚的日子。
天还没亮,杜云锦就被人从被窝里给拽了出来,洗漱梳妆打扮。
这一通忙乱,杜云锦有点晕,待看清铜镜里那个脸被画的跟猴屁股似的女人时,不由惊呼,“喂,这女人不是我吧?”
可那惊愕的眼睛,分明是她的。
老天,她是嫁人,又不是出去唱戏?这妆化的,丑
去唱戏?这妆化的,丑的都要哭了。
“坠儿,赶紧端盆水过来。”拔了发间那一堆的珠翠,杜云锦又起身吩咐丫头。
坠儿不知她作何想法,只听话的‘嗯’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喜婆这时和杜云瑶一起慌张张的进来,一见杜云锦将那好不容易才输好的发髻,松散了开,喜婆急的快哭了,“哎呦,姑娘,这头发才梳好的,怎么又给弄散了?”
“那么多朱钗,伤到我怎么办?”杜云锦径直拿起了梳子,自己梳理起头发来。
之前,被拽起来,人也迷糊,坐在梳妆台前,一直打盹,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任由别人乱折腾。
反正,新娘子化妆么?相信她们应该懂,且还是宫里头派来的,哪知,一看结果,杜云锦真要哭,还真不能相信,宫里就一定出好的。
她本就会梳头,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很快便给自己梳了个经典的额盘发,再用水洗净了脸上那猴子妆,重新上妆。
她肤色本就白净若雪,只雪稍稍用点腮红,便能粉润若桃李,黑发红唇,更能彰显女人的艳丽与柔美。
再将准备好的凤冠,戴在头上。
这凤冠是赵天煜亲自设计,大约知道她的个性,不喜欢那些个繁复的,此款凤冠设计简洁却别致,能很好的与杜云锦那张明媚娇艳的脸,相得益彰。
这一番妆扮之后,喜婆没话了,确实比宫里那几个嬷嬷强多了。
看着喜婆那眉开眼笑的样子,杜云瑶有些小得意,道,“婆婆,我大姐姐这手巧吧?”
“巧,巧。”喜婆乐的点头,又急忙道,“差点忘了,嫁衣快拿来给姑娘穿。”
“哦。”杜云瑶也才记得自己进来就为这的,急忙的将手里包裹打开,一件鲜亮艳红的嫁衣,抖落在杜云锦跟前,“姐,这是我跟张嫂子她们一起做的,这里头的一针一线都代表了我们
的祝福,祝姐姐跟姐夫百年好合,早点给我们生个小世子。”
“瞧你这小嘴甜的,姐姐受下了,我会努力的。”杜云锦伸指,宠溺的捏了捏妹妹的下巴,乐滋滋的接了衣裳,同时,对她的话也欣然受下。
毕竟,她虽然还不到二十,生孩子什么的,完全可以再等几年,可五叔那老男人,怕等不得了吧?
三十多岁了,这古代,要是再大几岁,怕是孙儿都有了。
抿嘴儿笑,她转身进了里屋,杜云瑶跟着她身后进去。
要说,这古代衣服就是繁复,嫁衣更甚,还好有妹妹帮着,好歹将嫁衣穿上了身。
她这屋里就有一扇一人高的穿衣镜,穿好之后,于镜子前一站,嚯,顿时连自己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都说女人最美的时候便是出嫁的时候,这话果真不假。
杜云锦对自身的容貌,本就自信,可是,今日尤其好看,那张精心妆扮的脸上,那一种甜蜜和幸福几乎要漾出来,黑黢黢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碎钻,连笑意都那么莹润有泽,熠熠华彩
。
“姐,你可真美。”站在旁边,看着镜子里的美人新娘,杜云瑶由衷的赞道,同时,心底无端溢出一点酸楚来。
她的婚礼,年少时曾期待无数次的婚礼,到底草率寒酸了些,似乎连对她自己也没个交代。
“是吧?”杜云锦扭头看她,笑道,“新娘子嘛,当然美了。对了,你跟妹夫要不要再补办个婚礼啊?”
知道发生在杜云瑶身上的事,当初她和周瑞的那场婚礼,也没杜家的人在,只有她孤单一人,婚礼那天,怕更多的是失落和身世飘零的落寞吧。
杜云瑶失笑,“姐姐说傻话,这还能补办的?”
“怎么不能?那些个孩子都能打酱油的,一家三口一起办婚礼的也多的是,就这样吧,咱们回头也挑个吉利日子,给你和妹夫补办一个。”杜云锦愉悦的就定下了,突然,觉得眼睛不舒
服,用手揉了两下。
“怎么了?”连忙拽下姐姐的手,生怕她将脸上的妆给揉花了。
杜云锦狠劲眨了几下眼睛,也没大缓解,不由郁闷,“大概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这边眼睛难受,眼皮跳的厉害。”
“哦,那也不能揉,闭上眼睛缓一缓。”杜云瑶道,忽而又抿嘴笑了,“今日大婚,昨晚姐姐睡不着也是正常。”
“那倒不是。”想起昨晚,杜云锦倒有些郁闷,她这人心大的很,一沾床就能入眠的,昨晚其实也是如此,可谁知,一向少梦的她,昨晚那梦,一个接一个,梦里梦的,现代,古代,各
种乱七八糟的,搅的她精神分裂一般,可偏就醒不来,幸好,一早被人拽起来,不然,还在那诡异的梦里纠缠不得醒呢。
“姑娘,好了吗?”等了半天不见出来,喜婆站在门口,急问。
“哦,好了。”杜云瑶先回了一声,然后扶着姐姐,虽然养了些时日,可是姐姐那脚,走路仍不大得劲。
喜婆便进得屋来,手里拿着喜帕,就要往杜云锦头上盖。
“现在太早了点吧?接亲的人来了?”杜云锦头往后仰了仰,没让盖上。
喜婆笑道,“姑娘先盖上,且在屋里先歇会,吉时马上就到了。”
“是啊,姐。”杜云瑶拿过喜婆手里的喜帕,帮姐姐盖在头上,然后,扶她坐到椅子上。
杜云锦一坐下,手没自觉的就
没自觉的就掀了帕子,问,“吉时是什么时候?”莫名的,她有些慌,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