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忽地,凤氏空茫的眼睛里突然亮出了一点光彩来,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像抓挠着什么,口里一遍一遍的喊着一个叫‘落樱’的男子。
“你是来接我的吗?落樱,你终于肯见了吗?我已经替我们的孩子报仇了,我让他的儿子一辈子活在痛苦里,足够了吗?”
“落樱,带我走,走……自你死的那日后,我早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那轻轻的叹息一般的声音后,整个喜堂一片死寂,静的可怕。
赵天煜抱起妇人的尸首,径直往门外走去。
杜云锦站在原地,手里捏着红绸带,心,一阵一阵的发抽,人有些木,脑子跟打了结似的,乱糟糟的,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有些虚无,却又那么真实的在发生着。
她看着皇上和德妃娘娘被宫人们扶着离开了喜堂。
她看着门框上的红绸全被取下,换了白布……
每个人的脸上,喜色不知哪儿去了,都变成了一种哭色,要哭哭不出的那种。
“小姐。”耳边,却果真有哭腔传来,胳膊被人扶着,她偏过头一看,正是喜鹊和坠儿两个。
两个丫头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面如死灰,坠儿的眼泪珠子收都收不住。
杜云锦失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扶了扶额,真是累啊,早知如此,何必一大早起来那样一番折腾啊。
她这堂拜了一半,到底,她算不算得这个男人的女人呢?
“我们要怎么办?”所有人都很忙,忙着办丧事,似乎都忘了这喜堂内的女主人,坠儿年纪小,惶恐的问。
喜鹊狠狠嗔了她一眼,这种时候,还问这话,自然是先让小姐好好歇一歇,什么都别乱想才好。
哎,想起来,小姐这命可真苦,第一段婚姻,倒是拜了堂,可惜洞房未入,新郎跟别的女人跑了,第二段吧,锦王对小姐倒是真心疼爱,谁知出了这种事,简直比书上写的还要离奇可怕啊。
第175章 狠心的女人
看着门廊上的白布,杜云锦心口一抽一抽的,很难过。
但难过的却不是自己的婚礼被毁,难过的却是自己要嫁的那个男人。
一声中最美好的一件事,竟被自己亲生的母亲,毁的渣都不剩。
他得之不易的幸福,竟然成了母亲报复的工具,何其惨!
然而,正因为那妇人是他的母亲,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吧,连个发泄的通口也找不到。
她很想这个时候能陪在他身边,哪怕没有安慰的话,只静静的陪伴就好。
但,他需要的应该是冷静吧?
“小姐,我扶你回房歇着吧。”见她脸色不好,喜鹊心疼的说。
杜云锦轻轻点头,才要迈步,就听见外头有人喝斥的声音,“谁让你们挂白绸的?都给本侯扯下来,大喜的日子,别人家怎么办?咱们这还怎么办?红绸都给老子再挂好。”
那些下人个个面面相觑,不是老夫人没了吗?还能挂红?
“没听见?还要本侯亲自挂?”徐炎没好气的踹了边上那傻愣愣的下人一脚。
杜云锦走到门口,看徐炎那火冒三丈的样子,微微失笑,“徐叔,你打他们做什么?他们也是在做应当应份的事。”
“应当应份?随便死个妇人,锦王府就得给她守孝吗?”徐炎没好气,当着杜云锦的面,勒命着这些下人将白布撤下,重又换上喜庆的红绸。
可是,重回的喜色,只能入眼,却入不得心。
杜云锦也懒的再管,带着喜鹊和坠儿,想去房里歇息。
“锦儿,你等等。”徐炎叫住她,几步跟过来,吩咐两个丫头,“你们退下吧,我要跟你们小姐说话。”
喜鹊和坠儿看了杜云锦一眼。
杜云锦轻笑,“去吧,我没事。”
她两人这才离去。
“跟我来。”徐炎领着她,一路走着,一路低低的说着,“是五哥让我过来照顾你的。”他神色微微凝重,“他现在走不开,你别怪他。”
杜云锦微微顿住,问他,“五叔他现在人在哪儿?”带着凤氏的尸首,似乎出了府。
“他去做他该做的事了。”徐炎深深的看她一眼,眸底有着疼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五哥他……也不好受。”
“我知道。”杜云锦微微叹息,又补了一句,“我没事。”
徐炎点头,伸手疼爱般的抚了抚她的头,“你是个好姑娘,五哥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嗬。”杜云锦翘唇一笑,“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别人可都说我是走了狗屎运了,才会嫁给他。”
“傻丫头。”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徐炎笑道,“那是别人都瞎了眼,这么好的姑娘看不到,还是五哥慧眼识珠。”
“嗯,我也这么觉得。”杜云锦一本正经的点头。
徐炎被逗乐了,再瞧她这脸色,觉得比之前好了不少,眼底也真是有了笑意,就放了不少的心,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嗯。”
杜云锦没想到,徐炎竟然将自己带到了她跟赵天煜的婚房。
“你进去歇着,一会我命人送饭菜过来,饿了吧?”徐炎站在门口,像个慈爱的长辈。
杜云锦莞尔,“是呢。”双手揉着小肚子,越发可怜兮兮,“一大早起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更别提吃饭了,现在肚子快饿扁了。徐叔,你快去安排吧。”
“好。”徐炎笑着转身,只是,一转身,那脸上的笑意便凝固了,小丫头看似没心没肺,可是,再掩藏,那眼眸深处的落寞,怎么掩藏的掉?反而这样,越发叫人心疼,倒不如痛快哭一场,还叫人心里舒坦一些。
倔强的丫头。
等徐炎走后,杜云锦这才推门进到房里,铺面而来的喜气,让她一阵蒙,满眼的红……
大红的描金绣金凤的喜帐,大红的绣着龙凤呈祥的喜被,艳红的龙凤烛,火光闪耀。
将门关好,她缓缓朝床边走来,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的喜帐,挨着床沿落座,心里头忽然怪怪的。
该蒙着盖头的,可是,盖头,大概又掉在了喜堂了吧?
一天之内,盖头两次都丢了。
她松了帐钩子,将柔软的喜帐裹住了自己的脸,忽而觉得可笑,也就真的笑了,松开帐子,有些疲倦的倒在床上,不想,后背被硬物咯的疼。
翻身掀开薄被一看,被单底下竟然撒了许多的红枣、莲子、花生、桂圆等干果。
嗬,谁想的这样周到啊?知道她早上没吃东西,肚饿,就准备了这些好吃的?
捡了颗红枣就塞嘴里,吃了,不错。
又掰了颗花生,唔,生的,忙吐了出来。
怎么……生的?
看着手心里嚼碎的花生仁,杜云锦脑子一激灵。
这些干果,寓意该是:早生贵子。
无端刺心!
深吸一口气,心情稍稍平复,看着半床的吃的,杜云锦微微耸眉,管那么多,肚饿,有吃的,不吃是傻子。
管他花生红枣还是桂圆莲子,好吃的统统吃到肚子里才是正经。
所以,等喜鹊和坠儿送来饭菜时,那些干果已经被杜云锦吃了小半,肚子还真不大饿了。
“小姐?”看杜云锦那塞的鼓鼓的腮帮子,坠儿满头黑线,这种时候还能吃的下去,
种时候还能吃的下去,小姐可真是……心大啊。
杜云锦忙下床,朝桌边走过来,“你们半天不来,我饿的慌,还好,这床上有吃的。对了,做了什么好吃的啊?”
她首先揭了一个盅盖,香浓的鸡汤味儿扑鼻而来,“唔,真香。”
“还有呢。”知道大小姐爱吃,喜鹊带了两大食盒的菜来。
今天大喜,厨房那边其实早就准备好了酒宴,只是,喜堂那边发生了那样的事,宾客那边的酒席就耽搁下来了。
不过,皇上下令,一切照旧,也就没人敢走,好在徐炎还有赵天旭等人在那招呼着,酒席那边也开席了,宾客们不管存着什么心思,今儿这顿酒都得欢乐的给吃了。
杜云锦听说酒席那边照旧,突然有些好笑。
没有新郎的喜宴,还算喜宴吗?
真不知那些宾客现在心里怎么想的?明明遇到这样难堪的事,但顶着皇上的压力,还不得不装出什么都不知晓,还得可劲傻呵呵乐。
好笑。
“小姐,你笑什么?”坠儿不懂,只拿了干净碗筷递给杜云锦。
杜云锦接过,看着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就招呼俩丫头,“都坐下吃吧。”
“不敢。”喜鹊和坠儿两个皆摇头。
“叫你们坐就坐呗,这么多饭菜,我一个人能吃的下?”杜云锦轻睨二人一眼,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道,“就当是陪我吃了,再说,你们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吧?不饿?”
才说着,就听见咕咕之声。
坠儿小脸一下子憋的通红。